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巷子裏，顧葉還依舊停留在原地，她半蹲在地上，數着地上那一粒粒的小石子。她覺得對方是為她主持了正義，所以她想留在這裏，等對方處理完再跟對方道個謝。
因為小巷的盡頭被牆壁堵死了，要離開小巷必須要經過顧葉，所以顧葉只在開始的時候盯着小巷盡頭，後來她就無聊地數起了地上的石頭，正好錯過了蘇盟趴到牆頭的那一幕。
“你怎麽還在這？”江意月談話的時候一直分了心思在顧葉身上，所以她這是明知故問。
“想要謝謝你。”顧葉連忙站起來。
“不謝。”
變态的異能依舊發揮着作用，在顧葉眼裏，這個守衛隊隊員雖然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模樣，但卻是個外冷內熱的好心人，她甚至能從這個守衛隊隊員眼睛裏看到關切。
對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都能如此在意，這一定是個大好人。
還好蘇盟還在努力爬牆，不然看到這一幕，他一定能笑到連身子都直不起來，還會邊笑邊吐槽：“江意月外冷內熱？那是只對你外冷內熱吧。”
顧葉道完謝後就想離開，卻又被叫住。
“把你的卡片拿出來。”
顧葉不知道對方想要做什麽，但是她還是乖乖拿了出來，這和剛才不同，哪怕餘額又變回了零，也是她心甘情願，畢竟原來的貢獻值也是對方給的。
“拿回去吧。”
顧葉看着卡片上那快接近三百五十的貢獻值，眼睛裏寫滿了茫然，為什麽對方轉了那麽多貢獻值給她。
“沒有為什麽。”江意月說道。
江意月知道顧葉失憶後，那些扭曲不甘的惡性情緒一下子都消失了。那個把自己推進喪屍群的顧葉已經永遠封鎖在了失去的記憶裏，而現在的這個顧葉是無辜的，還是那個值得自己去愛的顧葉。
說她坦然也罷，說她自欺欺人也罷，她一直都是如此，就像她當年死活不願自己假冒父母的簽名一樣，因為一旦落筆，父母這個身份的權威性就會在她心中消弭，她又如何去面對父母以愛的名義所帶來的痛苦。
Advertisement
只是當年她害怕面對父母的“愛”，而現在她害怕失去值得愛的對象。
顧葉只能把對方的慷慨解釋為對方的熱心腸，但她也不能白收對方那麽多貢獻值。
她從兜裏試圖想再翻出些什麽東西作為回報，可是拿出來看來看去，依舊還是上午那幾樣：戒指、徽章和橘子。
雖然顧葉收起東西的動作很快，但江意月還要一眼就看到了戒指和徽章。
世界上沒有人能比江意月更熟悉這枚戒指了，在收到那枚戒指的那天，她每睡一會就會驚醒去查看手上的戒指，生怕這枚戒指只是她在做夢而已。
是的，這是一枚求婚戒指，而它的購買者，不是江意月，是顧葉。
那是末世第三年的事情了，她們兩個那個時候還在老家的基地。那個基地已經只剩下十來個人，外頭卻還有源源不斷的喪屍，她們兩個拼死拼活地殺了出來。
江意月的身手确實是用類似于蘇盟想象中的那種方式練出來的，只不過一同陪她訓練的還有顧葉。
因為本身沒有異能，顧葉練得甚至還要更痛苦一些。只是沒有辦法，她們兩個必須要活下去。
在路上收集補給的時候，顧葉突然走進了一家珠寶店。
在末世剛爆發的時候，人們還會對珠寶店産生興趣，等到人們意識到末世短期不會結束時，這些曾經璀璨的珠寶就成了一文不值的東西。
顧葉很快就找到了她要找的東西，她從背包裏拿出一疊末世前的紙幣，放在收營臺上。
不是她在末世還要講究道德感，而是因為她希望這東西是她自己用錢買下的。
顧葉向來是個幹脆的人，她出了珠寶店的門就直接在江意月疑惑的眼神下，打開了手裏的東西。
她手裏擺着一個首飾盒，盒子裏放着兩枚戒指。
她沒有挑什麽浪漫的日子，也沒有營造什麽浪漫的氣氛，因為末世根本沒有可以準備浪漫的時間。
顧葉直截了當地說道：“這是求婚戒指。”
向來是兩人關系主導者的江意月此刻反而不知所措，顧葉牽起江意月那還握着匕首的右手，拿掉她的匕首，幫她把戒指戴了上去。
“好了，我是你的了。”
然後顧葉把盒子遞給江意月，在江意月幫她把戒指戴上去後，又說着：“你也是我的了。”
這場求婚過後的那天，顧葉依舊還是往常那樣，打喪屍拼死拼活，打完喪屍沒心沒肺，倒是江意月心不在焉到連在車上休息都休息不好。
在第三次看到江意月盯着戒指看時，顧葉終于忍不住開口了：“別看了，等我們到了新的基地再看吧。”
“新的基地……”
按照她們原本的打算，她們是要往希望之城趕去的，可顧葉說她一不小心開錯了方向，往希望之城的相反方向開去了，現在調頭已經來不及了，好在附近有個新的基地，聽說蠻靠譜的。
只是當她們到達那個新基地時，她們才發現顧葉口中的“聽說蠻靠譜的”，果然只有“聽說”兩個字而已。
