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時間:漾漾十四歲 地點:醫院

靠窗的病床上半坐着一個孩子,夕陽灑落在他身上,使他的面容顯得晦暗不明,病床旁站着一位醫生和護士,一邊角落有位黑發男人抱胸靠牆看着他們。

「現在感覺如何?還會暈嗎?」身着白色衣袍的醫生手上拿着病歷表,親切的問着病床上的孩子。

一腳裹着厚重的石膏,腦袋纏繞着繃帶的黑發孩子搖搖頭,乖乖的回答:「沒事了,謝謝醫生。」

醫生微笑了下,滿意的點頭,叮咛道:「一個禮拜後就可以出院了,這次別又很快回來啊!常常看到你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呢!」

看着病歷表上厚厚一疊驚人的事跡,醫生深深覺得這孩子大概是上輩子沒燒好香才會老是出事,什麽奇怪的原因都可以讓他受傷進醫院,最高頻率還是一個禮拜三次,因為實在太常到醫院報到,幾乎所有醫生和護士都認識他了,院長還特地開放一間專屬個人病房給他。

像這次他竟然是因為走一走突然有顆樹倒下來壓到他的腳,倒在地上沒多久,一只不知打哪來的羊竄出來踢了他的頭一腳就揚長而去,這樣進醫院的理由讓所有醫生都瞠目結舌。

要不是剛好有路人經過,迅速的把他送到醫院,他可能會因此失血過多而死吧!畢竟那裏人煙十分稀少,經過的貓都比人多了。

看着孩子不太有把握的點點頭,醫生有點心疼的拍拍他的肩,每次雖然都這樣說,但是不保證下次會不會以更奇怪的理由進醫院。

「今天就到這裏,好好休息喔!」醫生拍拍孩子的頭後,笑着走出去。

「謝謝你,邪犽。」醫生離開病房後,孩子小聲的對不遠處的男子說。

有着及肩黑發、看似冷漠的男人走到病床前的椅子坐下,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突然睜開眼,雙手迅雷不及掩耳的襲向孩子的臉,猙獰的笑着,「看就知道那是圈套你還傻傻跳進去,你當我們每天吃飽太閑老是要去救你嗎?」

「唔唔痛……」孩子被捏得眼淚都擠出來了,「對、對不擠……」

病房角落瞬間爆出亮光,光芒消散後,一個白色身影輕巧的坐在病床上,銀白柔順的長發流洩在他背後,映照着夕陽閃耀着好不美麗。

來者勾起人畜無害的笑容吐出無情的話語:「像那種小妖怪不管它也躲得過,還需要去保護嗎?看就知道是騙人的,漾漾你是笨蛋嗎?」

「平常意外已經夠多了你還沒事找事,原來你這麽需要二十四小時的關愛嗎?」捏着孩子的男人獰笑着湊近他的臉,又加上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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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捏得說不出話來的孩子噴淚搖頭,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過了好一會兒,兩人才放過臉頰已經紅腫的孩子不再逼問,銀發男子拉了個椅子也在病床前坐下,托着腮有一下沒一下的把玩自己的發絲。

「對不起,紹爾、邪犽,我下次會注意的。」見一白一黑的兩人都是一臉不爽的樣子,孩子小心翼翼的再度道歉。

「知道就好。」兩人異口同聲的說,瞪着他的表情異常的相像。

全身白的男人開口正要說什麽,突然又閉上嘴,拉着椅子消失了。

病房的門被打開了,一位中年婦女匆匆忙忙走了進來,「褚冥漾你這孩子又怎麽了?」

「媽!」褚冥漾喊了聲,然後偷偷瞄了仍坐在那裏,表情瞬間變攤死的邪犽,他十分懷疑他哪天一定會顏面神經失調。

「啊!先生你好,謝謝你救了我家孩子。」也看到了坐在自家小孩前面的男人,想到應該是醫生說帶他來就醫的人,白鈴慈客氣的打招呼。

邪犽仍然冷着臉,點頭說道:「你好,只是舉手之勞,不足挂齒。」

看男人一副不太想多交談的樣子,白鈴慈很識相的不再客套,直接轉向褚冥漾,「說吧,你又怎麽了?」

「呃……就被倒下來的樹壓到,又有一只羊跑出來踢我……」褚冥漾尴尬的說,他也知道這種受傷的方式很神奇,但總不能說是為了救一只快被倒下來的樹幹壓扁的小妖怪,只能把事情簡化成這樣,反正也不算騙人。

「哪來的羊?」白鈴慈瞪大眼不可置信的說,這種都市怎麽可能有羊?還特地跑去踢他?

「我、我也不知道……」褚冥漾縮着脖子小聲的說,他也很納悶啊……

一旁的邪犽瞥了他一眼,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唉,下次小心點。」白鈴慈也知道他每次受傷的原因很神奇,只好嘆氣,叮咛着老是受傷的兒子,一邊提起手上的袋子放到病床旁的小櫃子上,「你的課本我拿來了,還有你的畫冊,我又多買幾本空白簿子給你。」

「謝謝媽。」褚冥漾馬上從袋子裏拿出畫冊。

「真是,早知道就不給你看漫畫了,老愛畫一些魔法陣之類的圖。」白鈴慈無奈的搖搖頭,卻也沒有表示反對,反正也沒對課業造成影響就不管他了,常常躺醫院也無聊,給他畫畫也無妨。

褚冥漾搔着頭傻笑,邪犽嘴角微微抖動了下,又恢複面無表情。

「你運氣也很好,每次都剛好有人把你撿來醫院,我記得上次是很斯文的大學生,上上次是豪爽的上班族,上上上次是……」白鈴慈開始掰手指回想起來。

「媽!」褚冥漾在聽到老媽說一臉奸樣這個形容後馬上要打斷。

邪犽忍不住轉過頭去,肩膀還可疑的抖動着。

「還有再之前香水噴太多的僞娘……啊,先生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又數了一個後,白鈴慈才注意到旁邊有別人,連忙停下來道歉。

邪犽動作突然僵住,轉回來冷着臉搖搖頭沒說話,臉色似乎不太好。

「媽你……你說什麽僞娘?」褚冥漾抖着手指着語出驚人的母親,天啊她哪裏聽來的詞!竟然還用來形容……咳!

