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
卷花頭站到了蘇蔚冬面前, 田馨離得遠,聽不清說了什麽,卷花頭還想把手裏的東西交給蘇蔚冬, 但蘇蔚冬往後退了兩步,沒收。
只須臾,田馨就明白了卷花頭的身份。
卷花頭就是書裏的省城千金呂愛可吧。
怪不得那天在百貨商店,鄭小梅說卷花頭家裏條件好, 銷售員對她都禮貌。
書裏寫,蘇蔚冬離婚後, 呂愛可在蘇蔚冬身邊, 但田馨納悶, 既然兩情相悅,為什麽在書裏沒結婚?
那本書裏的時間跨度足足有幾十年,但沒有絲毫劇情提到蘇蔚冬和呂愛可是否結婚, 難道是作為女配的丈夫,蘇蔚冬的結局不值當浪費筆墨嗎?
不過這些和田馨關系也不大,人家是書裏點名的般配,命運讓二人相逢。
冬日的風蕭瑟刺骨,她朝着蘇蔚冬的方向望了一眼,看來, 離婚證得提前安排上了。
田馨看向蘇蔚冬時,正好遇上蘇蔚冬也在看她。
兩個人誰也沒說話,田馨裹了裹圍巾,朝着站外走去。
蘇蔚冬有些手足無措,一向冷靜的臉上透出一絲慌張。
上車前,蘇蔚冬遇到了來送他的呂愛可。
蘇蔚冬和呂愛可是初中同學,已經好多年沒見過, 對于呂愛可的熱情,蘇蔚冬覺得莫名其妙。
最糟糕的是,在呂愛可和蘇蔚冬說話時,田馨就在不遠處看着,眼裏滿是疏離。
蘇蔚冬心裏一恸,田馨怕是誤會自己了。
要怎麽跟她解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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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的工作十萬火急,蘇蔚冬實在抛不下,只好以後找機會和田馨再解釋了。
蘇蔚冬冷着臉,往後退了兩步:“呂同學,作為老同學,很高興在火車站遇見你,我已經結婚了,需要和異性保持距離,聯系方式就不給你留了,我不想讓我愛人誤會。”
後面蘇蔚冬和卷花頭怎麽樣,田馨不清楚,離開火車站,田馨調整心情,投入到忙碌的學習當中。
自從插班友誼高中後,田馨一直專注學習,也沒時間去擺攤,茶水攤生意其實很賺錢,這些天耽誤了不少。
學校每周日放一天假,田馨打算利用這個時間擺攤。
茶水攤賺錢,茉莉花茶葉就這麽擺放着,趙桂芬看着心疼,趙桂芬自己有工作,她的身份不方便出去擺攤。
現下擺攤到底是不是投機倒把,政策的風向誰也說不好,就連田馨也只是把握整體大方向,細枝末節裏,腦子也打問號,哪怕是田馨取得了臨時的營業執照,也怕生變故,田馨反正是無業游民,可趙桂芬是端着鐵飯碗的,馬虎不得。
關于茶水攤,田馨也是發愁的很,到手的鈔票賺不到,心裏像有螞蟻在啃食一般。
擺茶水攤是個熬時間的活,已經不适合現在上高中的她,但身邊又沒适合的人接手,這樣暗暗賺錢的買賣,田馨舍不得撒手。
田馨琢磨着,自己上了學,擺攤的生意做不成,她得想點其他發財的路子。
現在城裏黑市交易越來越紅火,雖說沒擺在明面上,但工商部門也就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多加管束。
田馨找時間去黑市逛了一圈,賣家的種類繁多。
田馨想找時間回北澱村一趟,她二哥跟着村裏的徐忠他哥倒騰服裝生意,手裏肯定有貨,田馨打算問問什麽情況,服裝本錢大,她做不了,說不定有其他适合她的買賣,就當是拓展一下想法。
學校放假的周日,田馨坐火車去了北澱村。
田馨到的時候正趕上二哥也在。
林原年前囤了一些貨,開始賣的順,兩三天賺了不少,但這時,囤的貨卻出了問題。
林原剩下的貨,竟然全是服裝廠的邊角料!
