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斐七跟游候出去吃飯,因為天冷,倆人就吃的羊蠍子火鍋,選的地方也很好,暖氣足,有廁所,全雅座,贈水果。

他倆坐進在小包間裏,游候不顧斐七的反對,點的全是素菜,完事兒等服務員都上完了,鍋也煮開了,游候把包間門一關,拿了來時背的小書包,從裏頭掏出兩袋子羊肉,一袋子肥牛,盡數下到了翻滾的紅油湯底裏。

斐七雖然對此頗有微詞,但最終也沒說什麽,兩個人窩在一張桌前,你方吸溜我方吧唧,怎麽吃都不香,斐七就覺得這菜啊,怎麽夾也送不到嘴裏,好容易咬着了,也跟吃棉花一樣,越嚼越酸,怎麽也不好吃,于是他打算跟游候抱怨一下,可剛擡起頭,卻見游候正托着腮幫子癡癡的望着他,一副被他迷的五迷三道的模樣。

“七哥,你真帥,像是天神變的。”

斐七看着他的小辮都要垂油碟兒裏,忍不住回了一句:“那你是豇豆角變的。”

不料對面的人冷聲一笑,放下筷子,忽然站起來,扒掉自己外頭的衣裳,露出裏頭的連體泳裝。

游候前腿蹬後腿繃,身姿舒展,異樣矯健,只聽他陰測測的面朝斐七,面孔變化,已然發綠:“居然被你看出來了。”

而後咣的一聲巨響,斐七疲憊不堪的睜開滿是血絲的眼,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上蓋着厚厚的被子,一頭一臉的粘液,好像正在發汗。

屋子光線晦暗,游候坐在離床頭不遠的小桌前,正獨享一大海碗熱湯面,上頭浮着一層油,一只荷包蛋,還有幾只豇豆角。

他似乎也給巨響吓着了,此刻正一臉警覺的豎着耳朵,望向斐七:“你醒啦?”

斐七一顆心小鹿似的亂撞,驚魂未定:“什麽聲音這麽大?”

游候茫然的咽下嘴裏的面,接着站起身,走向廚房,很大聲的‘呀’了一下。

他依在門框,眼望着那滿地的湯湯水水,一臉心痛:“七哥,高壓鍋炸了,我給你炖了一只好胖的雞呢,全浪費了。”

斐七松口氣,慢慢平靜下來,雖然剛才做了個很是怪異的夢,又給吓醒,但他此刻的精神卻較睡覺之前感覺好了許多,出了一場汗,周身通透,頭腦也清醒不少。

他覺得被頭有些濕,便往旁邊移了移,這不移便好,一動發現自己被窩裏頭是光溜的,背心都沒穿,好在褲衩還在,問都不用問就知道是誰脫的。

斐七沉默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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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努力的再腦子裏回想,可除了記得他惱怒着跟游候表明了心意卻慘遭白眼,之後就全不記得了。

在斐七思考的時候,有一只凍暈的蒼蠅圍着斐七一圈一圈的飛,斐七身在被窩,心在汗,根本沒心情打它,便擡手揮了兩下,試圖将其攆走,但那蒼蠅非但不走,還往游候吃了一半的面碗上飛,飛過去又折返回來,采花蜜似的兩頭嗡嗡,斐七無奈,只好又伸出另一只手轟。

游候拿着掃把在廚房轉悠一圈,出來時發現斐七已然從床上坐起來,光着膀子揮舞着兩條胳膊,打太極似的來回掄,便很是疑惑:“七哥,你耍大刀呢?不知道你發燒了需要捂麽,快躺下。”

斐七本來心情就不好,加之給蒼蠅搞的很煩,又在游候面前出了醜,便暴怒着沖其發火:“你怎麽這麽不衛生,家裏都生蒼蠅了也不打一打!”

游候也沒打算慣着他:“一個蒼蠅你至于麽?人家都是吃飽喝足才誰也不服,你餓着肚子生着病哪兒來這麽大脾氣?”

“我挨餓還挨熱還挨嗡嗡我能不生氣麽?”

斐七幾乎不跟人吵架,之前蔣偉也從來不跟他吵架,只是眼下他心有芥蒂,而始作俑者還在他面前振振有詞,這就使得他顧不得平日風度,也開始同游候斤斤計較起來:“還有,你沒經過我允許怎麽能把我脫成這樣?”

“你說你一個大男人,脫個衣服怎麽了?這也要生氣?七哥呀,你脾氣這麽酸性是怎麽活到現在的,法治社會把你給救了呀,擱古代就你這樣的早讓人打死好幾回了。”游候一邊揶揄一邊安慰:“行了行了,別生氣了,我還不是怕你出汗弄濕了衣服你難受麽。”

“……我是氣暈了?還是燒暈了?”

“我也不知道,我翻了白眼後你就開始翻,咣當一聲蹲在客廳頭拱地,可把我吓壞了,後來給你掐了人中你才睜開眼,你還喝了一勺退燒的安痛定你忘啦?”

斐七咚的一聲躺回床上,把被子拉倒脖子上,将自己遮嚴實,不再說話。

游候反映不大,沒事人一樣的去找能打蒼蠅的東西,嘴也不着閑:“七哥,我都忘了跟你說了,怪事兒了,高壓鍋炸了,雞怎麽找不到了?”

“……”

“我一開始以為是彈垃圾桶裏了,可是找遍了也沒用,難道炸碎了?不應該啊,鍋子還沒碎的,雞怎麽能碎,再說要是真碎了,也不至于細碎細碎啊,總應該留下點骨頭爪子什麽的……哎這個小妖雞,到底上哪兒去了呢?”