「嗯?之前電視上看到的,那次那個人雖然穿女裝但應該是男的,不是僞娘是什麽?」白鈴慈完全沒注意到邪犽越來越黑的臉,理所當然的說着。

「呃,不……」褚冥漾尴尬的想反駁,卻不知道怎麽說,眼神不斷瞟去黑着臉的邪犽身上。

「啊,都這個時間了,我先回家作晚飯了。」白鈴慈注意到時鐘,連忙站起來準備回去,發現邪犽仍沒有打算離開,「先生你……」

邪犽指着褚冥漾,開口道:「朋友的朋友。」言下之意是他會留下來照顧褚冥漾。

白鈴慈恍然大悟,難怪他沒有送他來之後就馬上走,想到這,她彎腰客氣道:「小犬平時給你朋友添麻煩了,這次又麻煩你了不好意思。」

「不會。」邪犽仍然簡短的回答,擺明了不想多話。

「媽要走了,漾漾你別給人家添麻煩嘿!」白鈴慈轉過頭,警告性的瞪了褚冥漾一下。

「好……」褚冥漾有力無氣的回答,有點希望她能晚點走。

白鈴慈當然不知道自家兒子在想什麽,很快的離開了,留下一臉尴尬的褚冥漾和黑着臉的邪犽。

紹爾又出現了,他趴在床邊肩膀抖動得異常厲害,他抖着聲音說:「僞、僞娘……她說你是僞娘……呵……」

邪犽惡狠狠的瞪着紹爾,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你、再、笑、啊……一、臉、奸、樣、的?」

紹爾動作僵住,擡起頭皮笑肉不笑的回敬:「謝謝誇獎,僞、娘!」

頓時空氣中充滿了緊繃的氣氛。

褚冥漾很認真的考慮他是不是該先逃離病房,甚至是逃離醫院,免得等等被兩位暴力狂拆了。

紹爾和邪犽從他國小五年級開始就出現在他身邊,第一次看到他們憑空出現時他吓得半死,那時他們甚至還輕輕松松的在他面前把來攻擊他的妖怪踹飛。

不過在他們對他不知道做了什麽後,就很少妖怪親自來襲擊他了,反而是一大堆奇怪的意外。

據說他們只是心情好來救他的,但是一次兩次就算了,他們幾乎每次都會出現,有時候是一個,有時候兩個一起出現,大部分是把受傷的他送進醫院,偶爾是幫忙擋下致命的危險,通常那個「危險」下場都是粉碎,可見他們威力驚人。

對于這兩個奇異的「人」,褚冥漾非常感激,問他們要怎麽報答時,他們只是笑着說他們不需要他的回報,只要好好練習他們教他的「圖」就好。

這就是他練「畫圖」的原因,一開始學的還算簡單,但是圖越來越複雜,甚至一堆不知名的符號文字讓他越來越吃力,于是他們又教他一些語言──雖然他完全不想回憶學語言的過程──才勉強把圖學起來。

雖然不知道目的是什麽,至少他知道他們沒有惡意,而且畫那些圖騰也滿有趣的,就這樣畫到現在。

還好兩人沒有真的打起來,邪犽在跟紹爾對瞪了一會兒就敗下陣來,把目光轉移到褚冥漾身上,讓他抖了一下。

「你沒有想過要問我們是誰嗎?」在盯了褚冥漾一會兒,邪犽終于開口。

「啊?」話題跳太快了,褚冥漾愣住。

「你沒想過為什麽我們總是能及時出現,為什麽不再早點出現,就能避免受傷嗎?」紹爾也接着問。

「為什麽你會遇到這麽多奇怪的事?為什麽一些妖怪要陷害你?」

「為什麽要教你這些圖?為什麽要學那些語言?」

「為什麽你總是會夢到很多人、很多場景?」

不等褚冥漾回答,兩人又笑着同時說:「不過,這些我們現在不會告訴你。」

『那你們還問!』褚冥漾有種深深的無力感,總覺得他們太神秘了,完全不知道他們想幹麻,卻又不像是想對他不利,雖然要對他不利他也不能怎樣就是了。

「時間到了你就會知道了,現在來抽背上次教的通用語。」邪犽再度跳痛。

「咦!」褚冥漾錯愕了,哪有人這麽跳痛的!

「你還沒背熟嗎?那我只好……」紹爾燦笑的把放在櫃子上的課本拿來,手掌輕撫過封面,便把課本還給褚冥漾,「不把所有字翻回來你這本書就要報廢羅-!」

打開課本,原本的中文字被變成滿滿的蟲字。

『不──!』褚冥漾內心在淌血。

看着含淚邊翻字典邊把文字內容解讀出來的褚冥漾,紹爾和邪犽皆勾起笑容,他們絕對不會說這是為了在知道真相的殘酷之前,在不破壞時間秩序的前提下,盡可能的給他平靜的生活及對未來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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