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北境駐守陣地主帥帷帳中。應宸端坐于主位之上,嚴鄲父子則分別坐在應宸下方。
“此次大戰告捷還得多虧了王爺。”嚴鄲感嘆一聲,望向應宸的眼中充滿着敬佩之情,“只是此事按照規矩下官應向京城奏報。”
嚴鄲稍稍停頓,眉頭微微皺起,內心帶着些惆悵。
此次大戰本就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若是沒有應宸的指點,最後就算他們能夠守住此地怕也是損失慘重。若是奏報,應宸的存在便要如實寫上,或許可以隐藏他的身份,寫成一名小兵,但終究是瞞不住有這麽一個人。這無異于将他暴露在明處,此事太過冒險。可若是不奏報,北境所發生的事也絕不是他們能瞞住的。
考慮種種形式,嚴鄲一時間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也只是剛與應宸接觸,往細的方面來說,自己所選擇跟随的這位主子是個什麽脾性,他現今一無所知。
“将軍無須多慮,如實奏報便是,只是奏表中将我的身份隐去便罷,在下不過一介草民,将軍可懂。”
“是。”嚴鄲拱手道,“下官明白。”
應宸的意思為官多年他自是懂的,無非是淡化對方在此次戰役中的存在感,只是戰場上這麽多人瞧着,要想瞞住皇上的耳目怕也是有些難度。
想到可能引起的後續一系列情況,嚴鄲便覺得頭疼,他只是個武将,勾心鬥角雖說也是常事,但這的确不是他所擅長之處。
應宸将嚴鄲的顧慮看在眼裏,不過他本身也并未想過完全隐藏,他得有一個回京城的理由,不管是什麽原因,也不論自己是以什麽身份進京。
平民也好,權貴也罷,于他而言能達成目的就夠了。
揮揮手,讓嚴鄲父子二人退下,應宸注視着兩人離開的背影,等到兩人徹底消失在視線範圍內夏鴻倒了杯溫茶遞到應宸手上,待應宸穩穩端住後夏鴻躬身後退一步。
“主子,若是此刻暴露了……”夏鴻依舊有些遲疑,此舉對他們來說還是過于冒險。
應宸低頭盯着抹去茶蓋的水面,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說出口的話帶着幾分嘲諷:“暴露了又如何,不暴露又如何,不過是過程發生了轉變,結果卻是一樣。”
“更何況,你認為龍椅上坐着的那位真能發現嗎?懷疑嘛……或許是有的,也不過試探一兩次罷了。”
軍情奏報很快便被送到了京城,等待回信的途中,應宸在将士們眼中混了個眼熟,讓他們成功的記住了他這個新來的軍師,收獲了一大波好感。
Advertisement
不日,皇上身邊的紅人,新任禦史帶着獎賞的聖旨來到軍營。
嚴鄲看着面前站着的蘇禦史,面上帶着一抹友好的微笑,和來人打着官腔。
“嚴将軍客氣了,在下不過是承蒙聖上擡愛,有機會前來參觀一下将士們的生活罷了。”蘇銘将侍從手裏端正捧着的聖旨取過,面對嚴鄲眼中帶着些許不屑,“要論功勞,還是嚴将軍勞苦功高,這不,收到捷報聖上便讓下官帶來賞賜,以犒勞衆将士。”
“這……這可真是。”嚴鄲臉上揚起爽朗的笑容,對着蘇銘拱拱手,道:“這本就是我們的職責所在,臣在這裏替衆将士多謝皇上恩典。”
“将軍不必多心,該将該罰聖上心裏都是有數的,您說是吧?”蘇銘似笑非笑的看着嚴鄲,誰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是當然。”嚴鄲微微點頭,附和道。
蘇銘沉默的看着他,試圖從嚴鄲的臉上看出他是否說的是真話,他此次是帶着任務過來的,并非只是傳話那麽簡單。
聖上懷疑嚴鄲有不臣之心,據說是暗衛那邊傳來的消息,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得到的,那群人總有些神出鬼沒的地方。
這次過來,便是除了帶來獎賞外,聖上還希望能讓嚴鄲回京述職,等到了京城,他想再回北境可就不是那麽簡單了。
當然,嚴鄲作為北境鎮守大将,想讓他回京自是沒那麽簡單,聖上也清楚這一點,因此還給他下達了另一道命令。
若是嚴鄲無法回京,便讓他的兒子嚴铮代替,只是這到時候到底是不是鴻門宴就不好說了,也不是他們能過問的。聖上的心思他們做臣子的不好過度揣摩。
注視了嚴鄲一會兒,蘇銘沒能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麽,心裏暗罵一聲老狐貍,随後收斂了自己打量的目光,展開手中捧着的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因嚴鄲将軍率領北境将士英勇骁戰,大破敵軍,深得真心,着即日進京受賞,欽此。”
蘇銘将手中的聖旨遞過去,扶起跪在地上的嚴鄲,面帶微笑。
“恭喜嚴将軍了,這可是莫大的榮耀。”
嚴鄲低垂着眼眸:“蘇大人說的是,只是在下官事務繁忙,怕是要辜負了聖上美意了。”
嚴鄲的回答在蘇銘的意料之中,北境嚴家自開國先祖開始便有若有事,可拒回的傳統,這也是為何他們将目标放在嚴铮身上的原因,究其原因也不過是因嚴家自祖而來的特權。
聖上正式登臨大位不過幾年,雖說對嚴家所持這一特權痛恨久已,現如今卻也還未有完全把握能夠一舉廢除,對此也只能是無可奈何。
“嚴将軍言重了,只是聖上一番美意,将軍卻拒絕了,這……”蘇銘微微一笑,“貌似有些說不過去吧?嚴将軍您說是吧?”
