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難舍難分

就這樣時間像流水一樣,不回頭地向前流淌,過渡到一年裏過節氛圍最重的春節。

一個多月時間,季心諾一連趕着錄制了六期節目,而連恺之又在新的四個城市裏輾轉,兩人再也沒有空當見面。

春節的七天假期,對兩人來說都只是日歷上幾個标注了紅字的數字,喜悅留在紙面上。

即使這次春節和情人節相連,兩大節日疊加,街上的熱鬧成了雙倍,他們也因為錯開的行程,無法享受節日的美好。

倒是吳冰在放假前對女兒提道:“你那個男朋友這次過節不回來?”

“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媽你也開始關心他了?”季心諾見媽媽別扭地關心戀情的進展,笑着調侃了句。

“還不是替你考察。”吳冰提起這件事,總是端着架子,但這次還算和顏悅色,“他家人肯定在這裏吧,再忙也得回來看看,否則不孝的孩子,也沒交往的必要。”

“這就過分了。”季心諾知道媽媽并非真的人身攻擊,但她已經形成條件反射,沒法聽到任何數落他不是的話。

但吳冰也不至于無端提起這茬,所以她更傾向于兩人私下有所交流:“上次他問我要了你的微信,你們聊過了?”

“就這兩天聊了幾句吧。”吳冰擺出一副平平淡淡,波瀾不驚的樣子,“小夥子人還行。”

不知連恺之用了什麽法子,總算打開媽媽的防線,季心諾笑得合不攏嘴。

這算她這些天聽到的最好消息,抑制不住嘴角上揚,馬上給他發了個訊息:“我媽今天誇你了,說你人不錯。”

沒想到這次他回得又快又很謙遜:“哪裏哪裏,阿姨謬贊了。”

季心諾抓住這個當口:“大忙人,今天有空嗎?不妨開個視頻,把經過說給我聽聽。”

兩人打開攝像頭,愉快地進行通話。

“說來慚愧,阿姨一開始沒通過我好友請求。”連恺之起初确實碰了個釘子,所以當着女友的面,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後來呢?”

“還好她也沒拉黑我,我就每天在認證信息那欄給她發消息,就這幾天,她通過我好友了。”

他有意淡化前面的努力,更多強調成果,所以從他的表述中,無從得知,他到底給媽媽發過多少條訊息,才換來眼下的圓滿。

“明天在家嗎?”他随即轉開話題。

“在,這幾天都休息。”過年時間,總算可以有完整假期,平時再怎麽敬業,此時她也發出打工人都會有的感慨,“我要謝謝資本家們,這幾天不剝削了。”

“那倒是正好。”連恺之想起這幾天的重要性,突然來了一句,“明天會有禮物寄到你這裏,時間不定,應該在十點前到,別忘了簽收。”

“能不能給點提示?”猜到他不會沒有表示,季心諾關注點放在禮物會是什麽上面,她兩根手指比作短短一點點,想探出他的口風,但連恺之又玩起保密那一套,但笑不語。

于是第二天,即使是一個人,她也過出了情人節的氛圍。

原本珍貴的時間仿佛就只有流淌一個功效,讓她從頭到尾都挂着笑,偶爾還吟唱幾句,就差将好心情公諸于世。

她像有用不完的精力那樣,一刻不停地動來動去,一會兒翻翻手機,看看有沒有物流信息,一會兒又是透過貓眼,朝門外看看,從天微微亮開始,等到午後,再從午後,等到夜幕降臨。

越是接近十點這個時間,越覺得心跳一直維持在高負荷沖刺中,就快要沖破心房,讓一直在沙發上維持“葛優躺”這個姿勢的她,躁動難安起來。

直到時鐘當真越過十點這個分界線,期待像是倒U型的抛物線那樣,過了最高的那個點之後,慢慢回落。

一天下來,她依然沒收到任何驚喜。

在十點半左右,她沉寂已久的手機,才有了新的動靜,顯示連恺之的詢問:“睡了嗎?”