當時是驗了貨的,不知道交易的什麽階段,被人家掉了包,這下不僅賺不到錢,還得賠上一大筆。
像這種服裝買賣都是私下進行的,聽說是從一些服裝廠倒出來的貨,是不能見光的,就算林原吃了暗虧,也找不到人去鬧。
田馨到林家時,全家人唉聲嘆氣,擠在屋子裏想辦法。
這批貨,林原虧了不少錢,具體的錢數林原閉口不提,但誰都清楚,不是一個小數目。
林家就是普通的農村人,就算比其他農戶過的殷實點,拿不出虧損的錢。
林原自己倒沒太着急:“爸媽,你放心,我覺得不會拖累你們,這些錢,我自己想辦法。”
林原又道:“我還算虧得少的,誠哥手裏壓的貨是我的兩三倍。”
聽到這話,李梅花的火氣就更大了:“你跟人家徐誠比?徐誠早發財了!賺了一大筆錢,賠這點不當回事!”
黃翠翠摟着孩子,鐵蛋被吓的哇哇大哭。
林原的貨都在院子的廂房裏放着,留着都嫌占地方。
李梅花嘆氣:“你怎麽不跟你大哥學學,辦事情穩妥點,咱家不指望你賺大錢,就盼着你踏實點,趕緊娶個媳婦,我們老的就放心了。”
林原向來能敷衍,回道:“娶娶,明天我就給你領一個回來。”
“嘴上的花頭不少,就知道糊弄我,你瞅瞅,人家馨馨比你還小都結婚了,你一個當哥的,我都替你臊得慌。”
林原掏掏耳朵,已經習慣了李梅花的唠叨,他回頭道:“妹妹,走,二哥帶你去看看貨。”
林原這次吃了大虧,廂房裏堆着的衣服,都是服裝廠廢棄的下腳料,往包裹裏一塞,以次充好,林原經驗淺着了對方的道,暗自吃了大虧。
這不是一筆小數目,這是林原第一次自己投錢進貨做生意,以前都是跟着徐誠一起,剛邁出第一步,損失就這麽大……
田馨擰着眉,問道:“二哥,這些貨指定是換不來錢,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這批貨的成本不低,林原手裏沒那麽多錢,林家更沒有,百分之八十的貨款,都是林原借來的。
現在像農村社用社這種地方貸款嚴,只給人家正經商販貸款,林原這樣的,一分錢都貸不到。
所以,林原的錢,是管村裏的各家借來的,他賺了錢多還給利息。
如果貨品順利傾銷出去,林原這一倒手至少能翻倍,還錢不在話下,可眼下……
林原面上還是無所謂的神态:“我自己扛着,你們別管。”
林家怎麽能不管?要錢的人都堵上門口了,急的李梅花直抹淚。
林家人坐在炕上,開始商量對策。
湊錢吧。
掏上所有家底,加上田馨手裏的錢,不過是杯水車薪。
債多了不愁,林原道:“現在改革開放,賺錢的路子多,這些錢,我一定想辦法還上。”
李梅花聽了更擔心:“讓你別折騰偏不聽,現在出事了吧!你老老實實待着,哪也不許去!”
