第40章 ☆、舅舅（四十）

“既然是陛下叫你走的，那你就走吧，只是闡教封山已久，你可還記得封山口令？”重黎半合着眼，似是瞌睡，說不出來的話又叫楊戬驚了一回。

他只是來告別，重黎怎麽知道他要回去看師父？又為何知道闡教封山事宜？

“怎麽了？”看着楊戬未答話，又問了一句。

“沒什麽，闡教畢竟是小神師門，自有回去的辦法，多謝上神收留……”楊戬拱着手客氣話沒說完，就看到重黎擺手，眉頭皺着，似是有些不耐煩。

“客套話就不必說了，你在我這十多天，也差不多該出去了。”

楊戬聽重黎說話，也就直接辭了，帶着哮天犬，二人一路向西往昆侖山上去了。

“你是不是想告訴他什麽？”楊戬走了，立在一旁的長琴忽而開口。

“沒……他想不到也好，也是時候去歇歇了，玉帝這回做的，我倒是贊成。”

“玉帝？他又做什麽了？讓沉香整理新天條，也是情理之中。”

“我方才和長琴說了什麽？”重黎仰頭一笑，看着太子長琴，眼裏笑意滿滿，分明是給了個提示叫他猜謎。

長琴将方才的言語想了一番，重黎統共才兩句話，一是叫楊戬回師門注意封山口令，二十不必客氣，将兩句話仔細一思量，“楊戬在這裏待了十多天，人間便是十二年。”

“噓……”重黎用食指擋住嘴唇，眨眨眼。

玉帝怎麽可能輕易放過楊婵劉沉香？破壞了天庭的規矩不說，還帶人打上天庭，損壞了天庭威嚴，最重要的是欺負了他的心頭肉。從一開始封劉沉香做司法天神便是有意為難沉香。

從未做過仙又是懵懂無知的孩童，哪裏會什麽天條天規？便是有人小吏輔佐，也要有人統籌定案，修改戒律，從來都是要執掌天規的司法天神來做，如今換了個初出茅廬的小子，本就有有違常理。

期初重黎以為玉帝是要以此來歷練劉沉香，叫他嘗嘗楊戬受過的苦，等楊婵上天，才明白玉帝是要他們一家繼續兩地分離，讓他們在團圓之後，也受受分別苦楚，更要他日劉沉香和楊婵痛苦。

十日限期到的時候，沉香還未整理完畢，玉帝又寬限了兩日，等到沉香于楊婵終于将天條整理出來，玉帝很大方的讓兩人回家探親。可是，天上十餘日，人間十二載。

劉彥昌已是鬓發斑駁的老翁，當年沉香救母，他成了十裏八鄉的名人，待楊婵歸來，期望着一家團聚，然而劉沉香卻受命在天庭為官。儒者以天下為己任，妻子歸來，獨子榮升，劉彥昌心裏是喜歡的，甚至鼓勵過沉香去天庭為官。

初來有些寂寥，可是由于三聖母在身旁陪伴勸慰，加上村裏的人都在羨慕誇獎，掙口傳送他家的孩子是多麽的懂事，多麽有出息，心裏甚至常常覺得面上榮光。

不到一年，便有人從天而降，當時在劉家村還被傳成美談，接走了楊婵，這一去十餘年，劉彥昌孤身一人，縱使府中錢財萬貫，受着鄉親們的敬重又如何？早晚無人，只有他對着春風秋雨，滿心惆悵。

劉彥昌偶爾會覺得自己不過是大夢一場，從未在華山上遇到過神仙，一夢醒來，自己還是年輕有為的青年才俊，去考個舉人，而後娶個普通的婦人，生下可愛的孩子，乖巧聽話，一家人其樂融融。

待夢醒來，滿堂金玉，只是無人共享，有時候看着同齡人攜妻兒出行，不禁覺得還是做個普通人好，要什麽神仙眷侶，空得一身落寞。原先嫌棄沉香太吵，可是等沉香走了，心中除了寂寥便是空虛，只因自己夫人孩子都是神仙，也沒有人敢再給他介紹續弦。

如此，十年後，劉彥昌甚至不再有期望，卻有仆人過來禀告，天邊飄來了祥雲，夫人和少爺回來了。

十二年，再相逢，楊婵還是昨日的嬌豔可人，沉香面容稚嫩，雖有倦色卻是滿臉笑意，只有他，老态龍鐘，滿頭花白的頭發，視線也有些模糊。

父子，夫妻，見面了，卻是站在對面，半響無語。

此刻的楊戬，已經破開封山結界。

昆侖七十二峰，闡教也是封了十二金仙的洞府，本身也是常人無法來到的地方，故而對外也沒什麽影響。進入其中，入目皆是往日所見，與記憶中并無二樣，似乎在楊戬離去的幾千年，都在靜靜候着。

