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天氣很好。

鞠金輝因為地處山原氣候跟熱帶季風氣候的交界處,所以即便是豔陽高照,溫度也不算太高。

木質地板因為剛剛擦洗過,散發出一種獨特的潮氣,屋子裏擺設簡陋,卻也算幹淨整潔。鏡子男人的眼窩凹深,虹膜黑亮,這時候的斐七才二十來歲,他高大魁梧,相貌堂堂,英武的仿佛一把鋒芒逼人的快刀。

此刻他正在洗手,豐富的肥皂泡沫一點點洗掉他手上的血痂,給水沖淨後,露出黝黑的皮膚底子,他手指細長,卻粗糙剛勁,待洗幹淨了,又從搪瓷盆子邊的啤酒瓶裏刻捏出一朵新鮮的小花,有一下沒一下的把玩。

窗臺上的風鈴叮當作響,別過頭,正好能看見外頭路過的人。

從緬甸過來的僧人身着赤紅的僧服,懷抱托缽,手持經文,赤着腳走過一條滿是塵土的石板路,路旁邊建了一棟小樓,樓下種了一排花,跟斐七現在家裏陽臺上的畫一樣,郁郁一簇,繁茂妖麗。

這個小樓斐七很有印象,他跟游候在那邊打過一架,打架對于他跟游候而言,其實不是什麽新鮮事,只是這次跟以往不同,之前都是斐七揍游候,而在這棟小樓下,卻是游候第一次暴打斐七。

要說游候這小子真是為人比較缺德,斐七每回揍他都是赤手空拳單打獨鬥,甚至有時候因為怕傷了他還特意叫小弟給自己搜遍身,指甲刀都不留,比安檢還嚴格,非常貼心。

可輪到游候了他卻不這麽幹,自帶武器不說還叫了個幫手,就是那個沈涵,這倆個人十分默契,一個負責抱着斐七的腰,一個負責打,雖然那天游候的武器只是随身飾品,但戰鬥力實在不容小觑,高跟鞋差點沒把斐七手踩廢,多虧了高跟鞋質量不怎麽樣踩了兩腳就斷跟了,要不斐七現在一準是獨手俠,游候無鞋可用後又把斐七的鞋脫下來抽斐七,耳光扇的是又脆又響,直抽的斐七嘴角流血,牙都松了。

斐七知道游候追他那麽久沒少遭罪受委屈,便硬是咬牙忍了,回頭還挺豁達的沖游候笑,暗示游候他不在意,可以重修于好。

可游候非但不領情,還罵的更來勁,他罵斐七那句話斐七到現在都記得,‘老子笑臉追你你臉拉的跟驢一樣,揍你一頓你反而笑成了一朵菊花,老子告訴你,你他媽盛開晚了!’

這句話斐七難受了很久,同時也感覺不能怪自己,因為游候追他的過程中,除了惡心他,還對他使用了障眼法。

游候是個男的,卻硬要裝成女的,這就使得斐七在接受的過程中比較混亂,不知道是該保持自己的性向喜歡游候這個女人,其實是男人;還是,改變自己的性向喜歡這個游候男人,可形象又是個女人。

那時候在斐七的概念裏沒有人妖這一選項,所以斐七真是做了很久的心裏建設,等到終于能夠自我突破了,打算接受他給他買美麗的金色卷發時,游候卻不幹了。

從那之後又發生了很多事,斐七的生活裏發生的不小的變動,小唐出事了,許晚河被刺了,而游候直接消失了,招呼都不打,找也找不到,到後來小唐都找到沈涵了,斐七也沒能打聽上游候的下落。

斐七因此消沉了好一陣子,這是他的初戀,沒有開始,挨頓揍就結束了,實在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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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斐七也很疑惑,怎麽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他還是他,并沒有什麽變化,怎麽游候忽然就煩他了。

直到後來斐七在感情上更成熟了一點,他才知道游候這號說變臉就變臉的人被稱之為花心大蘿蔔,而他,是專情金針菇。

斐七給自己換了一身新的西裝,房間裏還有四個人,都是人高馬大的小夥子,他們臉膛黃黑,牙齒雪白,坐在那裏一聲不吭,有種髒兮兮的陰森感。

待斐七收拾完後,五個人沉默着從樓梯上往下走,屋子裏靜的厲害,除了腳步聲,就只能聽見他們兜裏那咣啷咣啷的家夥。

斐七走兩步回頭,望着離他最近的那個:“這麽響?”

