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斐七僵着臉,低下頭,滑動手指,開始沒完沒了的刷着手機屏。
因為他關注的人太少,所以半天也沒什麽人發微薄,可他還是堅持不懈的刷,居然看見Fucking young又發了一條微博。
Fucking young:有一年度假在某個海灘邊喝過一杯.調的有點我不習慣的重口.回來後也沒再喝過那種味道的.便随便喝喝按比例調的.或者換成別的種類.其實也都沒大差.只是我經常會想起引起我興趣的那一杯……奇妙.就好像我的生命裏路過很多人.我卻只清晰的記得那一個
不知怎麽的,斐七第一次看見這個Fucking young就覺得順眼,哪怕斐七自己不是個文藝人,平日裏也看不慣假文青。
這種情況也是以前就有,同樣的,斐七跟小唐也意外的投緣,當年在南邊邊境的時候,由于紫外線強烈,周遭都是一幫黑貨,以許晚河為首,黑的就跟炭燒過似的,只有小唐一個人白。倆人認識的時候,小唐還沒長大,是個半大小子,體态纖瘦,他常常被抱坐在老大的大腿上,人卻不老實,倆腿光打晃兒,樂呵呵的嗑瓜子,只是鼻孔有血,手腕淤青,瘦的簡直沒法看。
那時候斐七二十啷當歲,正是崇尚力量,猛練肌肉的時候,按理說他跟誰投緣也不應該跟這麽個小白臉投緣,可就是莫名其妙的,斐七就是看小唐順眼,很順眼,到最後近乎精神依靠般的順眼。
所以說眼緣兒這事在斐七身上就比較邪乎,但此時他看見這個Fucking young卻莫名的不順眼,煩躁,覺得這人發微薄從來不帶标點符號,比較沒有水平,讀起來也費勁,反正就是讓人各種不爽,煩的斐七恨不不得沖過去幫他點上,可斐七到底也沖不過去,只能對着手機屏幹瞪眼。
斐七在熱絡的環境裏默默的展開生人勿進模式,他低着頭一遍一遍的刷手機,看那條微薄的轉發回複緩慢的增長,各樣的情緒在留言裏不斷的發酵。
蔣偉在旁邊笑的很大聲,煙灰都彈到煙灰缸外頭:“其實也沒什麽,我們公司的化妝師就喜歡穿女式牛仔短褲,寬T什麽的,當然他非常瘦,乍一看也有點像是那種比較中性的女的。”
王斌摟着蔣偉的肩膀:“我跟你說啊,游候跟那些細腰小娘炮可不一樣,那些娘炮要麽就是不認真裝,要麽就是裝太像成了僞娘,我們游候跟他們反完全相反,裝的非常認真,還裝的非常不像。”
游候推一把王斌,眼睛卻在蔣偉身上來回掃:“誰說我裝的不像了,你個村炮簡直是天德池出來的審美,你讓我裝貧乳森女我肯定不像,裝金發女郎,那,一裝一個來啊,光彩奪目五彩缤紛的,往田納西國道上一站,大車司機呼呼停,口哨聲此起彼伏一個點都不停,還曾經都有人因為太過興奮嗓子都吹劈了呢。”
蔣偉給游候看的渾身難受,便微垂了頭,咧嘴一笑:“哎,我聽你這口音怎麽一會像是本地人,一會像北方人,你到底是哪兒的?”
游候順嘴就來:“哦,我是雞西的。”
蔣偉反映了一會:“雞西?你是雞西人?”
“準确的說是雞東人。”
“你是雞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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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哪。”
“你剛才不是說你是雞西的麽?”
“我就是雞西的啊。”
“那你剛才不是說你是雞東的麽?”
“是啊,我就是雞東的。”
“那你到底是雞西的,還是雞東的?”