玉泉山金霞洞，楊戬才剛踏入，就看到自家師父立在門口，連忙過去拜見，玉鼎真人将他扶起，上下打量了一番，只道，“戬兒，這麽多年了，你還是和當初一樣。”

也不知這話是說自己的樣貌還是自己為沉香所做的一切。他成聖三千載，為人處世，一直是盡力而為，極少向外求援，只是離開天庭錢，玉帝的一番說辭叫他頓悟，或許自己不必孤軍奮戰，适當的時候可以依賴一下旁人。

新天條整理了出來，玉帝很高興，至少果兒每天都能看到玉帝臉上挂着自內心發出的笑意，賞賜起來也大方不少，只是不知為何，又叫果兒去給重黎送禮，果兒也糊塗，是送到清和宮呢，還是送到草木園？

“果兒仙子，我們是送到清和宮還是送到草木園啊？”跟班一號明顯也在好奇。

果兒一撇嘴，我要是知道我不就直接去了麽。

“你笨啊，上次是玉帝有旨叫我們送到清和宮，正常情況下不都是草木園麽，果兒仙子你說對吧？”跟班二號一臉的讨好。

“沒錯，咳咳，如果是清和宮，陛下一定會另行說明。”果兒一想也對，重黎都不知道多久沒回自己宮殿，上次陛下賞賜的東西也不像是給他的，不過到底是給誰的，果兒表示自己完全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可不想自作聰明送上去成了炮灰。

“玉帝這麽客氣啊？”重黎看了一眼，揮揮手叫人收起，想了想，居然拔了兩株蘭草給果兒當做回禮帶回去，驚得果兒眼睛半天合不上。

“上神，您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修身養性，陛下操勞已久，如今新天條告一段落，大家也該休息休息，種種花，養養草，怡然自得，對了，果兒仙子可有什麽喜歡的花草？”

“我們這些小仙哪有那功夫養什麽花花草草，養活自己就不錯了。”果兒基本大部分時間都是侍奉在玉帝身旁或者被玉帝差使，即便是到他休息，下面的小仙有些拿不準的也要來請教他，至于種花種草，也不是沒有種過，只不過全都死了，後來也就懶得再弄，如今花錦儀将兩盆小蘭草遞給他，也只得兩手捧着，想了想，又道，“上神，玉帝收到通告，沉香和狐貍精小玉要成親了，陛下讓我按照司法天神的規格告知各部，這……”

“除了楊戬誰還會去？孫猴子豬八戒那邊也用不着你通知。”重黎看一眼，果兒應該是受了玉帝的命令，但是玉帝話沒說明白自己在那裏猜，猜了到一點也不敢做主，到自己這邊來問了。

“謝上神指點。”

果兒把兩盆蘭草和重黎幾句話帶給玉帝，玉帝聽了一捋胡子，問，“讓你去通知司法天神成親的事情，你通知了麽？”

“小仙已通知了重黎上神，這就是去昆侖山。”

“慢着，昆侖山的解封咒法你會麽？”

……還有這個啊……

拿着自家上司給的符咒就奔着昆侖去了，好不容易破開封山結界就被兇猛的寒氣糊了一臉，果兒揉揉臉往裏沒走幾步，就覺得脖子上一涼。

“來者何人竟敢擅闖闡教禁地！”來人嗓音亮如洪鐘，果兒眼睛剛剛能看到東西就被轟得眼前一片昏花。

等果兒揉完了眼睛清醒過來，就看到哮天犬吐着熱氣圍着灰衣老道轉悠，那灰衣老道的眼神簡直比昆侖漫天風雪還要凍人。此種打扮，此等氣勢，料想是昆侖十二金仙之一，辨不清哪位，不過還是先開口為敬。

“拜見上仙，小仙是玉帝身旁的侍仙，奉命來找清源妙道真君。”

“你找戬兒做什麽？”老道一聽果兒說完，臉色更寒，好在架在脖子上的劍已經去掉了。

“是這樣的，華山三聖母的兒子，現任司法天神劉沉香要成親了，玉帝讓我來告知二郎真君。”

“他成親，和戬兒有什麽關系。”

“總歸是，他舅舅啊……”果兒吞着口水，越說越小心，眼前就是二郎神他師父玉鼎真人吧，那剛才抵在自己喉嚨的豈不是斬仙劍……一劍下去能砍掉半個天宮的斬仙劍，自己能活下來真不容易。

“你自己去跟他說吧。”老道皺着眉，雖然不滿，卻也通過了，哮天犬聽到這裏連忙搖着尾巴帶着果兒往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