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末世初期的時候，寧染染在逃亡的路上見過顧葉一次。那一次的經歷讓她刻骨銘心，一直記到了現在。

在末世來臨前，寧染染的人生可以說是躺在了終點線上。

她出生富貴，家裏只有她一個女兒。從小到大，只要她不高興，所有人都要哄着她。

讀書的時候，不少人看不慣她，但是她也根本不把她們放在心上。

她知道她們背地裏都說她一副大小姐姿态擺給誰看。

她們這些人真蠢，她這副大小姐姿态當然是擺給這些看不慣她的人看的了。

她沒有朋友，身邊圍着的都是她的追求者，她當然不會玩弄這些人的感情，但她也不屑浪費時間去拒絕他們。

畢業後，她直接進入自家企業，開始負責最重要的技術項目。她知道還是有很多人看不慣她，但是她的技術水平足以讓所有人閉嘴。

按照原本的計劃，她會逐步了解其他項目，直到最後接管整個公司，可是那一天，末世來臨了。

末世來臨的那一天，她正和父親大吵了一架。父親指責她不懂企業管理，惹得其他項目的負責人都心生不滿。她則覺得那些人根本是在耽誤公司發展。

兩個人吵到一半，突然整個大樓裏發出了尖叫聲。

她和父親出門去查看情況，沒走幾步，就看見電梯的大門打開了，裏面走出來一個面目猙獰的陌生男子，男子的手心裏冒着一團火焰。男子還挾持着一個哆哆嗦嗦的公司員工，這個人正好是寧染染部門的，他指着寧染染說道：“這就是我們公司的大小姐，您有什麽事情可以找她說。”

“什麽大小姐，從今天開始，這裏就是我的了。”男子把手裏的火焰丢向寧染染。

恐怖的火焰在空中沒有任何偏離，直朝寧染染撲去，寧染染往一旁閃躲，可火焰也改變了方向。

這一層的所有人都被吓傻了，他們都以為寧染染是難逃一死。

可是下一秒，那團越來越大的火焰卻被上空突然冒出來的水流澆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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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定睛一看，只看見寧染染的身上冒出了無數根絲線，這些絲線直接将一旁的大魚缸擡了起來，剛才澆滅火焰的水正是來自魚缸裏。

“那這次你就沒法逃了。”男子手心裏又冒出了火焰，可是這次的火焰卻比剛才小的多，甚至比不上打火機裏的火焰。

“變大，變大！”男子振振有詞，可火焰依舊如此，男子的額頭冒出了冷汗，緊接着他的身上出現了各種絲線，這些絲線把他捆作了一團，直接擡起到了高處，男子整個人被吓暈過去了。

寧染染處理完這事，讓手下的人報警，可是報警電話過了好久才有人接聽，電話裏傳來了無奈的聲音：“我們現在沒法過去了，你們看看窗外吧。”

所有人立刻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只聽見大街上都是尖叫聲哭泣聲，城市裏那些豪華的建築有一半都着起了火，原本平靜的城市一下子就變得面目全非了。

寧染染他們打開網絡才知道，原來今天城市裏有不少人突然有了異能。他們其中的很多人都和那個陌生男子一樣，覺得自己有了異能，就能憑借異能為非作歹，城市裏的一半亂象都是他們的傑作。

因為情況太過混亂了，所以人們并沒有發現城市裏還有一半亂象下面藏着的深淵。

等到他們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太多的人都變成了喪屍。那些新覺醒的異能者就像那個男子一樣，根本都不了解異能，更別提去擊殺喪屍了。這些新覺醒的異能者裏也有不少死在了喪屍手裏，變成了殺傷力更強的高級喪屍。

那天，越是繁華的城市淪陷得越快，越偏僻的地方反倒沒有什麽事情，就像那座偏僻的北方小鎮，因為人口密度低，喪屍幾個小時內都遇不到一個活人，等到當地政府知道其他地方爆發喪屍潮的消息時，北方小鎮裏的喪屍依舊還在可以控制的程度。

後來，繁華城市裏的人們基本上都沒有活下來，只有少數幾個高級異能者是例外。

寧染染就是其中之一。

她原本以為她的異能可以護住家人，可是她錯了，她以往的高傲，以往的自信在這次被毀得一幹二淨。

在逃亡的時候，她的異能使用了十幾次後，就和那個男人一樣，怎麽都用不出來了，而她們身後的喪屍距離他們只有十米了。

“染染，你帶着你媽先逃。”她爸打開車門，沖到車庫裏他們家另一輛車裏，然後開着車直接撞向尾随着他們的喪屍。

寧染染看着一旁的母親，咬着牙駕車開出了車庫。

她們車開到一半就開不出去了，車裏又沒有多少物資，于是寧染染做了一個今天她都不知道對錯的決定。她帶着母親離開了車裏，跟随着要出城的大部隊。

她的異能似乎休息夠了，又能恢複使用了。在和同隊伍的其他異能者交流信息過後，她才知道異能也是分等級的，等級越強，短時間內能使用的次數越多。寧染染這個使用次數應該是B級的異能者，是異能者裏的較高等級了。