田馨心思一動,有了別的主意。
她這次過來,是想從二哥那問問服裝生意的,眼下這麽看,服裝生意水深得很,不好涉足。
田馨一直擔心她的茶水攤沒人接手,現在林原倒騰服裝賠了錢,可以勸說二哥去省城擺茶水攤。
茶水攤固然沒有服裝利錢大,但茶水攤本錢少,熬個時間,每天也有穩定的收入,比幹其他工作強。
如果二哥能踏踏實實幹上兩年,這些錢說不定就能還清了。
二哥是自己人,如果由他接手茶水攤,田馨也安心。
田馨把自己的主意提了出來,李梅花自然沒有不同意的。
去省城好,在馨馨眼皮子底下,還能幫忙約束老二,林原小時候最寵的就是這個妹妹,言聽計從。
李梅花不求家裏大富大貴,就盼着平安健康,吃穿不愁,老二捅了個大窟窿,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一家人同舟共濟,得想辦法幫忙渡過這個難關。
林軍一向穩重,他也認為田馨這個辦法妥當:“馨馨辦了臨時經營證,咱們屬于有照經營,林原去擺茶水攤是個好主意,一天能買好幾塊錢,可比做苦力賺得多。”
林原低着頭,沒吱聲。
林家人沒管林原的想法,你一言我一語,就把這事給定了,讓林原馬上跟着田馨坐火車去省城。
住的問題,田馨也想過,現在城裏住房條件都緊張,一家五六口擠在十幾平房間的也不在少數,蘇家住房也不寬綽,沒有空閑屋子,田馨想,回去問問陳奶奶,她家空房多,能不能騰出來一間給林原住,她們按月付房租。
林原悶着頭,也沒說自己樂意不樂意,到了下午,回屋收拾包袱,只說了一句:“馨馨,我跟你去,不過說好了,咱們五五分成。”
田馨沒同意:“二哥,茶水攤你自己擺,我不能跟你分錢。”
“法子是你想的,擺攤東西是你置辦的,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不去了。”說罷,林原就要回屋。
田馨想了想,道:“五五分成不行,二八分,你八我二,你再多分我,我心裏過意不去。”
林原沒再反駁,聲音低落,道:“成聽你的,妹妹,謝謝你,是二哥沒本事,當家裏人一起操心。”
“都是一家人,別那麽生分,再者說你也是幫了我,我現在上高中,沒時間去擺攤,你把這生意接過去,我也踏實。”
田馨相信,林原倒騰服裝失敗這一次,不會一直頹廢下去,二哥腦子活絡,是個做生意的材料。
到了省城,田馨先給林原安排住處。
陳奶奶那,對于租房這事痛快的答應下來:“不就是一間屋子嗎?盡管住,我也不收錢。”
不收錢可不行,田馨跟陳奶奶商量,每個月給她兩塊錢的房租。
經過一路火車的颠簸,林原的情緒也緩過來不少,他會說話嘴也甜,幾句話逗的陳奶奶笑彎唇。
陳奶奶收拾出來一間南向的屋子給林原住,屋子年久沒住人,進屋空曠有股塵土味,窗戶紙有點漏風,田馨和林原好好打掃了一番。
林原道:“去廣東進貨,橋洞下面我都睡過,能有這麽一間遮風避雨的屋子住,已經挺好了。”
茶水攤生意田馨有一搭無一搭的幹着,那對夫妻占了田馨的位置。
不過這次不能怪人家,你不去擺,地方空着,人家自己就挪過去了。
林原開始沒着急擺攤,說要再省城逛幾天了解情況,他想換個地方擺攤。
田馨應下來,二哥有他自己的主意,安頓好林原,又帶着他去見了見蘇家人,吃了頓飯,一轉眼已經到了深夜。
林原來省城的第三天,開始出去擺攤,他換了位置,在省城的東北方向,那邊有個大的旅游景點,全國都有點名氣,好處是人流大,缺點是離家裏太遠,每天把茶水攤倒騰過去頗費功夫。
林原沒在意,路遠就是人遭點罪,來這個景點附近擺攤,喝大碗茶的人瞬間翻了倍,那邊稍微偏一些,不像省城中心的街區商業繁榮。
大碗茶還是三毛錢一碗,價格沒變動,不過林原又添加甜水碗。
路過的行人游客裏不免有人帶了孩子的,小孩子家家的不喜歡和茶水,茶水太苦了,孩子喝上一口直吐舌頭。
當時林原就在琢磨,怎麽把孩子那份錢一齊給賺上。
小孩子喜歡吃糖,一切甜食都喜歡,自然也喜歡甜甜的熱水。
現在白糖供應有限,別說是北澱村,哪怕是省城也弄不來太多的量,白糖按月供應,最多能應付自家用。
林原沒盯着白糖,而是把主意打到了蜂蜜身上。
林原還要感謝田馨,上次田馨回北澱村,是打聽有什麽能做的生意,無意中得知李梅花娘家的村裏有一些蜂農養蜜蜂的。
田馨上了心,托付李梅花下次回娘家幫忙問問,蜂蜜能不能賣,她打算把蜂蜜弄到城裏去賣。
蜂蜜不是計劃物資,供銷社買不到,誰家想要蜂蜜,得自己托人想辦法,不過現在人們也就是求個溫飽,除非有條件的家庭,想搞點蜂蜜喝喝。
蜂蜜的營養價值比白糖高,喝起來清香甜美,比白糖那股子香精的甜要好。
城裏的蜂蜜沒供應,田馨打算後面做蜂蜜的生意試試。
既然田馨能在城裏倒賣蜂蜜,林原就想,他為何不在茶水攤上添一個甜水碗呢?
