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毒死你都沒人給你收屍

瀛洲島主島中央被一片森林覆蓋着,森林外圍散布着不多的人家,再外面就是和海水緊挨着的沙灘了。

進森林的路只有多年踩出來的一條小道,小道狹窄,周晏三人甚至不能并肩行走,只能前後磕磕絆絆地前進着。

森林雖說不大,但只靠兩條腿走,也走了近兩個時辰,隗朗走在最前面,不時地回頭道:“周大哥,馬上就要到了。”

等他說第六個馬上就要到了的時候,周晏開玩笑:“再不到,我都要懷疑你是把我和我師弟騙過來殺人抛屍了。”

隗朗一怔,反駁道:“怎麽會,我怎麽會害周大哥?”

“給你開玩笑的,”見他有些激動,周晏歪了歪頭安撫他,溫聲道,“還要走多長時間?”

“應該是到了。”一直走在後面的沈妄道。

周晏聽了這話,擡頭望去,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小道在前方不遠處戛然而止,彙入了一個方圓五六裏寸草不生的空地中,那空地很大。呈現出一個極為規整的圓形,周圍都是參天的古樹。

他們一路走來,參天古木将天空遮得嚴嚴實實,只有這片地方得了燦爛陽光,恍然間如若被上天眷顧的福靈之地,一片聖潔之意。

隗朗對這裏很熟悉,繼續領着周晏兩人往前面走去,邊走邊介紹道:“這片地是島主廢了好大勁在這片林子中開辟出來的,如果不出意外,我們瀛洲島每年都在這裏舉行祭祀節。”

跟着他踏上了空地,周晏才看見空地中央設立着一個小圓臺,那臺子有三丈高,不大,上面能站三四個人的樣子。臺上矗立着一根木樁,那木樁渾身漆黑。與其說木樁,不如說棍子更為合适些。

周晏看了兩眼,發現那木樁的材料似乎和池楹船的材料是一樣的。

以圓臺為中心,空地上繪着雜亂的線,多以紅色為主,摻雜着些許的黑線,密密麻麻地在空地上鋪展而開。

隗朗帶着兩人小心翼翼地繞過線,來到了圓臺地下。

圓臺表面粗糙,隗朗抱着圓臺,腳下使勁,沒幾下就爬上了圓臺,他在圓臺上招呼周晏:“周大哥你上來,在這上面能看清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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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晏聽了他的話,和沈妄一起上了圓臺。

三個人站在圓臺上便有些擠了,隗朗一只手攏着黑柱子,剩下半只身子都探出了圓臺,他興致勃勃地指着南邊一處對周晏道:“周大哥你看那邊,那邊的最上面的那道線是我畫的呢!”

周晏順着他指的方向,第一次看清楚了整個大陣的模樣。

只看一眼,他便認證了心中剛剛的猜測。

他此時所站的這個地方,正是大陣的陣眼。

周晏眉心跳了跳。

他看了沈妄一眼,正巧碰見沈妄也看着他,只是這一眼對視,周晏就明白了此時沈妄和他有着一樣的疑惑。

陣法之類,如若祈福之用,無需設置陣眼。

隗朗還在旁邊一臉期待地看着他,周晏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笑道:“你畫的很好,你那兩處正是此陣的一方小陣眼,你筆觸流暢,啓動此陣後靈力也自能流暢銜接和運行。”

他誇人向來真誠,隗朗被他誇的眼睛一閃一閃,兩只胳膊抱着柱子,露出一個有點開心又有點羞澀的笑:“周大哥,我下次一定更努力。”

“已經很好了,”周晏笑道,“我能不能問問,你們瀛洲島往年的祭祀節陣法都如這般嗎?”

