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和5T5離婚前夜
“提示:您中了無量空處,正處于昏迷狀态,預計恢複時間:03:43:29”
影山千流又一次驚呆了——五條悟,你可真是個不講武德的崽種啊?
視野已經伴随着主控角色的昏迷一片漆黑。于是她退出之後,以上帝視角觀察時間仍在推進的游戲界面。
藍灰色的圓床上,五條悟擁着禪院千流。她個子有166左右,然而骨架伶仃,被男人整個圈在懷中。
五條悟應該在思考什麽事情,一邊把玩她的手指,偶爾親親粉嫩圓潤的指尖。
那是個沒有窗戶的房間,門縫嚴絲合密,唯一的光線來自懸于頭頂的昏黃吊燈……這是什麽地方?他為此準備多久了?
過了會兒,他下巴貼着禪院千流的烏黑發頂,閉上眼睛假寐,像是惡龍守護着財寶般一動不動。
影山千流對于游戲角色居然敢反抗劇本這件事,既驚奇又有點微妙的不爽。
存檔異常的事情已經反映給官方了,結果對方說這不是BUG,又是隐藏劇情。
所以五條悟到底是哪裏來的讀檔機會,就憑他是神子嗎?
她猜測是算法推演出結局必定BE,給角色開了回檔權限——在游戲中的呈現形式可能是無限重生,主動或者被動。
畢竟這個游戲宣傳語可是絕不BE,不想自砸招牌,只好給角色開外挂,用隐藏劇情這種話術來掩飾。
游戲不公平就沒得玩了。
影山千流索然無味,連系統托管都懶得點,直接把頭盔扔到一邊,擡頭看眼時間,也該用晚餐了,她披上外套下樓。
“姐姐……”影山茂夫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媽媽晚上去給律開家長會了,讓我們出去吃。”
“我不想出門。”影山千流說,“叫外送吧,吃中華料理怎麽樣?我想吃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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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可以。”
于是她打開外賣軟件翻找起來,而影山茂夫目光仍鎖在電視屏幕上,淡淡地問:“你還是在玩游戲嗎?”
“嗯,一個全息的戀愛游戲,叫什麽戀愛暴擊、還是甜蜜暴擊?打發時間還算有趣。”
影山茂夫的呼吸微微凝滞了一下,而千流自然沒有注意到弟弟的微妙之處,只恹恹道:“感覺外送也沒什麽好吃的……我們還是出門吧?”
影山茂夫輕輕點頭,說自己去換件适合出門的外套,千流點頭說好。
他順着樓梯剛上去幾步,扭頭看了眼姐姐沒什麽情緒的臉,她很美,矜貴又清冷,同齡男生常常向他打探影山千流的聯系方式。
作為超能力者兄弟的姐姐,影山千流完完全全只是個過于優秀的普通人,本科東大、常春藤碩士在讀,年輕美麗又成功的投資者,喜歡玩游戲——但她描述的那些游戲,在市面上根本沒有出現過。
影山茂夫有些憂慮地走上二樓,望見千流房間門大開着,順手幫她帶上。
在徹底合上前,他看見粉色的頭盔閃着明明滅滅的光,應該是姐姐忘記關機了。
……
五條悟抱着她,本意只是想小憩一會等千流醒來,然而嗅着她發頂的雪松香味,卻不知不覺安心地陷入了夢鄉。
他确實太累了。
……
“要去三天嗎?”
“嗯,我會給你帶禮物的喲。”
“禮物什麽的倒不,早點回來就好啦。”禪院千流合上行李箱,“護照5月也要到期了,到時候記得續辦,往你錢包裏放了點英鎊。”
“謝謝老婆,過來親一個,MUA——”
“喂!等、等下,小惠還在……”
盡管禪院千流推拒着,依然被動接受了他濕漉漉的吻。五條悟滿意地揩了下嘴角,拎着行李箱同妻子揮別,心中已然開始盤算下個月的結婚紀念日如何慶祝。
今年是結婚的第七年,送千流什麽好呢?