那個時候的人們，還是不知道喪屍致命點的存在，異能都是随便往喪屍身上丢的，丢個十來次才能湊巧傷到喪屍的致命點，所以哪怕是寧染染這個B級異能者，每天異能次數也是不夠用的。

同樣因為如此，那個時候異能者和普通人對喪屍的殺傷力并沒有太懸殊的差距，異能者靠異能可以湊巧殺掉喪屍，普通人也能湊巧殺掉喪屍。

大部隊雖然人多力量大，但引來的喪屍數量也就更多了。原本靠着隊伍裏的異能者先上，普通人補刀并收集物資，他們終于快逃出了這個城市。可是這天其中一個A級異能者失手被喪屍擊殺了，一下子力量就失衡了，隊伍裏的氣氛也變了，所有人都人心惶惶。

寧染染注意到的時候，隊伍裏有一半的普通人都自己跑掉了，他們覺得剩下的異能者救不了他們，他們單獨逃跑的話目标小，不會被喪屍發現，他們逃跑的時候還帶走了讓他們收集的物資。

沒有了一半物資，隊伍不得不再花時間去收集物資，行進的速度又慢了不少。

這一耽誤，城市裏的喪屍終于爆發到無法想象的程度，無論是單獨逃跑的普通人，還是聚集的大部隊，只要還在城市裏，沒有一個不被盯上。

整個城市漸漸地沒有任何單獨存活的人類，只剩下了寧染染他們。

寧染染無數次在喪屍群裏看到了之前熟悉的面孔，有她曾經的手下，有那些偷偷逃跑的家夥，還有那個熟悉的身影，寧染染不願意相信那是她的父親。

“染染，你走吧，我是普通人，你帶着我肯定活不下去。”在又一次逃生後，母親停了下來，她平靜地看向寧染染，“你好好活下吧，放心，我不會和你父親一樣，再出現在你面前了。”

“不！”寧染染剛想去阻止母親，可是又追擊上來的喪屍讓她的隊友直接拎着她往外跑去。

幾天後，在高速公路的服務區裏，她的隊友在慶祝他們終于活下來了，而寧染染整個人呆滞地坐在一旁，她突然不明白她逃出來的意義了。

她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遇見的顧葉和江意月。

“染染，你看那個女人，是不是和你長得一模一樣，是你們家親戚嗎？”她的隊友指着剛停下來的另一輛車說道。

車裏走出來兩個女人，一個女人手裏拿着一把匕首，懷裏還緊緊摟着那個和寧染染很像的女人。

寧染染他們的隊長直接走過去和她們交談起來，交流下來他們知道這個女人叫江意月，是個高級異能者，她摟着的這個女人叫顧葉，只是個普通人，她們是剛從高鐵站裏逃出來的。

“普通人？”隊長震驚地問道，“那你們怎麽活下來的。”

顧葉整個人癱在江意月的身上，用崇拜的眼睛看着江意月，說道：“因為她厲害。”

這一幕實在刺眼極了，看得寧染染整個人身體都抖了起來，是她不夠強所以才護不住家人。

如果單是這樣，寧染染倒不至于如此嫉恨顧葉，是後續這倆人的互動讓她生起了厭惡。

因為實在太累了，所以他們這些人并不打算現在就離開服務區，他們打算在這裏住上十幾天，看看情況再決定往哪裏走。

這十幾天裏，他們這些人就看着顧葉始終黏在江意月身上，就仿佛她沒有腿一樣，不是被江意月摟着，就是被江意月抱着。

吃飯的時候，顧葉更是挑剔，除了全程都要江意月喂之外，還這個不吃那個不吃，逼得江意月過來和他們換了好幾次食物。

他們這些人紛紛感慨，江意月果然是厲害，像顧葉這樣的，哪怕是末世前，他們也伺候不了，比大小姐還要大小姐。

寧染染聽到這句“大小姐”，心立刻又絞痛起來。

真正讓寧染染對顧葉産生惡意的還是另一波人來到休息區的時候。這波人和他們不同，這波人是末世來臨的第一天逃到了高速公路，一直在高速公路游蕩，也沒有遇到過多少喪屍，所以這波人裏面還有不少的普通人。

