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買了一只貓
千百年來，妖族想要混跡人間，第一道門檻便是化形。
化作人形去人世間修行，被妖族稱為“入世”。只有入世之妖才能通曉天地，問道長生。這一道門檻，阻隔了大多數妖族的問道之路。然而，随着人類科技的日新月異，妖族找到了新的入世途徑——智能寵物。
在智能鼎盛的2031年，科技變得和妖法一樣神奇。人類制造的寵物在機器人的基礎上加入了AI內核，智能寵物不僅能說人話，還會做人事，個個都像是成精的小動物......
于是，某些成了精的小動物，借着智能寵物的外殼，悄然混進了人族的地盤。
作為一個普通的人類，羽輕舟對此一無所知，眼下的生活已經足夠忙亂。她拖着巨大的行李箱，在陌生的城市裏穿街而過。大學剛畢業的她，打算在這裏開始新的生活。
“清晏智能，滿足你對寵物的全部幻想！”
路邊的大熒幕不算投射着廣告，畫面裏是一只通體雪白的智能寵物貓，看起來和真貓一樣，萌軟又可人。
“清晏智能貓，全新仿生外觀，絕對的真貓手感，軟乎乎！毛絨絨！”廣告旁白熱情洋溢，“新品貓小白現已上市，貓小白不僅滿足您對貓的一切幻想，還兼具家務一體機的功能，能管家，會賣萌，任君吸撸摸！”
羽輕舟不由得被廣告吸引了，一臉憧憬道：“真可愛。”
清晏智能，是著名的智能開發商之一。現在大多數智能寵物還是合金外觀，清晏智能卻已經推出了全仿生外觀——智能貓具有真實的皮毛和體溫，無論外觀還是手感都像真貓一樣，十分誘人。
不過，這家的智能貓是出了名的奢侈品，一般人根本消費不起。
羽輕舟拖着行李箱匆匆走過，比起買不起的奢侈品，還是先解決眼下的生活最重要。
她許久沒回到桐山市了，這是她出生的地方，卻沒有太多的回憶。前幾天，她接到律師的電話，說有一位遠方親戚留給她一筆遺産，大約一百多萬，讓她務必來領。
羽輕舟驚喜極了。
多方确認不是騙局之後，她興沖沖地來到了桐山市。這一筆巨款，可以做許多想做的事情了。
首先要買一棟小房子，有一個安身立命之所，才能放心去做想做的事。她看過了，這座三線小城的房價不算太高，一間一室一廳七八十萬就差不多了，一個人住剛剛好。
除了買房，她最想開一家甜品店，最好在人流密集的市中心，某一條優雅的小街，周邊的氛圍不要太差。不過，這樣一家黃金鋪面的租金肯定很貴，而且大學生沒有經驗開店，萬一賠了怎麽辦？或許，可以将這筆巨款分成兩份，一份當買房首付，一份存起來，先去甜品店打工積攢經驗，順便還房貸，等積累了足夠的經驗再去開店......還有還有，有錢就可以安心考研啦，未來三年的生活費和學費都不用擔心了。
最好能一邊讀書，一邊兼職開甜品店！
羽輕舟計劃得十分興奮。
路邊的吆喝聲迅速将她抓回現實：“賣狐貍啦，買一送一！可可愛愛，包您滿意！”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随着手機定位拐進一條小巷，路邊是一棟老宅。老宅是古明國的制式，卻在垂花門上懸着一塊嶄新的招牌：大仙智能寵物店。不僅如此，老宅的古牆上硬生生掏出一排透明的櫥窗，打着閃亮亮的射燈。燈下是一排小狐貍，每一只都晃着毛絨絨的尾巴。