姥家那邊林原去過,養蜂人不少,可是因為路不好走,位置偏遠,村裏人的條件普遍也不好。
養蜂人的蜂蜜有縣副食品站的人過來收,另外也有國營的公司來收蜂蜜,用來制作蜜制品,不過這兩家對蜂蜜要求嚴格,價格壓的也低,每年蜂農手裏都會壓上一些蜂蜜賣不出去。
想必,從姥家那邊收購點蜂蜜不是難事。
趕上周末,林原歇了兩天茶水攤的生意,跟田馨一起去了姥姥家。
李梅花已經給回了信,說回娘家問了,蜂蜜能賣,價格幾毛錢一斤就行,讓田馨他倆自己去談。
買蜂蜜這事比田馨預想的要順利,來回折騰一天半,田馨和林原弄來了五十斤蜂蜜。
蜂蜜五毛錢一斤買下來的,五十斤就是二十五塊錢。
田馨掏鈔票時心疼,學徒工一個多月的工資花掉了。
蜂蜜田馨沒敢多買,一來是她手頭錢不多,二來也怕賣不出去有風險,二十五塊錢,是她可以接受的虧損底線。
五十斤蜂蜜,田馨先給了林原三斤,留着他擺甜水碗用。
關于蜂蜜的銷路,田馨提前考慮過了。
現在買蜂蜜的人家都是條件好一些的,普通家庭還掙紮在溫飽線上,不會多花錢去買蜂蜜享受。
田馨問過鄭小梅,她在供銷社人脈廣,鄭小梅說,蜂蜜城裏缺的很,有不少人尋,就是買不到質量好的蜜,現在黑市魚龍混雜,以次充好的也不在少數。
田馨不擔心,她的蜂蜜質量好,買上一次就知道它的好處。
冬天天氣冷,蜂蜜凝結成固體,但這并不影響口感,輕輕挖上一勺用溫水沖開,淡淡的香氣溢滿鼻尖,喝上一口身體都是舒适的。
至于價格田馨也想好了,一塊五一斤,翻兩倍去賣。
想買蜂蜜的人不會嫌貴,嫌這個價格貴的也不是她的目标客戶。
田馨的目光還是放在了黑市上。
田馨只有周日有時間,她打算周日去黑市賣蜂蜜,一次也不多拿,最多帶上十斤,先觀察觀察。
不過去黑市是有風險的,田馨現在是高中生,萬一倒黴被查鬧到學校,說不定會有退學的風險。
對于去黑市賣蜂蜜的風險田馨反複琢磨過,最後還是打算去。
田馨需要錢,沒錢都寸步難行,她上高中和大學也需要錢來支撐,趁着現在有機會賺些錢,心裏才能安穩。
黑市買的人比賣的人還多,顯眼的地方都被早來的人占了,田馨找了個空檔的角落,地上擺了幾罐蜂蜜。
黑市的交易很可能一個小時也沒有客戶,田馨随身帶了書,趁着有時間,田馨得背背知識點。
旁邊的大姐是賣羊肉的,她家自己養了幾頭羊,宰了拿出來賣肉。
大姐圍着藍色頭巾,搭讪道:“妹子,你賣的是啥稀罕物件?我沒見過。”
田馨從書裏擡頭:“這是蜂蜜,可以沖水喝,比白糖好。”
大姐咂摸咂摸嘴,白糖水就挺好喝的,這白白一坨坨的東西,像極了熬出來的葷油,這味道能甜?
