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FR. Hilde·Frank)
野澤可能想把水杯放在餐桌上,但玻璃杯底部蹭過了餐桌的邊緣,“啪”的一聲摔在地板上,沒碎,水灑了一地。
他的呼吸都亂起來,但表情是鎮定的,他看着我,似乎想給我時間再說些別的。
“我真的記錯了,左女士舞會的一等獎并不是什麽卡,而且我那天沒參與抽獎。塗董的晚宴你沒有去,我也沒跟你細說過,”我穿着長袖的格子睡衣站在原地,想了想,還是把杯子撿了起來,繼續說,“所以是怎麽回事?你解釋一下吧。”
我能感覺到野澤的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了,他才進門沒幾分鐘,連衣服都沒換,襯衫最上面的紐扣都沒解開,他訝異地承受我忽如其來的詢問,然後,用最短的時間僞裝自己的情緒。
我很想告訴他,我現在像是個從騙局裏醒悟的人,正被震驚、羞恥、痛恨裹挾,所以變得有些不理智了。
我把濕漉漉的水杯放在了餐桌上。
或許,野澤真的是個聰明人,他并沒有第一時間像我想象中那樣辯駁,亦或是編造出幾個無從考證的理由,他看了我很久,直到他眼眶通紅了,兩行眼淚都流下來了,才低下頭,默默把水杯收去廚房。
“你是不是以為永遠不會被察覺?”野澤從廚房裏出來,我就站在門邊,問他。
野澤在不斷地深呼吸,他擡起手,把散在額頭前面的頭發別到了耳後,說:“我們可以坐下來聊,別像審判罪犯一樣跟我說話。”
“那就坐下來聊吧。”
我往餐廳走去,野澤走在我的後面,可還沒走出兩步,野澤忽然撲上來,從背後緊緊抱住了我,他的臉緊緊貼着我的肩胛骨,沒幾秒鐘,我就感覺到了眼淚的濕意。
他在我的近處大哭,卻也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顫抖的手臂很用勁地抱我,令我覺得即将窒息。
我說:“今天的事情不站在任何一個主觀的角度,所以,先松開手行不行?”
野澤劇烈地抽噎,他說:“我很愛你的,真的很愛你的,我知道自己做錯了,很早之前就知道了,我不應該說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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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把手松開,看你的反應,我沒有在憑空想象,也沒有冤枉你吧?”
“我可以改的,Frank,給我機會,我可以改的。”
野澤的手心冰冷潮濕,我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将他的手掰開,逃脫了束縛,我說:“我明天一早要飛上海,你先好好想想吧,我得去收拾行李了。”
這次出差的期限是整整五天,我需要帶衣物和日用品,小柯也要随行,他和司機會在明天早晨五點來我家樓下。
我說完想說的,就回卧室去了,也不知道野澤什麽時候回的房間,總之,他再也沒踏進主卧半步。第二天,我早起去機場,看到野澤的外套還挂在門邊的衣架上。
昨天晚上他應該是去客卧睡了。
知道他的情緒并不好,說實話我有些怕,畢竟這是我的房子,猶豫再三,下樓前我還是敲了敲客卧的門。
沒過兩秒鐘,門鎖“咔噠”開了,野澤已經換了一身衣服,他打開門看着我,眼睛通紅泛腫,說:“我們各自安靜一下吧,等你回來再說。”
“對,沒什麽過不去的,等我回來再說,我這幾天會很忙,沒空接電話回消息。”
終究,我強忍着怒氣對他說了一句安撫的話,事情就這麽擱置了,我的話還有一層意思,那就是:回北京前不用再聯系了。
這五天裏,工作之外我總在思考野澤是個怎樣的人。
野澤并沒有遵守約定,我到達上海不到十二小時,他就給我打了電話,但那時我正在開會,因此,是小柯代接的,當我結束了工作,打算去車上時,小柯說:“Frank,陽太給你打電話了,我接了。”
“哦,他有什麽事嗎?”
“我說你大概晚上才有空,他就說晚上再打過來。”
我坐進車裏去,擰了擰眉心,把外套随意放在一旁,說:“如果我不在,他的電話拒接就好了。”
小柯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道:“好。”
車裏一陣平常的沉默,小柯坐在副駕駛,而我坐在後排,随意看着今天會議上發的冊子,忽然,我合上冊子擡起頭,說:“相信嗎?我被欺騙了。”
小柯遲疑着轉頭,露出滿臉的疑惑,我說:“要不是你整理櫃子找到了那個快遞,我可能永遠都被蒙在鼓裏。”
“怎麽了?”
“一兩句話講不完,總之就是,野澤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樣,他很極端,做事沒什麽底線。”
小柯的表情是訝異,他想了想,才問:“忽然怎麽了?你們……吵架了嗎?”
“不是。”
“不要這樣,Frank,吵架的時候會做出片面的判斷,也會有錯誤的決定,你不用那麽悲觀,冷靜下來就好了。”
“我不是在意氣用事,真的。”
小柯沒再反駁什麽,只得用嘆氣來表示同情,而我,已經在心裏打草稿,想好回去以後要和野澤說什麽了。
回到酒店之後,我給Charlotte發消息,說:我決定和野澤分手了。
她的電話瞬間打了過來,和我打招呼,說:“晚上好,很忙吧?”
“還好,在上海出差。”
“躲遠了才敢給我發微信吧,”Charlotte意味不明地笑了幾聲,她說,“怎麽了?你們這麽和諧的情侶還會分手嗎?”
“發生了不太好的事情,我很生氣,”即便已經過去幾十個小時,但現在想想,我還是需要用深呼吸來平複情緒,我說,“野澤從一開始就在騙我,聖誕節的時候我去左女士公司的舞會,那天晚上喝多了,我把一個穿裙子的人認成Ethan,還吻了他,第二天醒來,野澤就坐在我的床邊。”
“穿裙子?”
“我後來才意識到那是個穿裙子的男生,但他很漂亮,看不出來不是女孩子。”
“好,我懂了,這很正常,”Charlotte緩緩籲氣,說道,“所以第二天你以為那個人就是野澤,他也沒否認?”
“是的。”
“Frank,我不想批評你,但你好歹是個行業精英,這點腦子還是有的吧。”
“原本要說他對我有所保留,但想一想,我對他更是有所保留的,”我嘆氣,說,“其實我們之間根本沒有信任,我從來不覺得人可以為了愛情而失去底線,至少一個看起來正常的人是不屑做這種事的。”
那頭,Charlotte沉默了好一會兒,她的聲音很輕,說道:“現在看清楚了吧?”
或許,從某個時候開始,我認識的并不是野澤本人,而是野澤營造出來的野澤,他在聖誕節的第二天狠心壓上全部賭注,冷靜地熬過了最容易被拆穿的時刻。
後來,我就真的和他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