看到羽輕舟之後，三只小狐貍的尾巴晃得更熱情了。
“還挺智能的。”羽輕舟笑。
原來是一家智能寵物店。
時下的智能寵物十分流行——智能機器人變成了寵物的模樣，并具有家務協作、情感陪伴和智能中樞等多項功能。不過，智能寵物大都是冷冰冰的合金材質，這種仿生的毛絨質地十分罕見。
店長笑眯眯地迎了出來，他看着年紀不大，山羊胡卻頗顯老成。
“今天要來點狐貍嗎？”店長從櫥窗裏拽出一只狐貍，“這是最新款的智能寵物狐，能導航會唱歌，能掃地會洗碗，早上給您做早餐，晚上給您暖被窩，自帶發熱體，環保不用電。”
“這麽棒的嗎？”羽輕舟有點感興趣，“不用電的話，怎麽驅動呢？”
“我家的狐狐自帶廚餘垃圾處理功能，和廚餘發電的原理是一樣的，可以将食物的生物能轉化為電能。”店長振振有詞，“平時的果皮剩菜都可以喂給它，它都能吃，吃完就發電。”
“吃垃圾就能自發電？這麽環保？”羽輕舟驚訝道。
這比市面上的智能寵物更省電啊！
店長懷裏的小狐貍卻是一聲：“嘔。”
羽輕舟：？
店長趕忙把狐貍塞回櫃子，拎着狐貍耳朵小聲說：“怎麽了，不比你們翻垃圾桶強？”
三只小狐貍一起委屈巴巴的低頭，弱叽叽地嗯了一聲。
雖然覺得哪裏不太對，但羽輕舟還是好奇地問：“他們的表情都好逼真，是動态模拟嗎？”
“當然當然。”店長嘿嘿笑道，“我家的動态模拟非常先進，表情都可真實啦。”
“這種毛絨仿生質地，還要掃地洗碗，應該很容易弄髒吧？”羽輕舟問。
“不會的。”店長拎起一只小狐貍，像是舉着雞毛撣子一般，用又軟又幹淨的狐貍尾巴掃了掃奉香的條案。
小狐貍一臉生無可戀。
日光下的條案飄起一抹浮塵，狐貍尾巴卻纖塵不染。
“您看，這是清晏智能的技術，每一只小狐貍都是避塵防水隔菌的，不怕髒。”
店長說完，暗示一般拍了拍小狐貍，小狐貍委屈巴巴地舉起一杯茶水，要往自己身上澆去。
“好好，我知道你防水了。”羽輕舟連忙攔住小狐貍。
小狐貍擡頭，亮閃閃的眼睛期待地望着羽輕舟。
店長趁熱打鐵：“我家的狐狐原價九萬八，現價只要九千八，只要九千八，就能把狐狐帶回家。”
羽輕舟：“......”
清晏智能是智能界的奢侈品，最低配的寵物也要幾十萬，這只狐貍只要九千八，多半是假貨。她雖然沒什麽錢，卻也不願意買盜版。
看羽輕舟有些嫌棄的表情，店長聳聳肩，轉頭走了。
羽輕舟仔細查看手機導航，她明明是跟着導航來找律師的。
等等，這家律師事務所，也叫大仙律師事務所？？
她擔憂地撥打了那位律師的電話，剛才那位山羊胡店長，竟然接着電話跑了出來……
羽輕舟：“……啊您？”
“等等！”店長動作十分靈敏，掏出一個遙控器對着招牌一按，電動招牌立刻翻面，“大仙智能寵物店”的牌子一秒變身“大仙律師事務所”！
羽輕舟：“……”
好像騙子哦，真的不是騙子嗎。
可是，她确實多方驗證過，遺産繼承文件和這家律師事務所的牌照都是真的。
“不好意思，嘿嘿。”店長賠笑道，“我們小地方經濟不景氣，律所沒啥客人，就多搞了幾份兼職，都是為了謀生嘛，見諒見諒。”
好吧，情有可原。
“您就是……顧子缺律師嗎？”羽輕舟問。
“我是我是。”顧子缺将她迎進了四合院裏。
