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下一秒,顧葉就知道錯了。
血液從喪屍被割開的喉嚨處噴出,濺滿了顧葉整張臉。
她抖動着身體,努力用手背擦掉糊住她眼睛的血液,卻怎麽都擦不幹淨。喪屍的血液和人類的血液是不同的,喪屍的血液帶着無法言喻的陰冷味和黏膩感,那是曾經鮮活的生命對世間執着的眷戀。
喪屍重重地砸在地上,發出巨大的響聲。顧葉這才看見了不知何時站在喪屍背後并給出致命一擊的江意月,江意月臉上也被濺滿了鮮血,可她像是擦去水珠般随意一抹,甚至還沖着顧葉笑了起來。
那個笑容讓顧葉的心跳停滞了一秒。
江意月從小就不是什麽大美人,所有人對她的印象都是江家那個瘦弱到讓人心生憐憫的小可憐。江意月成年工作後,大家對她的印象也就是一個清秀的女孩子,算得上漂亮但不算特別出衆。
這一切都和顧葉看過的小說前半部分描述相吻合,可她還是不能理解小說的後半部分描述。
小說裏是這麽描述的:當江意月終于理解了末世的生存法則,一直蒙在她身上的那層人性的面紗就被撕破了,人們驚易地發現從沉默之城回來的江意月不再是那個平凡的樣子,而是美得攝魂奪魄。
以前每次想起這件事情,顧葉都忍不住伸出手去捏捏江意月的臉頰,可只能捏到江意月那軟軟的臉頰肉。
因此,顧葉覺得小說裏所描述的攝魂奪魄絕對指的是江意月強得攝魂奪魄,匕首都架脖子上了,還能不誇她美嘛。
顧葉完全沒有想到有一天她能用親身體驗解決這個問題。
江意月确實美得攝魂奪魄,那雙冰冷的眼睛就像寒川裏破碎的冰塊,沾上血色的清麗臉龐仿佛讓人看見了在冰山上盛開的玫瑰,若有人想要摘下這朵玫瑰,必先沉淪在寒川之中。
江意月也确實強到攝魂奪魄,如果她在殺了喪屍後,能趕緊把匕首收起來就更好了。
顧葉只被美色蠱惑了一秒鐘,就被江意月手裏那把匕首引去了注意力,畢竟現在可不是她能肆意揉捏江意月臉頰的時候了。
那江意月美不美和她有什麽關系!
不過……顧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這七年裏,她究竟有沒有答應江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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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葉從來沒有想過江意月會向她告白,她一直以為她倆的友誼全靠她死纏爛打,江意月才願意給她一點好感。
被江意月告白的時候,她是驚大過于喜的,因為這意味着她完全不了解江意月。
“噠、噠、噠……”
江意月重重的腳步聲把顧葉的思緒又拉回了現在,她有些可笑,竟然還在思考這個已經失去意義的答案,讓想要殺雞給猴看的江意月都不得不加重腳步聲了。
作為一只猴,顧葉覺得自己真的非常有自知之明。
雖然在旗杆上的大部分時間,她的意識都是模糊的,可腦海裏還是殘留了一些江意月出手的殘影的。別說殺一個喪屍了,就是殺二十個喪屍,江意月的身上都不會沾到一滴血。更別說這麽重的腳步聲了,江意月剛才在喪屍屍體上行走就像是懸在半空中,這腳步聲不是故意的誰信啊。
“現在暈過去還來得及嗎?”看着江意月拿着匕首朝自己步步緊逼,顧葉努力想讓自己暈過去,可惜斷了的神經沒有機會再斷了,她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她甚至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看到的綠色一定是不能出現在帽子上的綠色。
很快,江意月就站在了顧葉面前,那把漂亮的匕首在顧葉眼前閃起漂亮的光芒,就像它在喪屍面前閃過的一樣。
“要死了!要死了!”
顧葉還沒來得及露出驚恐的表情,就聽見了一聲輕笑聲,還有一句:“你以為我會讓你這麽簡單地死去?”
江意月手裏的匕首回到她挽起的發髻間,她右手抓住顧葉的衣領,像拎小貓崽一樣,把顧葉拎着向教學樓走去。
顧葉一臉冷漠的表情倒是及時出現了,她又陷入了詭異的平靜狀态,想着:“要死了。要死了。”
說好的黑化末世女主劇本呢?
江意月這家夥為什麽像拿了虐身虐心文男主劇本?
快點把那個毫不留情送惡毒女配去死的黑化女主還給她!