“還沒呢。”她耷拉下來的臉忽然又有了活力,“怎麽可能睡得着。”

“沒睡的話,能幫我開個門嗎?”他總是這樣神奇,短短一句話,就帶出爆炸的信息量。

季心諾起身時,腳邊的拖鞋穿得亂七八糟,東搖西擺沖了出去,而後在拉開門的瞬間,見證了不可思議的奇跡。

“你今天不是該在Z市嗎,怎麽突然回來了?”她看着從天而降的男友,激動到說話都有了顫音。

連恺之雙手捧着一個小小的包裹,站在門口,面上還帶着長途奔波後的風霜之色,只是他留給她的,永遠是精力充沛的一面。

他雙手往上一擡,就将她攔腰抱起,讓她雙腳離地,懸空着:“這麽大的人了,連個鞋都不會穿。”

季心諾低下頭,這才看到自己穿錯了的鞋,雙手環繞着他借力,才把順序換好。

随後他才像快遞小哥那樣,端正站好,把包裹認真地交了出去:“季女士,這裏是你的直達快遞,請您簽收。”

“需不需要五星好評?”季心諾演戲的天分練了出來,在不知道前因後果的情況下,即興發揮。

“如果您願意的話,再好不過了。”

“可是我手邊沒有筆。”季心諾對着包裹,擺出為難的樣子。

“蠟筆小新裏面都是蓋章的。”連恺之絲毫不亂,有了新招,“或許你可以……”

他後半句話沒有說全,留下足夠的遐想空間,但這樣有指向性的話,怎會不讓她聯想到當初那個吻。

她仰起頭,向前微微傾斜,鼻息掠過他的耳際,像是為另一個吻做好鋪墊,但轉而間又是虛晃一下,退了開來:“還是勞煩你等一下,我去拿筆好了。”

她像條泥鳅一樣那樣,說着說着就想滑出他雙手夠得着的範圍,熟料他比她反應快上半拍,将她拉了回來:“我認輸了。”

“那你告訴我,為什麽突然回來了。”季心諾開啓新一輪的追問。

“這是我們在一起後的第一個情人節,當然提前能适應一下。”說來奇怪,他對這些有強烈的執念,“畢竟以後所有的情人節,我都得留給你。”

季心諾深深觸動,打算開口之際,身後卻感覺傳來強烈注視的目線。

她猛地回過頭去,竟是看到本該已經入睡,如今卻披了件毛衣外套的吳冰。

她這才發現她和連恺之以一個極其暧昧的姿勢站在門口,頓時害羞不已,在鞋櫃裏翻找一通,給他拿了拖鞋出來:“快進來。”

連恺之也面露囧色,低聲打了個招呼:“阿姨好。”

于是三人在沙發上就坐時,氣氛莫名詭異,像是吳冰慧眼如炬,正在審訊兩個犯人:“能跟我說說,這是怎麽回事嗎?”

連恺之雙手交疊,細看還能發現,他拇指正小幅度的摩挲着膝蓋,緊張不已。

“阿姨,事情是這樣的,我本來在開巡回演唱會,這兩天正趕上春節和情人節,稍微有了點空閑,先去看了爸爸,然後就……”

總歸有幾分偷偷約會被當場抓住的感覺,他在說話時,格外斟酌語句。

“我倒是沒想到,你們還會偷偷玩兒牛郎織女來相會那一套。”吳冰把他們的行為套上了神話故事的外殼,隐隐透着些不快。

“是我太想他了,讓他有空就過來看看我。”為了不多生枝節,季心諾搶白一句,把他後半部分的空缺填上,話裏話外,把他摘了幹淨。

連恺之也是急急道:“不是,是我的問題,太突然了。”

吳冰見一向穩重的女兒,胳膊肘又拐向外面,額頭上的褶皺多了幾層,但見兩人争先恐後認錯,唯恐不能同進退的樣子,又對他們短暫的網開一面:“行了,你們兩個,這會兒就不用秀恩愛了。”

她沉吟片刻後,再次詢問連恺之道:“你這次回來,打算待多久?”

連恺之據實相告:“最多應該有一天半。”

吳冰才環合下來的表情,在聽到這個時限後很快消退,為女兒鳴不平:“所以這一天半,你打算和她這麽偷偷摸摸的?”