屋裏突然迎出一個熱情的女孩子：“輕舟！”
“蘇旦！”羽輕舟一驚，“你怎麽在這？”
“哈哈，這是我家呀，我聽說子缺哥最近接了一個客戶，名字和你一樣，聽描述也像你，果然是你呀！”蘇旦一臉激動，“太好啦，你以後都留在桐山市嗎？”
“是呀！”看到老同學，羽輕舟也很開心，“先在這裏住幾年看看，畢竟你也在。”
蘇旦是她從小玩到大的小夥伴，兩個人讀一間小學，大學又碰在一起，還在一個寝室，關系特別鐵。這次回桐山市，她打算确定了遺産之後，就和蘇旦說，免得中間出現了變故，她空歡喜一場。怎知在這就遇到了她。
“你要是留在桐山市，蘇旦就開心啦。”顧子缺熱情地去倒茶。
“這位子缺哥是……”羽輕舟問問。
“是我家的管家，哈哈，都是鄉下的規矩。”蘇旦有些不好意思。
“這樣哦。”羽輕舟有些羨慕，她知道蘇家是當地的望族，維持着許多古老的傳統，“這裏是你說的蘇家老宅嗎？”
她擡頭環顧四周，這棟老宅看起來很有年月感，只是多了一些不搭調的東西，比如智能寵物展示櫃……
“是呀，這裏原本是城裏的蘇氏會館，不過這幾年家裏條件不太好，只好開店補貼家用。”蘇旦為難道。
“我懂我懂，”羽輕舟一臉理解，“沒想到這家律所是你家開的，等下的律師費我會很快結清的。”
“嗯嗯，小羽你真好呀。”蘇旦突然有些不安，匆匆跑進內堂，“我去給你拿點心吃！”
顧子缺正在裏面燒水倒茶。
“子缺哥，我們這樣把小羽騙過來，是不是不太好？”蘇旦小聲支吾道。
顧子缺長嘆一聲，摸摸她的頭道：“你這只小狐貍，怎麽同情起人族了？”
“她是我的好朋友啊。”蘇旦為難道。
“蘇旦，咱們确實是沒辦法了，世道艱難，狐族的日子越過越差，家裏積蓄不多，供你上學也難，狐貍賣不出去，做律師我也不太在行……”顧子缺滿面愁容，“總不能真的讓弟弟妹妹們去撿垃圾吧？”
“我知道啦。”蘇旦低頭。
沒錯，蘇旦是一只成精的小狐貍。
——盤踞當地幾百年的蘇家是狐族，他們入世已久，逐漸沒落，如今希望都放在蘇旦這些年輕狐身上。
“你這位同學，”顧子缺小聲道，“是百年難遇的洛隐靈廚。”
“她真的那麽厲害？”蘇旦擡頭，“我以為她只是做飯比較好吃。”
“她做的不是一般的飯哦，”顧子缺語重心長道，“她是洛隐門的傳人，是人世間千載難逢的靈廚。你看，你只是吃了幾個月她做的飯，修為就精進了這麽多。”
“也是……”
快畢業時，蘇旦和羽輕舟合租過一段時間，順便蹭了幾個月的飯。這段時間，蘇旦的修為突飛猛進，回家後便被顧子缺發現了異常，原來自家的小狐貍有這種奇遇——為了狐族的生存之道，他決定好好利用一下。
“仙君要修玉食道，正缺少一位廚藝精湛的靈廚。洛隐門是玉食道的正宗，我們将這位靈廚舉薦給仙君，仙君肯定會念着狐族的好，幫你的弟弟妹妹們化形，這樣，他們就能入世修道，賺錢貼補家用。”
“嗯好吧……”
“而且，我們雖然騙了羽輕舟，那是礙于控妖辦的規矩，不能在人間傳播迷信思想。我們略施小計将她送上小島，也是為了她的修為更進一步，對她百利無一害，也沒有害人嘛。”
“嗯嗯，也是呢！”蘇旦點頭。
沏好茶後，顧子缺戴上眼鏡，拿着文件走回大堂。
“顧律師，這就是我的遺産繼承文件嗎？”羽輕舟略有一些小激動。
