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就比如師兄身上,有股槐花香

周晏在無極峰等了幾日,也沒等到趙望的到來。

他去清涼峰的那日,趙望因事沒在清涼峰,兩日後他回來清涼峰後,竟也沒到無極峰來找周晏。

沒來就罷了,他回來後,還派弟子來了無極峰,送了好些靈藥,讓弟子告訴周晏,劉栖雪很對不起沈妄,是他這個做師尊的教導無方,送來靈藥,望沈妄早日康複。

周晏自然不信趙望如此好意,但還是把那些靈藥收了,只有這樣,整個同廣宗四十九峰,才知道沈妄惹不得。

沈妄才能專心談戀愛。

轉眼到了五月初夏,收徒大典接近尾聲,近萬人中選了五百五十名弟子入內門四十九峰,同光宗挑了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這留下來的五百五十名弟子,從集體宿舍無名峰出發,前往各自拜入的峰,至此後修道之路便有了歸處。

周晏站在謝長青身後,在長青峰疊疊的花樹下,又一次見到了沈妄。

幾個月間,他又長高了不少,一身黑衣短打,配上鋒利俊朗的眉眼,倒能稱得上一句豔豔少年郎。

原著中沈妄和謝長青可謂是一眼萬年,周晏恨不得捧着瓜子花生圍觀這愛情的開始,結果他看來看去,越來越發現兩人這也太正常了。

這他麽就是正常的拜師啊,這也太不正常了!

沈妄規規矩矩地跪在地上給謝長青磕頭,又規規矩矩地叫師尊。

謝長青坐在那裏,和藹笑道:“你受了傷,如若為師開口,你本應能直接入長青峰,可你傷好後,又去繼續了接下來的比試,為師很欣慰。”

沈妄規規矩矩的斂眉道謝。

謝長青指了指周晏:“你好好認認,這是你大師兄周晏。”

“這是柳三眠,”謝長青又指了指他身旁一言不發神色冰冷的少年,“他是在你師兄閉關的時候拜入長青峰的,算你的小師兄。”

沈妄眼珠一轉,先是對柳三眠說了聲小師兄好,目光就看到了周晏身上,他仔仔細細從将周晏從頭看到腳,看得他渾身發毛,一直沒有什麽波瀾的臉才扯開一個笑,一字一句道:“師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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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晏差點聽成殺了你。

他內心心驚膽戰,但面子上只淡淡地嗯了一聲。

謝長青揉了揉眉,聲音中含了點疲憊:“咱們長青峰沒有什麽規矩,不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就好,為師累了,先去休息,你和你的師兄們認識認識吧,對了,你們家的事現如今是你大師兄負責,你好好配合他,早日調查清楚。”

他說完就起身,柳三眠抱着他的披風,亦步亦趨跟着他走遠了,顯然沒有好好跟沈妄認識認識的打算。

不過一會兒,長青峰清幽的小道上,就只剩下兩人了。

一道風吹來,吹落了萬千花樹。

周晏沉默了半晌,對沈妄道:“你也看出來了,師尊他身體不太好,很容易就累了。”

沈妄點點頭:“那我少去打擾他。”

周晏:“……”

我是讓你多去關心關心他好嗎?

“師尊為你做了這麽多,你應當關心關心他。”周晏輕咳了一聲,覺得應該适當點撥一下他。

卻沒想到沈妄突然上前了兩步。

兩人本來就離得不遠,他此時猛然上前了兩步,兩人之間的距離就更近了,周晏恍惚間又有了那日站在灼日劍上的感覺。

他不由得退後了一步。

随即,他就感受到一溫熱指尖落到了自己耳畔,周晏一驚,像烏龜受到刺激縮回殼子裏,又連忙往後退了一步,他向沈妄看去,就看見沈妄站在他面前,已經收回了手,将手放在了兩人中間。

他掌心中卧着一個小小的青蟲。

下一刻,那青蟲就被他捏在兩指之間,輕輕一碾,就死了:“剛剛有風過來,師兄耳邊被刮來一只蟲子。”

周晏揉了揉被他拂過還帶點癢意的耳朵,聽他這麽說,有些尴尬地嗯了一聲。

人家給他捉蟲子,他雖是反派人設,但也不好意思給人家使臉色。

沈妄笑笑,他将捏過蟲子的手背在身後,去看周晏:“忘了謝謝師兄,為了我去了清涼峰。”

聽見他這麽說,周晏早想好了說辭,他冷淡道:“別這麽自作多情,如果不是師尊讓我去,我怎麽會為了你去清涼峰得罪趙仙尊。”

似乎不欲在這裏與沈妄糾纏,周晏理了理袖子:“明日辰時,你跟着我去沈府一趟。”

他說完,也不理會沈妄的反應,與他擦肩而過,離開了長青峰。

沈妄沒有阻止他的動作,卻在與他擦肩的那一刻,他伸手抓了一下什麽,待周晏走遠後,他攤開了手掌。

這次落入他手掌的,是周晏身上落下的一瓣花瓣。

第二日天明欲曙,離辰時還差一刻,周晏來到了沈府,推開沈府的門,他就看到了站在院中的沈妄。

他身上還沾了點清晨露水的寒氣,顯然是早早就到了這裏。

院子中的屍體早就被安葬了下去,因為找不到兇手,加之整府被屠太過慘烈,所以同光宗在院中給設了個簡易的靈堂,沈妄就站在靈堂前,神色無悲無喜。

周晏默默來到他身後,心想着他終究還是傷心的吧,畢竟在原著中,沈妄入同光宗原因有兩個,除了對謝長青心懷妄念之外,還有着對沈府遭此大災的悲痛欲絕,想成為仙門弟子,有朝一日找到滅門之仇。