“我是雞西雞東的。”
“雞西和雞東?難道你住在這倆地的交接?不可能啊,聽名字明擺着是雞的東西兩邊,你家不可能跟地圖雞那麽大啊?”也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蔣偉腦子有點不轉彎:“等一下……你們這個雞是禽類那個雞還是…那個雞?要是後者,好像還有點可能。”
“啊,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是雞西市下面雞東縣的,”雖然屋內冷氣很足,可游候還是出了汗,他一邊跟蔣偉說話,一邊胡亂的在單肩包裏扒拉,一會兒便掏出一個小圓鏡,啪的打開。
好在游候只是照了照,并沒有補粉,只見他拿了張餐紙擦了擦臉,繼續未說完的話:“雞東縣下面自強鄉王家屯。”
王斌本來跟身邊的人聊天,閑下來聽見這一句,忙轉過臉來拆臺:“蔣偉,別信游候的,他就這樣,滿嘴跑火車,沒一句正經嗑。”
蔣偉坐直了身體:“看的出來,一身的幽默細菌。”
後又問游候:“哎,你自己還是有伴兒?”
王斌接了話茬:“他是單身公害!”
游候把小鏡放回包裏:“單身公害我可不敢當,充其量也就是個單身公廁,胸大多汁,歡迎來上。”
“哎哎哎,打住啊游姐,你當你面前這厮是猛1麽,他其實是個公0,”王斌笑了,又指指蔣偉旁邊的人:“看見沒,旁邊那位真猛男是他老公,別瞎勾搭啊,當心挨揍。”
蔣偉沒多想,擡手勾住斐七的脖子,挾持人質似的往自己身上一拉:“對了,給你介紹下,這我媳婦兒,七七。”
要說斐七沒心理準備,那肯定是胡扯,他坐在旁邊裝手機維修工作者裝了半個點,牆紙都換了十遍,他雖然眼睛用不上,耳朵可是沒閑着,蔣偉跟游候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聽見了,想着抽時機找借口趕緊閃人,結果理由還沒想好,卻給蔣偉這個傻貨擺了這麽一道兒。
倆人就這麽打了照面,游候愣都不愣,神态自然:“嗨~七七。”
斐七沒吱聲,只是手機沒抓住,砸蔣偉大腿根兒上了,砸的他嗷的一聲。
除了蓄胡須這事之外,游候樣子倒是沒怎麽變,老也不明顯,只是不如以前那麽壯了,以前游候整天健美,肩膀子練老寬了,斐七看了就想躺上去,現在估計歲數到了,審美也正常了些,身材練的比之前瘦了,走精壯路線,眼下穿了個緊身T,鼓鼓囊噻,雙峰比較傲人。
蔣偉疼的小臉直抽抽:“哥啊,砸死我了……”
斐七他拿掉蔣偉的手,順便撿手機:“我有點事要處理,得先走。”
蔣偉一愣:“啊?”
斐七面朝王斌:“我先走了,對不住。”
王斌放下筷子:“你小子夠不講究的啊,八百年見你一面,你還早退。”
“等會上我那兒去吧,我請客。”
“七哥你太客氣了……那什麽,你先去忙你的,等會電話你。”
斐七簡單跟在座人打了招呼,就起身離開了。
這家料理店的迎賓方式比較特別,來人就擊太鼓,顯得比較高端大氣上檔次,門口的中國女人身穿和服,塗一張白臉兒,化妝成日本女人的模樣,恭恭敬敬的給每一個客人鞠躬,這會兒那假日本妞眼看着裏面走出來個大高個兒,黑着一張臉,腿下生風,女人連忙貓腰,這躬還沒來得及鞠,人就沒了影。
女人雙手摁在小腹上,剛要直起貓到一半的腰,看見那位生風者又折返歸來,最後停在門口,苦着一張臉掏出手機。
男人頭發剃的很短,高個子,腿很長,臉部輪廓介于硬朗和清俊之間,略顯兇悍,但此時的表情卻很挫敗。
他站在門口,舉着電話,猶猶豫豫的來回走,最後終是能消停點,立在門口的畫廊處,一邊講電話,一邊擡手摳油畫上的凸起:“蔣偉,我錢包跟鑰匙落屋裏了……”
服務員立刻提高警惕,包括櫃臺所有的人都往這邊看,此畫價值不菲,繪的是上州妙義山,屬于團扇繪,老板花不少錢請藝校的學生放大臨摹的,而且這男的一看就有勁,這要給摳掉了可不好辦。
斐七沒有察覺服務員的步步逼近,他心不在焉,手不着閑:“我不進去了,你給我送出來。”
服務員就站在斐七旁邊,為難的直搓手,尋思怎麽才能禮貌的,機智的建議這位兇神惡煞的男人停止摳他們的畫,可這邊的問題還沒解決,包間盡頭轉出來的另一個麻煩又出現了。
一個穿小短褲的男人東張西望,鬼鬼祟祟的往出走,行為十分可疑,服務員正要上去問詢,可沒等服務員開口他就示意服務員離斐七遠點,最後被當事人發現了,便幹脆夾着小碎步一溜煙跑上來前。
斐七目瞪口呆,望着游候。
游候到了斐七跟前,回頭看了一眼,并用胳膊肘拐了斐七一下:“你幹嘛啊……”
斐七往旁邊退了兩步:“我幹什麽了?我什麽也沒幹吧?”