大姐将信将疑,道:“可別是糊弄人的。”
田馨拿出來一根小木棍,她這有一小盒蜂蜜是讓大家試嘗的,小木棍短短的,已經在蒸鍋上熱水消了毒,誰嘗一次就扔一根木棍,更衛生,田馨帶出來二十多根。
田馨把沾了蜂蜜的小木棍遞給大姐:“大姐,你嘗嘗,真是甜的。”
大姐往田馨跟前湊湊,一小口蜂蜜吃下去,到了舌尖甜意襲來,比白糖口感更細膩,确實不賴!
大姐家裏有三個孩子,最大的也不過十來歲,平時嚷嚷着要吃糖、喝麥乳精,可是這東西都是限量供應的,哪怕手裏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得有票才行。
黑市的東西價格貴一點,但好在不要票,這蜂蜜還是第一次嘗,大姐動了心思:“多少錢一斤?我給家裏孩子買點。”
白砂糖憑票供應七毛八一斤,大姐想,這蜂蜜大致就是這個價格,在黑市,最多一塊錢一斤也夠了。
田馨道:“大姐,我這的蜂蜜是一塊五一斤,最少一斤起買。”
多少?一塊五一斤?那可是夠貴的。
大姐有點猶豫,不過這東西确實好吃,現在嘴裏還是甜津津的,要是買回去給孩子沖水喝,幾個孩崽子肯定高興。
自家出來賣東西,羊肉還沒賣完,自己就花出去一塊五的鈔票……
經過一番考慮,大姐說道:“行!一塊五就一塊五,我買一斤。”
田馨笑道:“大姐,咱們一起擺攤也是緣分,我給你算一塊錢一斤,咱們也認識了。”
大家非親非故,也是第一次見,一下就減了五毛錢,大姐也承情。
大姐道:“妹子,我姓馮,我給你一根羊棒骨,沒啥肉,回去炖個湯能咂摸個味,你別嫌棄。”
羊棒骨就是骨頭棒子賣不上錢,賣羊肉的時候人家買的多也就搭着送了,本身不值錢。
田馨點頭:“馮大姐,那謝謝了,羊棒骨是好東西。”
現在冬天冷,有這根羊棒骨,回去可以炖點蘿蔔吃,正好家裏地窖裏還存着一點蘿蔔。
田馨是第一次出來擺攤,很多人沒見過蜂蜜,覺得新奇,停下來問的人多,真正買的少,不過蹲上大半天,田馨也買了六斤。
萬事開頭難,田馨位置偏,能賣六斤已經很滿意了。
回家後,田馨把羊棒骨給了趙桂芬,趙桂芬驚喜道:“棒骨,羊棒骨?我都多少年沒吃過羊肉了。”
羊棒骨剃的幹淨,上面沾着星星點點的羊肉,一大根棒骨被趙桂芬剁成幾段,滾刀塊蘿蔔一起炖。
炖好出鍋,湯汁都是奶白奶白的。
田馨忙碌一天也餓了,就着上頓的玉米馍馍,田馨一口氣喝了兩碗,只覺得胃裏都是暖的。
林原不是城裏戶口沒糧本沒糧食供應,農村人種地,種出來的糧食除了上交的,剩下就是留着家裏吃的,林原上次回去,專門從家裏背了糧食過來。
趙桂芬打算喊林原跟蘇家一起搭夥吃飯,他也有糧食,不算占便宜,但被林原婉言拒絕了。
林原說,不想給小妹添麻煩,林原這次背來了三個月的糧食,他在陳奶奶那租房,陳奶奶自己做飯,林原就跟陳奶奶一起搭夥了。
林原負責做飯,陳奶奶歲數大了,也免得在竈臺忙活。
炖的羊棒骨蘿蔔湯田馨給林原端過去了兩碗,正好趕上他們吃飯。
陳奶奶年紀大了,吃的也清淡,鹹菜絲配着大茬子粥,就是一頓晚飯。
林原給田馨搬來板凳,問道:“蜂蜜賣的咋樣?”