斐七沒有理會游候,他在游候啪啪的打蒼蠅聲中默默的翻了個身,繼續想自己那點事。

他感覺有點羞恥。

斐七平時很少出醜,可自打來了齊齊哈爾,他幾乎把這輩子的醜都出幹淨了,自己都不是自己了,不過他本也不太在乎面子這種事兒,所以這些事兒也都過的去,唯有跟游候表白被嘲這件事,使得他咽不下,吐不出,哽在喉頭,滋味難受。

他并非專門來找游候說這些話,畢竟他還沒準備好,所以之前那番話表白也不排除話趕話的成分。

可另一方面,他又着實準備了許多年,年輕的時候來得及說出口,游候就跑了,眼下雖然是毫無預兆的捅破了這層窗戶紙,雖然結果不算完美,但也總算不是太遺憾了。

斐七在不算太長的反思時間裏消了氣,安撫了自己,而後他翻了個身,招呼了游候一聲:“游候。”

游候正蹲在地上用雜志小心翼翼的鏟蒼蠅的屍體:“啊?”

斐七給一張大花被卷的嚴實,只露出一只頭,大蟲子似的:“我以前那麽打你,是我不對。”

“你不用這麽說,我以前也打你來着。”

斐七聽着裏屋磕桶沿兒的動靜:“前一陣子我那麽對你,也不是煩你,你別生氣。”

“我沒生氣啊~”

“對,我忘了,你不生氣,主要是我老怕你生氣,所以才一遍一遍的問你還總忘,”斐七眨了眨眼:“我躺下前跟你說的那些話,你也不用有什麽負擔……我只希望我們以後能一直保持聯系,甭管你去哪兒,都能跟我說一聲,我只要有時間,就會去找你。”

游候沒答話,廚房也沒什麽很特殊動靜,斐七等了一會,擡手摸一把額頭,覺得溫度降了,便從床尾撈過自己的衣裳,趁着游候還沒進屋盡數套到了身上。

他穿戴整齊,下了地,走了兩步覺得感覺還好,頭也沒那麽暈了,應該是已經退了燒。

而這期間游候始終站在鍋臺前,他勾着嘴角,若有所思的望着天花板,直到聽得身後的動靜,才又回過頭,跟斐七打了個照面兒。

斐七臉還是有點發白,他靠在門框上,面向游候,聊閑似的問他一句:“幹什麽呢?”

游候臉上的表情異于平常,因為他平時都是一副不深不淺的模樣,可此刻卻只剩下了淺,盈盈一汪,挂在臉上,盡是笑意。

“你起啦,好了麽?”

斐七望着這個人,心裏頭一時柔情似水,一時怒不可遏,可到最後他只是點點頭表示默認,什麽也沒說。

游候笑吟吟的凝視斐七:“七哥,我找到雞了,”他指指天花板:“給蹦吊櫃裏了。”

斐七循聲望去,微皺了下眉。

因為游候呆的這個房子屬于閣樓,淨高本身就比一般的樓層長出許多,可能之前的房主是想最大限度的利用這個層高增加儲藏空間,便在廚房頂棚兩側打了許多吊櫃,部分無門,而游候炖的那只雞給巨大的沖力沖起來,正好竄入其中一格,只剩下一只雞爪露在外頭,小小的一個尖兒,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

游候找不到合适高度的椅子去夠,拖把杆也試過,最後還是斐七猛然一躍,很靈巧的踩上了洗碗池旁邊的水泥臺,但由于位置所限,加之雞所在的位置也比較刁鑽,所以他努力了好半天,連個雞爪尖都沒撈到。

到最後倆人想了個注意,疊起了羅漢。

廚房昏暗的燈光裏,驟然騰起的巨大陰影搖搖晃晃,游候騎在斐七的脖子上,兩手扯着的他的耳朵,高興的直叫喚:“七哥!你勁兒真大啊~”

斐七馱着游候,腦袋上堆着游候的圍裙,慢慢的站直身體:“夠高麽?”

“夠啊!”游候笑的直露牙花,全然忘記了他那只竄進櫃子的下蛋雞:“七哥,你給我轉個圈兒!”

斐七箍住游候的兩條大腿,小心翼翼的在地上打了個轉兒,走了一小圈:“有意思麽?”

“有意思啊,七哥,你可真穩啊,你是凳子精變的吧?坐凳子都沒你穩吶。”

斐七又轉了一個:“不暈麽?”

“不暈,”游候舍不得老拉斐七的耳朵,便去捧他的臉:“小明,你現在怎麽這麽好了,我發現我是越來越喜歡你了呀~”

斐七轉圈轉的腳都內八了,正想警告游候趕緊幹點正事兒,卻在聽了這句話之後,很是愣了一下:“什麽?”

“我說啊,七哥哥,你好讨人喜歡啊,”游候伸手夠雞:“哎你這個小妖雞啊,都被炖死了還能飛這麽高,快些下來速速受罰!”

他很向前探出身體,那原本堆在斐七頭頂的裙子樣的小花圍裙也就自然而然的往下落,直到完全遮住斐七的臉,擋的嚴嚴實實,将他整個腦袋罩在底下,脖子也不露。

斐七站在原地,反複的咀嚼這突如其來的兩句話。

他有點不能适應。

然而最不能适應的,還是游候跟他說完這些的下一秒,他就鑽到游候裙子底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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