周晏這麽想着,就看到沈妄上前一步,進了靈堂當中,拿下最中央沈老爺的牌位,緩緩靠向自己。

周晏看着這一幕,思考着等會兒沈妄撫着牌位大哭說些我一定會報仇雪恨之類的話時,他要不要退出去當做沒看見,但緊接着,周晏就看見沈妄将沈老爺的牌位放到自己膝蓋上,咔嚓一聲,把牌位掰成了兩半。

他把自己爹的...牌位...掰成了...兩半...

見如此孝子賢孫的場面,周晏覺得自己的三觀也随着沈老爺的牌位裂開成了兩半。

沈妄将碎成兩半的牌位随手扔到了地下,神色淡淡地拍了拍手,似乎是嫌棄那牌位髒了自己的手,他回過身去,就看到他的師兄站在不遠處看着他。

青年面部雖沒有表情,但那雙漂亮眼睛深處卻藏着震驚。

沈妄心中的惡劣因素又開始蠢蠢欲動,他走近,十五六歲的少年縱使高,還沒高過去周晏,于是他微微擡頭,伸處一只手拽住周晏的袖子,想将他往靈堂拽,聲音低沉:“師兄要不要給我爹上柱香?”

周晏咬了咬牙,從沈妄手中抽出自己的袖子:“查事。”

可縱使查事,兩人至日薄西山的時候,也沒查出來什麽。

刑法堂将這座府邸翻來覆去地翻了幾個月,都一無所獲,怎麽會讓兩人輕易找到些什麽。

最後一絲夕陽的光從天邊落下的時候,周晏望着擺在地下的兩樣東西沉思。

一個是一顆貝殼,一個是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黑炭。

貝殼是在沈老爺的卧房中找到的,他似乎很喜歡關于海的裝飾,卧室中有不少含有海的因素的雕飾,而他床頭放着一個玻璃大缸,缸中裝着滿滿一缸他從各地搜集過來的貝殼。

不過幾乎全是從他們靈州的海邊撿來的。

周晏将缸中的貝殼每一個都過了一遍,撿出了他現在放在地上的這顆貝殼。

這塊貝殼不大,但打開它,裏面卻是淡淡的粉色。是一種只産在瀛洲島的貝殼。

靈州在十三洲的最南面,而瀛洲島卻在十三洲的最北面,中間橫跨了十二洲,修道之人禦劍飛行,都要飛兩個月的時間。

沈老爺如果大費周折地找來一顆瀛洲島的貝殼,怎麽只會将他與靈州随處可見的貝殼丢在一處?

而另一塊黑炭,雖是普通,但周晏還是将它單獨挑了出來。

因為沈妄說這上面,浸了馬纓花的花汁。

在一整天的調查中,周晏忙前忙後,沈妄可以說是毫無作用,他從小沒待過沈府,周晏問他什麽,他就一笑,三個字總結就是不知道。

周晏心中深深嘆了口氣,知道他是心中煩自己,倒也不指望他了。

所幸當他撿到這塊炭要扔時,沈妄總算開口阻止了他:“這上面有馬纓花的花汁,師兄确定要扔了它?”

馬纓花是只有青州有的一種花。

周晏停住了動作,去看他:“你怎麽知道?”

“我鼻子比較好,向來聞東西比別人清楚些,”沈妄笑了笑,見周晏看他的目光有些不相信的驚訝,少年長眉挑了挑,朝周晏揚了揚下巴,“就比如師兄身上,有股槐花香。”

周晏:“......”

狗東西。

眼見着天暗下去,周晏将這兩樣東西收回儲物戒:“今天就這樣了,走吧。”

沈妄也起身,卻道:“師兄等我一下。”

他轉身進了院子,往後院跑去,不過一會兒,就跑了回來,他跑的快,呼吸有些重,但眼中卻含着笑:“我好了,走吧。”

周晏看了他兩眼,雖然不解,但也沒問什麽,兩人一起出了沈府。

回了無極峰,周晏迫不及待地回了自己屋子,他一進屋,就往床上一撲,滾了兩圈,頓時像個死屍一樣一動不動了。

追查沈府之事倒不累,和沈妄相處簡直太累了。

要維持反派人設,加之沈妄與他不對付,簡直處處給他使小絆子。

周晏将臉埋在柔軟枕被中,微微閉着眼,假裝自己是一個長在床上的蘑菇,什麽也不用管,只用等人被摘了,然後下鍋。

會有誰這麽喪盡天良逼一朵蘑菇去工作呢?

然後,周晏腰間就一陣震動,他摸索着從腰間拿出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暖玉哨子,正微微震動着。顯然是對面有人正吹動它,想讓周晏過去。

周晏望着震動的暖玉哨子,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

這殺千刀的沈妄,是永動機不用休息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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