田馨說賣出去六斤,還白得了一根羊棒骨。
林原在省城待了快一個月,逐漸也習慣下來,林原剛來的時候沉默話少,現在情緒也輕松不少。
大碗茶生意,說實話開始的時候林原沒太看上,一碗三分錢的茶,還能賺幾個錢?
當時為了顧及家裏人的想法,他勉為其難的跟着田馨來了省城。
林原沒成想,大碗茶賺錢的很!
這次他換的位置也好,生意紅火,趕上人多,一天能賣出去二百多碗!忙到林原燒水都來不及。
甜水碗賣的少一些,主要是年輕女同志和小孩子喜歡喝,但平均一天也能賣上二十多碗。
有些年紀大的,舍不得花錢,就花一分錢買上一碗熱水,熱水就是燒蜂窩煤的成本,賣一分錢也不吃虧。
半個多月的功夫,林原就攢了不少錢。
大碗茶生意不顯山不露水,外人看着是個苦差事,其中的賺錢的滋味,只有內部人知道。
林原開始佩服田馨的遠見,在供應短缺的當下,田馨能支上茶水攤,也是費了很大的功夫。
林原笑道:“馨馨,上高中可耽誤你賺錢了,考不上大學,咱們兄妹一起發財。”
田馨故作生意,連着呸了幾聲:“二哥,你別烏鴉嘴,我一定能考上大學!你別咒我。”
兄妹倆你一言我一語,仿佛回到了兩小無猜的童年時期,陳奶奶聽着也高興,她家裏很少這麽熱鬧了。
陳奶奶說:“田馨哪,你給我的蜂蜜水我喝了,我上廁所都順利了。”
陳奶奶說的隐晦,田馨聽懂了,沒成想蜂蜜還有這樣的功效,下次去黑市賣,田馨可以提一提。
田馨這次來,林原給田馨分了紅。
林原這些天一共賺到四十二塊三毛,按照之前說好的二八分成,田馨能拿到八塊五。
這些錢田馨拿着有愧,林原道:“馨馨,親兄弟還得明算賬,茶水攤這個路子是你趟出來的,營業執照是你辦的,沒有你,我也幹不成,就算你不是我妹,是別人,這錢也是你應得的。”
提起臨時執照,還有不到一個月就到期了,田馨還得去商管組續期。
臨時執照上面需要填寫具體經營人,最多可以寫三個人,林原來以後,商管組在經營人上添上了林原的名字。
有了執照擺攤,林原就不是違規經營。
臨時執照可不好辦,普通的小商小販也想辦,好多被商管組給駁回了,田馨是上山下鄉的知青,是對祖國建設有幫助的好青年,在大西北,她奉獻了自己最美好的年華。
回城後,田馨連工作都沒安排上,不能讓人家知青寒心,考慮到這一點,鼓勵知青就業,商管組才破格給了田馨這張臨時營業執照。
林原道:“馨馨,多虧了你這個臨時執照,不然大碗茶生意,怕是不能一直擺下去。”
林原心情平和許多,大碗茶生意早出晚歸,燒水沖茶确實不輕松,但勝在安穩踏實,一天下來錢不少賺,林原心裏有再多的雄心壯志,暫時也只能安于現狀,他要擔負起男人的責任來,他欠下的那些錢,只能靠自己去還。
林原說:“我先攢錢把欠下的債還完,關于大碗茶生意,我有其他想法。”
田馨好奇:“什麽想法?”