那人掏出槍,重新別在褲腰裏:“七哥,我皮帶上別了一串鑰匙。”

斐七正過臉,繼續往樓下走,卻是有人先他一步:“七哥,我看不如哥幾個把他綁過來吧,萬一等咱們下去了,人已經走了呢?”

斐七沒說話,只加快了腳步。

那人不死心,望着斐七的背影:“七哥?”

斐七繼續沉默。

他的無聲是寒霧籠罩的堅冰,笑意卻是暖意融蝕的裂紋,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斐七為此特意回來洗了臉,換了新衣裳,還精心上衣口袋裏插了朵小花花,能讓斐七如此興師動衆的,并非大佬們的酒會,也跟許晚和首次露臉的新歡無關,他剛剛得到了一個可靠的消息,一位老相識出現了,不請自來,正合他意。

斐七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看見游候本人時還是被惡心的調頭就走,他帶去的那些人人全竄出去抓游候,只有斐七一個人呆在角落,用一秒鐘做好了心裏建設,又重新扭過臉挑游候身上順眼的地方看。

比如游候雖然穿着網襪,但雙腿還算靈動活潑,至于濃妝豔抹……啊,臉圓圓的還挺可愛……斐七想了一會胃裏難受,為了轉移注意力便趕忙上去拉游候,誰知道他剛摘掉游候的墨鏡,四目相接,久別重逢,斐七連游候眼仁兒都沒看清游候就對着斐七翻了個老白眼。

游候剛跟人搏鬥過,妝花衣破,心情也不美麗:“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的那個心上人。”

斐七當時的感覺只能用心碎了無痕來形容,後來動手怒揍游候也只因自我修複不成功。

卧室窗簾沒有拉好,月色自外頭漏進來,落在蔣偉養的盆栽上,浮一層銀白的星點。

斐七一直在床上攤煎餅,他迷迷糊糊,半夢半醒,說不上是在睡眠還是在回憶,腦子裏都是關于那個地方,那些張臉,走馬燈似的在他眼前過,他年紀大了,記性差,昨天蔣偉跟他說的事,他可能今天就忘了,可這麽久以前的事,畫面,細節,烙在腦子裏似的,他都記的一清二楚。

斐七在憤怒中睜開眼,望着屋裏的晦暗,頭痛欲裂。

他氣的都沒發現身邊少了個人,只是詐屍一樣呼一下從床上坐起來,掀被下地,打算把游候送他的米奇爪子找出來踩一踩。

當斐七推開卧室門的時候,才發現到蔣偉還醒着。

不過蔣偉在剛到家的時候可不是這樣,這小子剛回來的時候衣服也不脫,埋了吧汰直接往床上躺,一頭拱枕頭上,睡的像個老山羊,呼嚕打的震天響,也不知這會是睡毛楞了還是夢游,眼下蔣偉正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裏,撐着頭,手指上一只香煙,青煙袅袅的飄。

跟年輕時候的經歷有關,遇上這種情況,斐七通常都是很識趣的選擇回避,于是他靜悄悄的退回卧室,拿起起手機,先看了一下時間。

淩晨四點四十五,微博裏有人連發好多條微博,又一條一條的删除幹淨。

小哪吒:感情這件事,真是說不清,在一個平常的時間,平常的地點,哪怕是很平常的氣氛,一個很瑣碎的小細節,我就喜歡你了。

小哪吒:感覺很多人總是在不适合的時間遇上适合的人,又在适合的時間遇上可以相伴終生的人。

小哪吒:如果我們最終也沒有走在一起,等過了很多年,十年,二十年,重逢那天,會不會也像電視小說一樣,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說我當時其實很喜歡你,你也喜歡過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章節截取了之前兩個相關文的片段,以斐七的視角重新解讀,不知道看過的同學還有沒有印象。

順便,我感覺老七已經可以穩坐我文裏最重口的男主,真事兒,律師,小羊全被他秒殺了,稀毛腦袋跟土老黑算什麽?看我七哥這個……寫到這裏我已經痛的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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