房車珠寶太俗,把事情都丢給傑,抽出時間陪她去瑞士吧。
結婚的頭幾年千流還很愛撒嬌,扯着他的袖子軟聲問假期去哪裏玩,周末有沒有空一起看電影;
不過大概是随着年齡的增長,這樣的要求也少了許多。
但他其實很受用,對于千流需要我這件事。
他心念一動,回頭,禪院千流單手扶着門框,紮着高馬尾,身上淡紫色長裙更襯得皮膚白到晃眼。她遙遙望着他,日光明亮,笑容清淺,多看一眼就心跳失速。
“等你回來。”她用口型說。
于是五條悟長腿邁上轎車後座的那一刻,馬上給夏油傑打了電話,無情通知他自己下個月要翹班一禮拜陪老婆的事——“那麽,日本的安危就交給你了,傑。”
“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提前一個月就通知我,沒有打我個措手不及?”
“不用謝……”
“沒有在謝你。”
“哎呀,你稍微理解一下有家室的男人嘛。”五條悟肩膀夾着電話,翻找着公文包,“我又不像你,孑然一身,無牽無挂,我老婆不能沒有我,她離了我肯定不行的,說不定在家偷偷掉眼淚……”
“滾,沒什麽事挂了。”
五條悟提高了聲音:“等等!跟你說認真的。我真要陪千流,上年忙到連頓飯都沒跟她一起吃,得好好補償她。”
夏油傑在電話那頭笑了:“我也沒不答應啊?”
“你今天怎麽突然這麽好說話!Nice啊傑!”
“因為結婚紀念日确實挺重要。”夏油傑頓了頓,有些委婉地提醒道,“我覺得她最近是不是挺累的……”
他上次在硝子辦公室看到了禪院千流的心理測量表,淡淡一瞥,那結果并不樂觀,有抑郁傾向。
嗯。是五條悟的聲音也沉了下來,又很快打起精神,“等咒術界新一代培養起來,她就不會那麽累了,你提醒我了,回去要給惠加訓才行。”
“啊這……”
五條悟終于翻到了公文包裏的東西,恢複正常的接電話姿勢。那是枚禦守,他拆開細帶,裏面藏着一張禪院千流的一寸照。
她面無表情地看向鏡頭,輪廓線條流暢幹淨,眉眼矜貴冷豔,碧色瞳仁美玉天成。
他放到唇邊輕輕貼了下,打開透明殼,将照片放到手機的背面。
2008年,大家普遍用翻蓋和滑蓋款手機的時候,五條悟就已經有了這個習慣。印了她的照片當做吊墜,懸在手機上。
禪院千流認為他是在和自己作對,堅持要求他撤下——然後被五條悟笑嘻嘻地拒絕說不要嘛,每次看到你的臉我就一點兒也不累了,千流,你得給我留個念想。
然而禪院千流不信他的鬼話,倍覺羞恥,就這麽鬥智鬥勇了十年,以為他終于妥協了,根本沒想到丈夫只是做起了陽奉陰違的二五仔。
五條悟也确實因此飽受同伴嘲笑,不過他毫不臉紅地回擊:“你們懂什麽,這是我的充電寶,我斷電可是會死掉的。”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夏油傑唠着,打發着去機場路上的無聊時間,聊到千流的時候對方忽然笑了,問:“你記不記得我們以前灌你酒?”
“記得,啧。”五條悟咂舌,不滿道,“怎麽,不就一兩回,這事還要拿出來處刑我到我兒子出生嗎?”
“真沒良心啊,我們不灌醉你讓你酒後吐真言,你能這麽快脫單?”
五條悟睜眼說瞎話:“我當然是憑自己的實力啊!”
甜黨在酒類的選擇上自然也是偏愛甜口雞尾酒,然而酒精混在果汁當中最易騙人,不知不覺就上頭。一興奮就出去殺咒靈,滿東京亂竄。
有一回和夏油傑拼酒,硝子在邊上拱火,喝的是威士忌兌軟飲,烈酒入喉麻痹大腦之後反而老實了起來,暈暈乎乎地坐在原地,一言不發。
“這是幾?”硝子攤開五指。
五條悟用看傻子的眼神注視她:“你是白癡?”