“你怎麽沒幹?你幹啦!”游候又上去捅了他一下:“哎,你幹嘛裝不認識我?”
“我哪裏裝不認識你了?”
“哦,我以為你在裏頭裝不認識我呢,我也裝着不認識,白裝半天了……”
“……”
“七哥,我感覺你一點也不顯老啊,比原先更帥啦。”
“……”
“你看你,還那麽不愛說話啊哈哈哈”
“……”
游候抱着手臂,仰脖欣賞壁畫:“啧啧啧,這山畫的不錯呀,你看看……美中不足就是這個角的顏色過重,幸好都給你摳掉了,七哥,你真有才,藝術造詣總是那麽不經意的流露在舉手投足間。”
斐七回過神,臉有怒色:“你過來聊什麽閑?蔣偉呢?”
游候想起來似的,從褲兜裏開始往出掏東西:“哎呀,我給忘了,我是出來給你送錢包的,蔣偉懶得動彈,就讓王斌去,王斌也不樂意來,我一聽說給你送東西就趕緊就說我要上廁所,他們就理所當然的讓我給你送過來,你看我總是這麽機智。”
游候把錢包和鑰匙塞進斐七手裏:“七哥,快拿好了,別在整丢了,你說你這一天吶……丢三落四的真不讓人省心,你看看我,随手一個包,特別注意經管自己的東西,聚會的時候從來不丢,竟多收東西了。”
斐七沒回話,低着頭整理自己東西,眼看着鑰匙上多了一個鑰匙鏈,是個米奇爪子。
斐七擡眼看游候,把鑰匙鏈在游候眼前一晃。
游候有點不好意思:“我送你的,見面禮,你不覺得它很可愛麽?”
斐七低頭開始拆這個小挂件。
游候趕忙阻攔:“哎,別拆,別拆,你不用不好意思,也不是什麽貴重東西,收着就行,再說你也不白收,作為禮尚往來,我也從你鑰匙上拆了個東西當做你送我的見面禮。”
斐七停了手,臉色難看:“你從我這兒拿什麽了?”
游候有些委屈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掏耳勺:“一塊錢的東西,你就送給我呗。”
斐七伸手一夠,被游候躲過去,便把手攤在游候面前。
“給我。”
游候把手一背:“不給。”
斐七繼續搶:“沒人跟你鬧。”
游候繼續躲:“誰跟你鬧了啊……”
斐七不顧服務員的圍觀,硬是跟游候比劃了一分鐘,一副要打起來的架勢,不過倆人到底也沒打起來,不知道是因為斐七許多年沒打過人手生,還是游候越發抗揍的原因,總之斐七有點制不住他。
斐七最後妥協似的停了手。
他立在游候前,平了心,穩住氣,一開口,卻還是音色發緊:“你要點臉。”
游候臉不紅心不跳,倒是笑了:“哎呦,你不會是覺得我又要追你吧,可能麽,多少年了,我得多情聖還喜歡你,再說以前那都是年輕不懂事互相逗着玩,你看你還怪當真的。”
看斐七沒說話又繼續開口:“而且你現在過的挺好,蔣姑娘長的也美,我得多沒眼力價還繼續勾搭你啊,我這不是想着畢竟認識這麽多年,也沒啥大過節,沒必要非得撕破臉吧。”
斐七也不搶了,拿好自己的東西,扭頭就走。
“這就走了啊……你這人可真是,事兒真多,那什麽,那個挖耳勺是你自己重新買一個啊,還是我送你?”
游候快步跟上去:“你那挖耳勺一看就不好使,底端太大,一勺子進去挖不出來不說反而夯的更實,早該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