隗朗點點頭:“對的,往年和這個陣法是一樣的。”

他指了指正被他抱在懷中的柱子:“它從祭祀節開始就在了,一直用到了現在。”

周晏笑道:“我明白了。”

也許是他想錯了,陣法一道,最為變幻莫測,他閉關了兩百多年,也許人道真就有了有陣眼的祈福之陣。

理順了這一點,周晏帶着看祈福之陣的眼光重新去審視這個陣法,第一次見帶陣眼的祈福之陣,他心中不免升起好奇。

同光宗作為靈州最強大的宗門,也有專門的陣峰,而他師尊謝長青揚名十三洲,除卻一手驚鴻劍使得出神入化,用陣上也自有一套體系,周晏身為他的大弟子,陣法之道自然不缺人指點,而他也向來有些天賦。

如今遇到了沒有見過的陣法,他自然生出了極大的好奇。

可他看了細細将陣法看了一遍,不覺得蹙了蹙眉。

盡管他在心中給自己做了這是祈福之陣的預設,可這陣法紅黑線交錯,極為複雜,怎麽看都不像祈福之陣。

周晏看了一遍後在心中将陣法複刻出來,随着他在心中自己一筆一劃勾勒出來這個陣法,感受到的并非祈福之時的祥和之意,而是撲面而來的殺伐之氣。

但這事顯然不能在這裏說。

将心中疑慮壓在心底,周晏對隗朗笑道:“我能去看看你畫的那個小陣眼嗎?”

隗朗忙不疊地點頭:“當然可以!”

周晏便跟着他下了圓臺,來到他畫的陣眼之處。

那是南面一個小陣眼,是用來聚集靈力的,不過是這陣法十幾個小陣眼中普普通通的一個。

周晏一撩衣袍,在那個陣眼前蹲了下來。

他伸出指尖,順着隗朗畫的那道紅線描繪着,瑩白柔軟的指腹最終停在了一處。

小陣眼的陣心。

隗朗在旁邊一瞬不瞬地看看周晏,又看看他的手,見他停下就問道:“周大哥,是這裏出了問題嗎?”

“不是,你畫的很好。”周晏低垂着眉眼,指尖動了動,往陣心處注入了一點靈力。

天地在這一瞬倏地停住,連陽光中的浮塵都凝固在了原地,周圍森林一剎那間靜止了下來。

下一瞬間,自陣法中迸發出一道兇悍磅礴的靈力,那靈力蕩的四周空氣都是一震,周圍古木如遇見臺風一般瘋狂搖動。

無數樹葉從樹冠上抽離,如刀一般飛向周晏。

周晏緊繃下颚,腕子上灼日劍嗡鳴一聲,飛離了他的手腕,劍身舒展,筆直的劍橫在了周晏三人的前方,如同一條銀色的蛟龍,閃着淩厲的光。

他神色未變,只輕呵一聲:“靜。”

他的聲音并未有多高,但是随着這聲不高不低的靜字,一切就真的靜了下來,如一個個刀片飛來的樹葉停止了攻擊,紛紛柔軟打旋地落到了松軟泥土中。

只剩一片沙沙聲。

而周晏指尖下的陣似乎動了兩動,如困獸被鎖鏈鎖緊,猙獰地怒吼了兩聲,但面對不可抗拒的強大力量,最終還是選擇安靜地匍匐在了籠子裏。

變故不過在一瞬間,周晏起身後,隗朗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他有一瞬間的慌亂,下意識地想靠近周晏給他解釋。

但是被一柄劍擋住了去路。

沈妄橫劍立在周晏面前,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在少年毫無感情的眸子中,隗朗似乎已經是一具死屍了。

他皺了皺鼻子,去看周晏,一張口滿是詞不達意的慌亂:“周大哥...不是的...我不知道會這樣......”

橫在他身前的劍還是沒有拿走。

“把劍放下,不是陣法的問題。”周晏伸出手,拍了拍沈妄的肩,他碰陣的指尖不知何時被挂了道口子,殷紅的血順着指尖流下來,像開在雪地裏的紅梅。

他擡頭對隗朗笑道:“我師弟脾氣有些沖,你多擔待。”

他的手碰到沈妄肩頭的那一刻,沈妄僵了僵,順從的将劍收了回去。

周晏繞過沈妄,走進隗朗,他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揉了揉捏了捏少年慌亂的臉頰,笑道:“是我不好,你們島主應當是這個陣法的主人,我擅自将靈力注入陣心,自然會遭到陣法的反噬。”

隗朗吸了吸鼻子:“真的是這樣嗎?”