“啧,看着明明醉了。”
五條悟确信地說:“是哈根O斯的售價。”
“好,真的醉了。”夏油傑做出判斷,“711裏哈根O斯200多日元一盒。”
“哎?現在是200元麽?”硝子陷入沉思,“我怎麽感覺以前挺貴的,我九歲那會,要五六百元吧,印象很深刻,就是小學四年級的時候……”
“那個啊,因為我們小的時候吃的是進口的,現在便利店裏的都是國産,現在有生産線所以價格下來了。”
五條悟忽然出聲:“是千流給我買的。我最喜歡夏威夷果味。”
硝子笑了:“他上午不是還說吵架了?”
夏油傑咳嗽兩下,學着他的腔調:“老子以後再也不要理禪院千流那個不知好歹的臭女人!你說他什麽時候會去找她和好?”
五條悟雙手扶着桌緣,下巴擱在自己的手背上:“千流那個笨蛋,給我買哈根達斯,自己吃50日元的鹽水棒冰。以為老子不知道嗎!”
硝子哽住:“這都能秀恩愛嗎?”
夏油傑無語:“……”
他安靜了好一會兒,甚至快閉目睡着了,假寐之後又發起酒瘋來,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對着兩人指手畫腳起來,提出各種稀奇古怪的要求,就差在地上打滾了。
硝子苦不堪言,悄悄給禪院千流發短信求救,讓她來接人;
夏油傑一手舉着相機,津津有味地拍攝着,名為五條悟(發瘋中)的文件夾又要多一段珍貴影像……
而發酒瘋的神子也敏銳注意到了不對勁,想要搶走他的手機,兩人在不大的室內你追我趕,逼得硝子差點站上桌子避難。
好在這時禪院千流到了,碎花白裙外面套了件嫩黃的開衫,蓋不住纖細骨感的手腕腳踝。
五條悟幾乎立刻停住了,眼光像是懸浮在半空的磁粉,吸附到她的身上,半點都不再施舍給別人。
他彎着眼睛,淩亂白發遮住眉眼,朝着禪院千流飛撲過去,收攏雙臂,緊緊地貼在她身上。
“千流……”他親了親她的下颌,嘆息一般地用氣音宣布道,“我的。”
……
“不過硝子有沒有跟你說過?後來千流來找過我們,送了貴重的禮物,很認真地當面拜托我們以後請務必不要讓悟沾烈酒了,他喝醉會頭痛,然後解釋六眼是多麽依賴大腦的運算,酒精如何幹擾你……描述得像她也體會到了那種痛苦。”
“她真的很關心你。”
五條悟輕笑了聲,收攏了握着手指的五指,喉嚨發澀:“她一直都是這樣。”
默不作聲的關心,恰到好處的熨帖,像陽光滲透沉沉的冷空氣,柔柔軟軟的糖絲将人包裹。千流的愛是這樣的東西。
“所以你好好陪陪她吧?”夏油傑說,“我調休的時候記得幫我補回來啊。”
“信號太差了,先挂了啊傑,您撥打的用戶已——”
夏油傑笑罵:“神經。”
那次的任務很順利。
五條悟比預想中提前半天結束行程,買了一堆昂貴的禮物空運回去。
他在街邊盯着櫥窗裏的玫瑰,盤算該如何給千流一個驚喜,要包一艘游輪嗎?但是她好像有點暈船……
旁邊路過的小孩好奇地問牽着他手的母親:“媽媽,玻璃窗裏的花為什麽一直那麽紅?”
他母親笑着回應道:“寶貝,因為那是假花啊。”
孩子奶聲奶氣地追問:“為什麽?”
母親說:“因為玫瑰不精心照料是會枯萎的。”
五條悟微微側頭看了他們一眼,只望見了孩子和母親手牽手離去的背影。
他自然沒在意,滿心歡喜地想着可以回家了,不過有點奇怪,昨天晚上沒接到千流的電話,而她一向有這樣的習慣——可能是最近太忙了吧。
不對,一般來說,再忙也會給自己打電話的。會不會是生氣了?是因為道別的時候當着惠的面親了她一口所以生氣了嗎?