林原擡頭,認真道:“我想把大碗茶生意做大。”
剩下的話林原沒說出口,他想把大碗茶生意,做成省城的一道風景線。
百瓷缸裏飄着茉莉花茶葉,林原抿了一口:“馨馨,我們的大碗茶生意,不止現在的規模,以後哥會賺到更多的錢。”
林原說的認真,田馨回的也真誠:“二哥,我信你。”
林原笑了:“我這話如果被咱媽聽見,恐怕得拿着笤帚疙瘩追着我打,嫌我整天沒正行。”
林原管着茶水攤,還有挺多想法,田馨就更踏實了,這個茶水攤,在二哥手裏比她手裏賺的還多,看來把二哥從北澱村拉出來,這個決定是正确的。
李梅花擔心,經常讓林軍寫信問林原的情況,也怕這個兒子桀骜,給田馨添麻煩。
等田馨放假有時間,得回一趟北澱村讓李梅花安安心。
田馨的蜂蜜賣的順利,每個周日田馨都去黑市賣上半天,開始觀望的人多,漸漸有人湊了上來。
一塊五一斤的蜂蜜,價格讓人略有些肉疼,但也買得起。
有穿戴好的,一看家裏條件也好,一張口就是四斤,四斤蜂蜜就是六塊錢,不是一筆小錢了。
田馨的蜂蜜味道好,有人買了一斤覺得沖水好喝,還來黑市專門尋她。
田馨跟顧客搭話,告訴對方喝蜂蜜水的好處,這也不是她自己瞎編的,都是事實。
不到一個月,田馨五十斤的蜂蜜,賣出去了一大半。
田馨手裏有蜂蜜,鄭小梅知道,晚上鄭小梅過來找田馨:“田馨,你蜂蜜賣給我一點呗。”
田馨剛把蜂蜜拿到手時,送給了鄭小梅兩斤:“咱們關系好,賣什麽,你要多少我送你。”
鄭小梅搖搖頭,小聲道:“不是我吃,我幫你拉客戶,我認識幾個朋友,也想買蜂蜜。”
“人靠譜嗎?”
鄭小梅:“放心,都是我認識好多年的朋友,不會有問題。”
田馨私下賣蜂蜜,她小心翼翼的,怕被人舉報惹麻煩,每次去黑市,田馨都把臉蒙的嚴嚴實實的。
既然是鄭小梅打包票,那就是信得過的人。
田馨說便宜點,鄭小梅道:“別看我面子,正常賣,你給這個便宜點,下一個呢?你價格就亂了。”
田馨一想也是這個道理,大不了分量上多加點,得了實惠,也不顯山不漏水的。
鄭小梅的朋友們一共買走了十斤蜂蜜,田馨到手是十五塊錢,淨賺十塊錢!