“嗯，不過，有件事我也是剛剛知道，”顧子缺嚴肅道，“你那位遠方親戚留下的不是存款，而是一份債務合同。”
“債務合同？”羽輕舟頓覺不妙。
“對，他臨終前将所有錢都借給了一位姓沈的老板，可是，沈老板做生意賠了錢，至今未還。現在想拿到這邊錢，就得找沈老板讨債。”顧子缺扶了扶眼鏡道。
“讨債？？”羽輕舟慌了。
“小羽同學你不要慌，我們可以幫你雇讨債公司去做這個事，不用你自己去。不過，讨債耗時費力，這位沈老板又失聯了。”顧子缺緩緩道，“所以，我有一個建議，沈老板有一份急售的産業，你可以讓他用這份産業抵債。這份産業正常賣肯定不只一百萬，用來抵債你可就賺啦。”
顧子缺說着，取出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棟精致的老宅，粉牆黛瓦間，透着水墨畫意。
“這麽漂亮的一棟宅子嗎？”羽輕舟驚訝道，“只賣一百萬？”
“怎麽樣，心動了嗎？”
“位置在哪，能住人嗎，适合開店嗎？”羽輕舟确實心動了。
“能住人，三進三出的大宅院，能住好多人，前廳開店剛剛好，還帶個小院子。”顧子缺笑道，“後院不僅能住人，還能種菜，你不是喜歡做飯嘛，剛好種最新鮮的蔬菜吃。”
“不可能啊，要是這麽好，起碼能賣個幾百萬。這位老板為什麽不直接賣掉房子，再拿一百萬出來抵債？”羽輕舟保持了冷靜，“等等，是不是位置很偏僻，是不是蓋在村子裏？”
“啊這個……”顧子缺有點尴尬。
“不是農村啦，是瀛洲府，過去超級繁華的。”蘇旦接道。
“過去……？”羽輕舟感覺不太妙。
過去繁華，說明現在不行了。
“小羽同學，”顧子缺只好放出殺手锏，“我可沒說這份産業是一棟房子哦。”
“那是什麽，房子裏的一個廁所嗎？”
“不是一棟房子，是一座小島，島上起碼有上百棟大宅，還有一座仙山。”顧子缺嘿嘿一笑。
羽輕舟：“上百棟大宅？一座山？？”
“沒錯，小島四面環海，山清水秀，還有仙山的傳說哦。”蘇旦忙跟上，“這麽好的島，只用來抵一百萬的債務，太劃算了。”
“這麽好的島，怎麽會賣不掉？”羽輕舟質問。
“啊這……”蘇旦支支吾吾道，“因為停水停電不通網。”
“位置也略偏僻，不通船，不通快遞，沒有外賣……”顧子缺終于坦白了，“也沒有人住，島上一片荒廢，什麽商業都沒有。”
羽輕舟：“……我還是去讨債吧！”
“島上還有一片歷史建築保護區和一級生态保護區，開發商的開發成本極高，所以一直賣不掉……”蘇旦小聲道。
“等等，你說什麽？”
“怎麽樣，你感興趣啦？”顧子缺露出狐族的狡黠笑容。
羽輕舟：“啊我……”的确是很感興趣呢，怎麽辦？
怎麽回事，感覺就是針對自己下的套兒？
顧子缺遞給她一枚銅印，銅印裝在栴檀木的小盒裏，像是名貴的古物。別致的印身下是九疊篆，刻着一行官字——瀛洲太守沈少澤。
這是什麽古董嗎？
“沈少澤是誰？”羽輕舟好奇。
“就是欠你一百萬的那位老板。”顧子缺笑着說，“銅印是你新家的鑰匙。”
羽輕舟：“............”
沈少澤是什麽中二土老板，拿銅印當鑰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