“怎麽可能待在這裏嘛。”季心諾再次站出來緩和氣氛,模糊重點,“他難得回來一趟,我們當然要去有特殊意義的地方了,你總得給我們點相處的空間。”

除去節目錄制外,她和他一起去過的地方,确實屈指可數,能保證他們不被媒體抓到行蹤軌跡的地方,更是鳳毛麟角,所以還不如用情到濃時,恨不得如膠似漆這一套蒙混過去。

“別給我來有情飲水飽那一套。”吳冰在此時格外精明,“就去那一兩個地方,“和坐牢有什麽區別嗎?”

她把矛頭對準連恺之:“不是我有意為難你,而是如果你還擔當的話,是不是該男人一點,給自己女朋友正常的待遇?”

連恺之表情一頓,顯然是被說中痛處,額角上青筋突突突直跳,像要沖破他皮膚表層,跳到外面。

一下子室內仿佛形成一種奇怪的磁場,磁極的兩端,是他和吳冰不可調和的對立。

“阿姨,很抱歉我這麽說,但這方面我的确不能保證什麽。”最終還是連恺之這個做小輩的先發了話。

他不為無法保障的事情做出承諾:“如果我用‘一定能做到’這種說辭,可能聽着很順耳,但那只是謊言,這個口子一拉開,就要用無數的謊言去填充,我不想對她說謊。”

連恺之視線在女友和吳冰間切換:“無論如何,我和您一樣,都只希望心諾開心。”

他這番說辭,雖沒讓吳冰完全滿意,但也算是給了個交代。

吳冰終于不再挑刺:“時間不早了,沒什麽事的話,你們是不是也該散了?”

“謝謝阿姨。”連恺之向吳冰深深鞠了一躬,又給季心諾使了個眼色,示意之後再做聯系。

季心諾卻是随手進卧室,抓了件外套出來:“我跟你一起下去。”

還是寒冬時節,外頭的低溫,仿佛能透過厚重的布料,直接穿透到她的皮膚裏,使得她一走到外面,就不由的打了個寒戰。

連恺之即刻察覺她的不适,替她攏了攏衣角,包得她整個人像粽子那樣還不放心,幹脆替她捂起手來:“這麽冷的天,幹嘛非要跟出來。”

“當然是舍不得你啊。”季心諾心中暗忖,卻羞于将這樣直白話挂在嘴邊,所以她委婉的要他跟自己随時保持聯系,“回去以後,別忘了給我發消息。”

“好。”連恺之應得幹脆,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有人這麽牽挂我,我怎麽會忘了。”

他如今說起這些話越發自如,只是苦了對面的季心諾,時時處在冰火兩重天,身子感受着刻骨的嚴寒,一顆心卻是滾燙火熱。

但他不想她受涼,所以直接将她調了個方向,催道:“好了,快點進去,不然生病了,難過的可不止你一個人。”

“知道了。”季心諾應聲後,打開家門。

但在回到最熟悉的地方時,她忽然懂了“依依不舍”的含義,明明才剛要分別,她卻覺得不屬于他們共度的時刻,一分一秒都顯得無比漫長。

她不忘回頭,拿着手機對他晃了晃,等于無聲重複了一遍,千萬別忘了聯絡。

“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會變低,看來是真的。”吳冰将女兒的眷戀不舍,全都看在眼裏。

“這沒有科學依據。”季心諾收起那點小心思,擺出一張笑盈盈的臉來,“不然我去做個IQ檢測,看看智商是不是變低了?”

“你啊,越來越皮了。”眼見女兒有越陷越深的趨勢,吳冰還想像拴住脫缰的野馬那樣,再讓她收收心,“小心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吃得苦中苦,方修成良緣。”季心諾心情大好,甚至即興發揮,把詩句改了改。

那時她并不知道,原來生活造就的苦難,遠比滾雪球還要可怕,而跟頭摔得太慘,才會知道妥協。

她只是滿心歡喜地,等着連恺之的訊息。

約莫半小時過後,他如約傳來訊息:“我到了。”

緊接着他發來一個安睡的表情包,用“做個好夢”四個字,要她早些入睡。

“晚安。”季心諾趕緊回複過去,然後在平和安寧中緩緩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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