田馨心裏有了譜,蜂蜜在省城的銷路很好,省城的人們也認,畢竟不是計劃裏的供應,平時想買還買不到呢,現在黑市能見到上好的蜂蜜,最多也就是花幾個錢。
城裏的雙職工家庭不少,家裏孩子少一些的,日子就過得寬綽,吃穿都是按照供應來,每個月還能攢下一點錢。
一斤一塊五的蜂蜜,農村人嫌貴,但端着鐵飯碗的城裏人也能接受。
李梅花娘家在大豐屯,經濟交通上相對落後,出來一趟不容易,農村人自給自足,靠天吃飯,家家戶戶也不富裕,養的蜂子往副食店送送,勉強賺點鈔票,多餘的蜂蜜有田馨他們來收,自然樂意。
田馨跟林原又去了一趟大豐屯,這次買了一百斤蜂蜜回來。
這兩次就是一百五十斤,可把村裏人驚個夠嗆。
林原沒少去姥姥家,有跟他關系親近的嬸子勸他:“林原吶,你們這樣出去賣,算投機倒把吧?可別被抓起來。”
計劃經濟時代,是不允許小本經營的,這種觀念已經根深蒂固,深深植入大家的腦中。
田馨和林原賣蜂蜜,是擔着一點風險的,不過現在政策寬松,相關部門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給市場一些自由。
林原的性子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他都敢去廣東倒騰服裝,更別提田馨賣個小小的蜂蜜了。
賣蜂蜜這個買賣适合田馨,時間自由,蜂蜜存放時間長,像這種純蜂蜜,是沒有保質期的,長期保存月不會壞,一點壓力都沒有。
田馨周末出去賣賣,老顧客再介紹顧客,漸漸的,田馨的蜂蜜生意穩定起來。
在賣蜂蜜的同時,田馨也沒落下學校裏的功課。
田馨的基礎漸漸的跟上來不少,學校裏各個科目都有現成的老師,田馨不懂的就去問,從不把不懂的留給第二天。
還有幾天,就要月考了。
為了準備接下來的月考,同學們都鉚足了勁,下課時間連個動靜都沒有。
田馨挺擔心的,月考是檢驗能力水平的試金石,田馨不足之處還有許多,不知道月考是個什麽水平。
田靜的成績一般,比照田馨還是差一些,田靜為此憤憤不平,總想證明自己比田馨強,這次月考,田靜也是鉚足了勁頭,希望可以比田馨考的高。
田靜聽說了,插班考試題的難度低,比他們平時的月考要簡單,田靜想,怪不得田馨能考到四百分,那可是四百分啊!要是高考上了四百分,都能考上本科的大學了!
田馨一個下鄉插隊連初中都沒畢業的人,肯定是因為題簡單,她才撞了大運考了高分。
田靜想,她比田馨是有優勢的,在田馨插隊種地時,自己在校園裏學習文化知識,田靜按部就班,從小學上到了高中,難道還比不過一個插隊的初中生?
從田馨回田家之後,田靜就暗暗和田馨比較,後來她發現,田馨樣樣不如自己。
田靜從小被沈紅纓捧在手心裏寵大的,只要她想要的,沈紅纓就想盡辦法滿足她。
現在田馨來了友誼高中,還快把田靜比下去,田靜承受不住。
班裏學習最好的就是馬争一了,馬争一太傲氣,田靜不喜歡她。
可架不住人家學習好,田馨想提高成績,就得找個優秀同學幫忙補課。
沈紅纓每星期都給田靜零花錢,田家雙職工,父母都掙工資,錢上面還是富裕的。
田靜捏着兩塊錢,找到了馬争一:“馬争一,你給我補課,我給你錢。”
田靜打聽過了,馬争一家裏條件不好,她爸媽早就去世了,現在是跟着姑姑生活的。
一出手就是兩塊錢,馬争一一定會同意!
馬争一正在埋頭做一道化學題,聞言她皺着眉,像是責怪田靜打擾了她的學習思路:
“拿走你的臭錢。”
田靜跺跺腳:“馬争一,你什麽态度?你幫我補課,我可以給你補課費,你考慮考慮。”
馬争一視力不好,她讓老師把她調到了第一排,漸漸地,黑板上的字還是模模糊糊,她猜測,自己近視了。
近視是需要配眼鏡的,眼鏡太貴了,她沒有錢,想到眼鏡,馬争一道:“你為什麽想補課。”
田靜:“我為了超過田馨,我不能被她比下去丢人。”
馬争一:“……”
田靜的這個補課費,馬争一更不想賺了。
馬争一又說道:“田靜,雖然我确實缺錢,但也不會給你補課,”
馬争一一字一頓說道:“田同學,希望你明白,學習從來不是一個炫耀的工具,努力學習是為了自己,是為了成就更好的未來。”
田靜一肚子氣,好心給馬争一送補課費,還聽了她一大堆的人生哲理。
田靜不管什麽未來,她的未來就是一定要比田馨強,不能被她比下去。
田馨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