如果能把善良聖母女主還回來的話就更好了。
顧葉完全忘了她在被告白瞬間意識到的事情,那就是她可能根本不了解江意月。
從頭到尾,江意月就是現在的性格,就跟小說裏描述的一樣,當她不再拘泥于人性的僞裝,她只忠于自己的本心。
越山小學的教室倒和普通的教室差不多,沒有什麽多餘的裝飾物,只是擺放着桌椅。
顧葉所在的那間教室之前是上了鎖的,她眼睜睜地看着江意月熟練地撬開鎖,把她塞了進去又關上門,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這間教室沒有外人進出過,教室裏還保持着七年前的樣子,教室的黑板上還寫着當天的家庭作業:抄寫生字詞五遍和背誦古詩并讓家長簽字。
顧葉讀書的時候家庭作業也是如此,每次作業都要讓家長檢查和簽字。她不知道其他同學是怎麽樣的,反正她爸媽都讓她自己簽,為此她練得第二熟練的家長簽名就是她爸媽的簽名。
她練得第一熟練的家長簽名是江意月的爸媽簽名。
因為江意月她們班布置的作業更多。
如果說顧葉的爸媽是放養式教學,那江意月的爸媽就是棄養式教學。
他們經常把江意月一個人丢在家裏不管,也不給她留下什麽錢,根本不在意他們的這個女兒沒有錢沒有食物怎麽活下去。
這種家長哪裏會檢查作業還簽名,所以顧葉和江意月混熟後,這些作業的簽名每次都是顧葉代簽的。
雖然她也搞不明白江意月的邏輯,為什麽別人替她簽爸媽的名字可以,江意月她自己就不行,反正都是假的,有什麽區別?
“因為他們是我的爸媽。”江意月的回答每次也都是這樣的一句話,她臉上的神情也讓顧葉十分不解,那神情仿佛她在說着世間最不能改變的真理。
顧葉抖了抖凳子上的灰塵就坐了下去,她打開抽屜找出了一本語文教材看了起來,反正她現在也沒法做什麽,只能在這裏等着。
在小說裏,她這個惡毒女配是沒有異能的,這也是為什麽她從一開始就想着刷江意月好感度的原因。她剛才也努力嘗試了一下,她的身上果然沒有激發出什麽能力。
每個異能者的能力都不同,有能放出火焰、水和雷電等常規性異能的異能者,還有各種非常規性的異能者。
那本小說的解釋是末日來臨時,每個人的執念替他們決定了異能的性質。
小說裏沒有明說江意月的執念是什麽,也沒有細講她的異能是什麽,只說了她的異能工具是一把匕首。
不過不管異能性質怎麽不同,異能者的身上總是有和普通人不同的一點。
反正到目前為止,顧葉還沒有找到她身上與普通人不同的一點。顧葉把之前看到的綠光當成她在旗杆上挂了太久,好不容易下來眼睛太過疲勞産生的幻象。
顧葉看的這本教材和她讀書時候的已經不同了,裏面的課文也改了大半,倒是有一篇文章還留着。
那篇文章是《我的爸媽》,裏面講了一個小女孩因為貪玩生病被爸媽半夜送到醫院的故事。
這篇文章很普通,顧葉之所以還記得是因為她第一次給江意月代簽名的家庭作業就是這篇課文的。
那個家庭作業很簡單,就是和父母一起朗讀課文中的對話。
顧葉腦海裏還能回想起當時的景象,她指着課文的對話高興地說道:“快叫爸爸!”
江意月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最後轉過身,背對着她,朝着窗外念出了對話。
想到這,顧葉忍不住捂住了眼睛,她當年到底幹了什麽啊!一定是身體害得她的智商也回到了七歲。
就在顧葉回憶舊事時,江意月也走到了離顧葉最遠的那間教室。
在走進教室後,她原本筆直的身體一下子松懈下來,要不是她用手撐着課桌,她整個人都要癱倒在地。
之前喪屍的血液掩飾了她那慘白的面容,才沒讓顧葉看出她的不對勁。
那個襲擊顧葉的喪屍是最低級的喪屍,但是當時她還是克制不住動用了異能。
現在她的異能已經開始反噬了,她甚至連走路都走不了。
她是靠着最後的意志力才把顧葉丢進那個安全的房間裏的。
她是絕對不會讓顧葉看到自己脆弱的樣子的,她不允許也不願意給顧葉這個機會。
至于這個想法是出于防備顧葉這個剛把自己推進喪屍群的敵人,還是出于不舍得身為愛人的顧葉心疼,哪怕是江意月自己也不清楚。
大概是痛覺已經達到極致了,所以她感覺腦海裏的疼痛變輕了,甚至比不上她童年生病時被醉酒的父親暴打。
“就這麽點痛,不算什麽。”她重複着這句當年父親口裏所說的話,她一定要活下去,不然那個家夥就要簡單地死去了。
她絕對不會讓那個家夥那麽簡單死去的……
江意月暈過去的時候,腦海裏就只剩下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