這波人給他們帶來了新的信息，那就是這次喪屍潮是全球範圍內的，現在情況最好的地方是以往最偏僻的地方，國內北方最偏僻的小鎮現在還是安全的，要逃的話就往那邊逃。

知道了這個情況後，原本在休息區的衆人終于準備動身前往北方。

因為今天時間實在太晚了，他們打算明天再出發。

寧染染本來打算看看服務區裏有沒有還能帶上的工具，結果剛巧又看到了那對礙眼的家夥。

此刻，顧葉正躺在江意月懷裏，她們對面坐着新來的那波人裏面的一個，那個人貌似叫蔣鵬。

“我的妻子替我擋住了變成喪屍的兒子，還叫我快走。”那個男人雖然表情很悲傷，但是寧染染一眼就能看出這家夥的悲傷是裝出來的，比末世前偶像劇裏的悲傷還要假。

“他好可憐，我們要不要分點物資給他？”顧葉用着軟軟的聲音撒嬌道。

“好。”江意月從包裏拿了包壓縮餅幹遞給蔣鵬。

“我們只有這麽多了，對了，這個也送給你吧。”顧葉朝江意月示意着，江意月又從背包裏拿出了一支東西遞了過去。

能騙到壓縮餅幹，蔣鵬就已經欣喜萬分了。

“這個是什麽？”蔣鵬把兩樣東西裝進背包後才問道。

“S級喪屍的血液。”江意月只說了一句話。

蔣鵬雖然不知道這有什麽用，但他一聽S級就知道很珍貴。

寧染染實在看不下這可笑的畫面，她轉身就離開了，蔣鵬還想去騙騙其他人，所以幾分鐘後他也離開了。

他們兩個都不知道，在他們走後，顧葉非常努力地想要自己坐起來，卻又被江意月攬回懷裏。

“好了，我都休息十幾天了，肌肉早就不酸痛了，你沒看見其他人看你喂我吃飯時那個奇怪的眼神嗎？”顧葉無奈地說道。

一開始她裝出這個模樣只是不清楚在服務區的都是些什麽人，想要讓他們放松警惕罷了，畢竟誰能猜到一個嬌貴弱不禁風的家夥能夠一刀捅死十個喪屍。

她雖然沒有異能，但是她和江意月配合起來，也不會輸給這些初期的異能者。

只是沒有想到，她還沒有裝上瘾，江意月倒是裝上瘾了，好幾次顧葉自己都要被自己惡心吐了。

“看見了。”江意月回答道。

顧葉拿江意月沒辦法，只能說起正經事情：“明天在其他人走之前，把喪屍致命點的事情告訴他們。”

顧葉已經确定現在所有人都還沒有發現使用異能可以看見喪屍身體裏一個明顯的标記，那個标記就是喪屍致命點，只有傷到那個标記上，喪屍才會真正死亡。

她雖然知道很多事情，但是只有少數事情是可以說出來的，更多的事情她甚至連江意月都不能告訴。很多事情說了就會發生變數，她只能盡量去嘗試，看看自己究竟能改變哪些範圍的事情，就像她特意把S級喪屍血液管交給蔣鵬。

“好。”

“明天……”下面的事情讓顧葉有些猶豫，她再次不自然地躺回江意月身上，說着，“我們不跟他們一起去北方，我們先回一趟老家，我有些東西要拿。”

“好。”江意月回答得很輕松。

不知道顧葉僞裝的寧染染第二天知道江意月不跟着他們去北方，而是要陪顧葉回老家時，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看着顧葉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她想她終于找到接下來生活的意義了。

她想要看着顧葉因為任性害死江意月，或者江意月終究有一天忍不住抛棄了顧葉。

抱着這樣的心态，寧染染說着她也打算跟着江意月走。

“江小姐，不介意也帶上我吧。”寧染染學着顧葉做出一樣無辜可愛的表情，這是她過去二十幾年從來沒有展露過的神情。

她相信江意月一定不能拒絕和顧葉長相一模一樣的她。

只是……為什麽，她的後頸會突然一痛，她陷入了沉睡中。

等她醒來，她已經在隊友的車裏，她的隊友支支吾吾，怎麽都不肯說發生了什麽。

寧染染一直以為是江意月打暈的她，她完全不知道她隊友心中的震撼。

她隊友當時看到一向嬌軟的顧葉突然閃到寧染染身後并迅速打暈寧染染時，都吓傻了。他們再相信顧葉是個普通人，他們就是傻子。

“別告訴她，她會不開心的。”顧葉朝他們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後來，寧染染和隊友一起生活了一段時間，只是突然來臨的喪屍潮讓他們失散了，寧染染漸漸地也快忘了這件事情。

直到她終于進入了一個基地，在那個基地她一個B級異能者算不得什麽，生活下去都很困難。

有一天，基地突然頒布了喪屍血液管兌換規定，看着上面S級喪屍血液管的兌換值，她終于又想起了把S級喪屍血液管送人的顧葉。

那個時候，她惡意地想着：“江意月知道這個消息時，會怎麽對待顧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