周晏笑了笑,眸中一片柔軟:“我還能騙你不成?”

“周大哥沒事就行!”聽了他的解釋,少年心思淺,轉眼又開心起來,“那我們回去吧,周大哥受了傷,我家有治傷的藥。”

周晏儲物戒中此時有一大堆可以輕輕松松治好他這點傷的藥,但為了不讓隗朗愧疚,他還是笑着點了點頭,三人就按照來時的路線,就這麽出了森林。

從隗朗家拿了藥,再回到巫奶奶家時,周晏和沈妄正好看到巫奶奶從他們屋中出來。

在巫奶奶家住的這段時間,巫奶奶從未進過這間屋子,此時見到巫奶奶從他們家出來,周晏不免有些驚訝:“巫奶奶是找我和師弟有事嗎?”

“你們不是跟着隗朗那小子出去了嗎?”巫奶奶沒有回答周晏的問題。

周晏笑道:“遇上了點事,便先回來了。”

“哦,”她點了點頭,舉了舉懷中的東西,“我去屋中拿點東西。”

他懷中抱着一個鼓囊囊地包裹,被布包着,看不清裏面的東西。

周晏也沒有多問,就這麽跟沈妄進了屋。

沈妄進屋後,就開始四處轉悠,周晏不知道他在找什麽東西,只是對他解釋着剛剛森林裏發生的事情:“那陣你就當沒看見過,不管是祈福還是什麽的,我們當日也不會過去,到底與我們無關。”

沈妄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又繼續着自己的動作。

見沈妄不回答自己,周晏也不打擾他在那尋摸,低頭為自己處理傷口。

那傷口雖小,卻極深,隐隐能見到裏面的骨頭了,周晏将隗朗給的藥粉往傷口處一倒,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氣。

很疼。

下一秒,他就感覺一道陰影籠罩住了自己,周晏一擡眸,就看到沈妄蹲在了他面前。

少年伸手将他的收拾是手指拽到自己腿上,低頭将傷口上的藥粉轉眼吹了個幹幹淨淨。

他從自己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打開,用手指挖了一點裏面潔白的膏體,一點點摸到了周晏傷口上。

他動作小心,面上卻冷笑一聲:“給你你就用,毒死你都沒人給你收屍。”

別人說什麽他信什麽就罷了,怎麽別人給什麽就用什麽。

沈妄一顆心在胸腔中橫沖直撞,只覺得隗朗送來的藥粉哪哪都不行,說是淬了毒的藥也不為過。

總之不能抹在周晏手指頭上。

藥粉帶來的刺痛被含着靈力的藥膏的清涼覆蓋,周晏得了便宜,難得的沒反駁沈妄,就這麽乖乖任他上藥。

藥上好後,指尖又被沈妄小心的包紮了起來。

被包紮好後,周晏還主動去幫沈妄收拾散落在涼席上沒用完的藥粉藥膏。

沈妄見到他罕見的乖順,一顆沸騰的心不知為何又這麽安靜下來了。

可周晏卻咦了一聲。

他另一只手完好的指尖停在了涼席邊緣的一處,那一處沒什麽異常,只不過順着邊緣處,隐隐有幾寸紅色的輪廓。

若不是周晏坐在這裏上藥,也不會發現。

沈妄也看到了這裏。

他似乎終于找到了想要找的,手就要去掀涼席。

周晏配合他站起身子,待沈妄掀起涼席後,兩人都沉默在了原地。

涼席下,是用紅黑線畫成的一個陣法。

那陣法密密麻麻地占據了整個屋子,和森林中他們看到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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