新的基地原本有四個S級異能者，在她們趕到的前幾天，就犧牲了一個，剩下的三個現在就在基地的大門口瘋狂互毆。
江意月本想帶着顧葉離開的，可是顧葉卻攔住了她，說着：“開車開太久了，看點熱鬧放松一下再走。”
這熱鬧足足看了三個小時，那三個也足足打了三個小時，最後三個人實在打不動了，開始了互罵。
江意月聽來聽去，他們互罵的東西都和那個犧牲了的S級異能者蘇明有關。
其中一個男人說着：“蘇明又不是我害死的，他是自己犯傻把自己害死的，怎麽會有人傻到明明已經離開了，結果看到隊友掉進喪屍群，還特意折返回去救呢，真的太傻了……”
剩下兩個立刻吼道：“你說誰傻，蘇明比任何人都聰明。”
那個男人可能是吵累了離開了，剩下的那兩個人突然又自言自語起來，說着：蘇明你這個大傻蛋，世界上怎麽有你這種蠢貨。”
還在圍觀的顧葉拍了拍一旁的江意月，說道：“你聽完覺得蘇明是個什麽樣的人？”
“大好人。”江意月敷衍地回答道，除了顧葉之外，其他的任何人都與她無關。
“我覺得大好人願意守護的基地一定是靠譜的基地，我們留下來吧。”
“好。”江意月并不在意顧葉給出的理由是什麽，她只知道顧葉想留下來，那她就願意陪顧葉留下來。
這個新的基地比老家的基地安全，因為基地附近的沉默之城的喪屍不會出來，所以江意月不願意讓顧葉再和她一起出去冒險。同時因為基地內部也不一定安全，江意月也很少讓顧葉出門。
她們就這樣在新的基地定居下來。
後來在一次沉默之城搜尋任務裏，江意月一不小心弄掉了手上的戒指，她發現後立刻折返回去尋找。這事被顧葉知道後，顧葉就拿回了江意月手上的戒指。
“戒指先放在我這裏，等到末世結束了，我再向你求婚，我們還要辦一個婚禮。”
江意月難得不聽顧葉的話，她抓住顧葉的手，說道：“你不會想反悔吧，末世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我不會反悔的，要不改成等到看到末世結束的希望時，我再向你求婚。”
希望……消滅一個喪屍群是希望，新的基地建立起來了是希望，新的人類生命誕生了也是希望。
于是，江意月接受了這個約定。
結束了回憶的江意月一下子想起了當初的約定。在那之後，這枚戒指就一直被顧葉放在當初的首飾盒裏，這幾年都沒有拿出來。
顧葉從昨天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回過家，所以這枚戒指一定顧葉是在她們兩個出發去沉默之城前帶上的。
江意月完全想不明白為什麽顧葉會帶上戒指，這和她們當初的約定有關嗎？
可是不管她有再多的疑問，眼前的這個失去末世後所有記憶的顧葉都沒法回答她了。
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戒指上的江意月一不小心就忽略了一旁的那枚徽章。
很多年以後，回想起今天的江意月一直懊惱她當時的忽視，不然她和顧葉就會少掉很多波折，那些故人或許會選擇另一條道路。
“橘子吃嗎？”顧葉最後還是掏出了那個小女孩送她的橘子，“這是一個小女孩送給我的，我本來想還給她的，不過先送給你吧，我待會再去買一個還給她。”
顧葉不等對方拒絕，就把橘子塞了過去。
如果此刻有畫師經過，一定會忍不住将這畫面記錄下來。
在昏暗的破舊小巷裏，女孩子羞紅着臉把還帶着體溫的橘子強硬塞給另一個人，另一個人雖然僵硬着身體，但最終還是緊緊握住了橘子。兩人身上明亮的色彩照亮了這昏暗的小巷，仿佛此刻不是冬日的下午，而是春日的早晨。
可惜的是小巷盡頭那面牆壁背後一陣狂笑聲打破了這個畫面。
“你都爬了那麽久了，竟然還爬不上去，哈哈哈哈哈！”變态終究是變态，竟然現在就醒了過來。
變态輕輕一躍，跳到半空就看見了顧葉和江意月兩人的動作。
“解開。”變态立刻用相同參數解開了江意月身上的小玩笑。
于是，顧葉剛準備再說幾句話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眼前好心的守衛隊隊員竟然變成了江意月。
江意月倒是一如既往地鎮定，絲毫沒有任何慌亂，還輕輕捏着手裏橘子的外皮。
好在幾秒鐘後，她們背後再次響起重物墜落的聲音，蘇盟終于再次爬到了牆頭，說着：“我解決了他，你們繼續。”
顧葉完全不知道繼續什麽，慌亂之下她順着原來的思路說出：“我再去買點橘子。”
“怎麽，你又要讓我叫你爸爸？”
顧葉完全傻了，而身後傳來了一陣爆笑聲，這次發出爆笑的是實在控制不住的蘇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