嚴鄲看着蘇銘臉上戲谑的神色,稍作沉默,對着人客套的笑笑,內心卻思索起蘇銘話裏的意思。
聽這意思貌似并非是要求他回京,還有商量的餘地,可對方話裏卻又不缺乏必須進京的意思,若是按着這話裏的意思,怕是他們必須去一個人,并且這人地位不能低,嚴鄲審視着蘇銘,一時猜不透對方到底是想要誰去。
等了一會兒,見嚴鄲已經想到了什麽,蘇銘臉上挂着得體的笑容,狀似好心的替他解惑道:“嚴将軍,這意思想必您大概是明白了。若是您心裏沒什麽人選,下官這裏倒是有個人選。”
“聖上聽說此次大捷,您的獨子與一位小兄弟倒是出了不少力,若是您不能回京,派上這兩人大概也足以表達北境将士們對聖上的心。”說着蘇銘對着他微微點頭,轉過身背對着他,“您不妨好好想想,三日後給下官一個回複,下官這便先行告辭了,下官在九渭樓恭候将軍。”
嚴鄲躬身送別,等人離開後,他看了眼對方離去的方向,眉頭微蹙,轉身回到應宸營帳前,剛想讓人通報,賬內走出一道身影。
夏鴻掀開營帳的簾子,對着他點點頭:“嚴将軍您回來了,主子有請。”
等嚴鄲進入營帳,便見應宸的手邊放着一局棋盤,手執一枚黑棋思索着下一步的位置。
嚴鄲恭敬的行了一禮,在應宸的示意下等候在一旁,低頭思考着待會兒怎麽彙報剛才發生的事。
營帳內頓時陷入一片寂靜,除卻應宸時不時棋子落在棋盤上發出的碰撞外便只剩下夏鴻間斷更換茶水的聲音。
待到最後一枚棋子落下,白子敗局已定,夏鴻将棋局收起,應宸輕抿一口茶水:“嚴将軍過來的用意我已經知道了,回京不過是遲早的事,至于嚴小将軍……”
“那是嚴将軍的家事,在下不便參與,由将軍做主了。”
應宸話中的意思嚴鄲哪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位爺早就想到了,想到這,嚴鄲只能躬身道:“犬子年輕氣盛,出去歷練一番也好,此次京城之行勢在必得,犬子能有幸跟随在殿下身旁,已是莫大榮幸。”
“如此便如将軍所願吧。”應宸微笑對面。
兩人幾句話間便将嚴铮後面的安排定下,對此還在自己帳中休息的嚴铮還一無所知。等接到消息時,已經是臨近出發了,他就是再有意見也無法。只是他本身也并非有太大意見,只是面對應宸時有些忐忑。
誰能想到他當初對應宸的身份猜測了各種可能,對方卻是他最想不到的人,對攝政王的信息知道的越多,他對攝政王的感官也越複雜,真是又敬又怕。
不管嚴铮內心有多忐忑,他都沒有能拒絕的理由,于公于私這一趟他都得走,只是一踏上馬車他便不由自主的縮到了距離應宸最遠的角落,戰戰兢兢的不敢多做動作。
應宸看着恨不得消失在他眼中,渾身充滿了拘束的嚴铮,便想逗逗他,笑道:“嚴小将軍,我很吓人嗎?”
聽到應宸的問話,嚴铮腦海中來不及思索他的意思,身體已經條件反射的坐直,臉上扯出一抹牽強的微笑:“沒有,怎麽會呢?”
“是嗎?那你坐那麽遠做什麽?”應宸打趣的問道,想看看嚴铮會怎麽回答。
嚴铮腦子中瘋狂打轉,卻毫無思路:“這……那什麽……”
見着他的表現,應宸輕笑出聲,對着夏鴻揮揮手,夏鴻将一個長方形的盒子遞到嚴铮面前。
嚴铮不明所以的看着應宸,這怎麽畫風突變,什麽意思?
應宸擡擡一巴:“嚴小将軍別介意,前面只是和小将軍開個玩笑,這便算是賠禮吧,還請小将軍不要介意。”
說着不等嚴铮說出拒絕的話,應宸便讓夏鴻打開了盒子,待見到盒子內的東西時嚴铮剛想說出口的拒絕就被他自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寶劍配英雄,這年頭誰沒有做過一場英雄夢,想過擁有一把屬于自己的寶劍,這一點上就算是嚴铮也不例外。
他驚喜的看着在盒子內躺着的寶劍,神情恍惚,他絕不會看錯,這便是天下兵器譜上排行第九的湛虞劍,傳聞這柄劍自上屆武林盟主身隕後便再無蹤跡,有人說是陪着它的主人一同沉眠海底了,沒想到他有朝一日會在這裏見到它。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