臉皮真薄……
五條悟想到她,在異鄉的街頭驀然低頭笑了。
真可愛啊,那就回去撒嬌道個歉吧。她肯定不會記仇的。
千流總是拿他沒辦法。別人眼裏智多近妖、所向披靡的禪院千流,也不過是個對着他束手無策的笨蛋女人……
“滴滴滴——”
忽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屏幕上閃爍着友人的名字。
“喂?硝子?”
家入硝子的聲音哽咽了:“悟……你那邊結束了沒有?快回來。”
五條悟直覺不安:“怎麽了?別慌,我馬上就——”
對方沉默一瞬,他驀然心悸了起來,掌心幾乎要冒汗了。他有種極度不詳的預感,甚至開始害怕對方說出自己不忍聽的話。
“她出事了。”
幾個詞的信息量讓運算力極強的大腦差點宕機,五條悟皺着眉,第一次懷疑自己聽不懂日語。
硝子在說什麽啊?“她”指的是誰,應該不是千流吧、是另外的誰?還有誰……反正不會是她吧。她能有什麽事啊?
“千流……可能不行了。”硝子穩不住聲調,“你快點回來吧,悟。”
哦,是千流啊。他木着臉摁下了挂斷鍵,今天好像也不是愚人節啊?不過她昨晚為什麽沒給他打電話?
五條悟也顧不得會引起群衆恐慌,用蒼趕到了飛機場。
盡管如此還是要按部就班地等待值機。坐在候機廳裏的每一秒,都難熬如同半生。
在熙熙攘攘的人流裏,過去那些年華像傾瀉的流水一樣沒過他的記憶。
紙飛機、哈根達斯冰激淩、海鷗、深夜裏删删減減的短信,她眼角淺淺、小貓胡須一樣的笑紋,她哭起來令人心碎的眼睛……
“我可以叫你悟嗎?”
“呃……”
“不拒絕,那我以後就這麽叫你咯?”
“白癡……”
“為什麽罵我?”她卻沒有不高興,數了數自己擁有的硬幣,“走,我請你吃哈根達斯。”
“那是什麽?”
“一種高脂肪高糖的食物,不過我覺得你會喜歡哎?”
“聽着就好無聊。”
不過他還是誠實地喜歡上了那一口甜味。
拜托了……
上天啊,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女孩,所有罪孽由五條悟一人承擔,請不要,請不要這樣對她——
但他回到東京的時候,千流已經緊緊閉上了眼。
五條悟握着她的手,卻再也無法使她冰冷的手指重新暖和起來,也再看不見她眼角的淺淺笑紋了。他貼了貼她的蒼白嘴唇,同樣冷到讓人心驚。
“對不起啊,千流,我來晚了……我又遲到了。”
五條悟喃喃地道歉,語調柔軟,仿佛怕吵醒了她:“你是想吓我嗎?那你成功了,我真的知道怕了……快點起來吧。”
“千流……”
“千流?”
“我們七周年去瑞士好不好?”
“理一下我呀。”
“我知道錯了。”他吸了吸鼻子,“真的。快起來譴責我吧,別這樣對我,別不說話。不可以這樣的……你不理我了嗎?那我過會兒再來找你,你先消消氣。等下可要理我啊。”
“千流啊……”
過了許久,他蒼藍如海的瞳孔裏漲起了潮水,眼淚卻掉不下來。
“你怎麽這麽狠心。”他說,“要丢下我一個人嗎?”
側袋裏的手機掉到了地上,五條悟單手去撿,卻發現屏幕摔碎了,恰好一整道縱向的裂痕。
人臉識別自動開了機,那道裂紋将屏幕裏笑容燦爛的雙人合照分割成兩半,像一條河橫亘在他們之間。而他在河的另一畔,無從泅渡。
“啊……”
他突然間意識到。
生與死的距離,比無下限更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