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心如刀絞

能讓雲翡笑得這麽甜,當然是銀子。摸着可愛銀子,她心花怒放地擡起眼簾,對出手闊綽國舅爺投過來一道“贊賞鼓勵”目光,而大将軍目光時不時地滑過那小夥計身上,深邃莫測中湧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暗流。

肖雄飛暗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大将軍和小夥計眉來眼去,這是怎麽回事?他忍着惡寒,低頭吃面,将一碗難吃倒胃口蔥花面塞進口中,心裏暗暗告誡自己,自己一定是喝了胭脂俠,眼睛有點花,所以看見什麽都覺得鍍了一層可疑暧昧緋色。

尉東霆吃過面,和肖雄飛起身離開。

宋驚雨将他們送出門外,長出了口氣,還好,尉東霆對他開酒肆未露出什麽不滿意思,喬裝打扮雲翡貌似也沒露出什麽破綻。大将軍突然造訪大約是偶然路過,無意碰巧,這樣好。

雲翡也這樣認為,跟着三人後面狗腿兮兮地揮着手,笑得春花一樣燦爛:“二位常來啊。”這句話透着十萬分真誠,因為一來就扔一錠銀子土豪,讨人喜歡了。

“宋校尉酒肆,自然是要常來捧捧場。”尉東霆腳步不停,對她這個小夥計連看也沒看一眼,但一點也不影響雲翡歡歡喜喜好心情。

突然,尉東霆擡手指着那柳樹上挂着鐵環和鐵球問道:“這是?”

宋驚雨笑着說:“這是小店為了招攬客人所設,若有人能将鐵球投過鐵環,酒錢全免。”

尉東霆停住步子,饒有興趣地打量着鐵環,扭頭對肖雄飛笑笑:“這主意有趣,雄飛,你我來試一試。”說着,他上前幾步,拿起鐵鏈子系着鐵球,放手心裏上下抛了幾下試試分量。

雲翡沒想到他竟然還有閑心來投鐵球,瞬間心尖一抽。

尉東霆武功她是親眼見過,一想到那夜客棧裏和宋驚雨過招情景,她頓時覺得自己一顆小心髒就像是那顆鐵球一樣,被他抛上抛下玩弄于掌心之中,十分不好,眼看就要有心律不齊征兆。

尉東霆仰起頭,微微眯眼看着那鐵環。突然,一個黑影從他掌心飛起,那鐵球就像個沙包似,飛上去成一條直線,直奔那鐵環而去。

雲翡心肝也随着那鐵球被高高抛起,玉帝保佑別讓他投中,不然酒錢全免啊。

大約玉帝已經午休去了,沒聽見她祈禱,那鐵球絲毫不顧念她欲碎心,竟然不偏不倚正從那鐵環中穿過,接着嘩啦啦一聲清脆響聲。

這不僅是細鐵鏈從鐵環中磨砺而過聲音,還是一把刀從雲翡心髒上劃過聲音,她捂着心口,疼抽氣,那一錠銀子就這樣物歸原主麽?

肖雄飛一臉興奮地鼓掌喝彩,“将軍好力氣好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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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驚雨也暗自佩服尉東霆臂力,扭頭對雲翡道:“小小蘇,将軍酒錢。”

雲翡欲哭無淚,轉身進去将那一錠銀子拿來,不情不願、萬方不舍地遞過去,心疼聲音都變了調:“将軍你酒錢。”

“這,怎麽好意思收回。”尉東霆無視她痛不欲生表情,轉頭看着宋驚雨,露出一抹不好意思微笑。

雲翡立刻把手掌往後縮了縮,大将軍你給都給了,怎麽好意思再拿回去呢,像您這種土豪,一擲千金才顯得英俊潇灑,玉樹臨風。

宋驚雨素來是個老實人,而且心裏對武功高強尉東霆,有一種惺惺相惜欽佩之情,忙道:“将軍既然投中了鐵環,怎麽能收将軍酒錢吶。”

尉東霆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多謝宋校尉了。”

肖雄飛一萬分肯定,大将軍是絕不會拿回那一錠銀子,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尉東霆竟然從那小夥計掌心裏拿回了那一錠銀子。

肖雄飛驚詫地腦子有些發蒙,大将軍何時變得如此吝啬?再看那小夥計,眼巴巴地瞪着大眼睛瞅着大将軍,分明已經是一副肝腸寸斷表情。

而大将軍看着小夥計眼神很是奇怪,有點類似于肖雄飛一陣惡寒,閉了閉眼睛,我看錯了,我一定是看錯了。大将軍潔身自好不近女色單身未婚沒有緋聞,絕對不會是這個原因,絕對不會,那小夥計長有哪一點好看地方,除了一雙眼睛靈動漂亮,其他通通不能看。

尉東霆毫不客氣地收回銀子,施施然離去,英俊潇灑,玉樹臨風身姿消失那河堤上。

雲翡簡直懊惱要吐血。和銀子失之交臂感覺簡直比割肉還要痛,足足痛上一萬倍。她跺着腳心裏腹诽:國舅爺您這麽有錢,幹嘛要占人家便宜來白吃白喝。

宋驚雨安慰她:“小姐,那一碗面和幾杯酒,本來也值不了一錠銀子。”

雲翡嘟着嘴郁郁不樂,忙來忙去,白高興一場。尉東霆果然摳門吝啬,上一次放她這裏三千兩銀子,還大言不慚地收利息。這一次過分,這點小便宜都占。

本來雲翡以為尉東霆說捧場話,只是場面話随口說說,誰知翌日,他竟然當真讓人過來捧場。

雲翡一看肖雄飛帶了六個男子來到酒肆,頓時心花怒放地迎上去,昨日不頓時煙消雲散了。

宋驚雨迎上去拱手見禮。

肖雄飛笑吟吟伸手指着身後六個人,“尉将軍交代末将帶着手下兄弟來給宋校尉捧個場。”

“多謝尉将軍,諸位請。”

雲翡上了酒菜,笑眯眯看着六個人,心裏盤算着這一筆酒錢可以抵得過昨日尉東霆免費那一頓了。

七人吃完之後,雲翡笑眯眯上前,兩眼放光地打算收錢。

誰知肖雄飛站起身來,笑吟吟道:“宋校尉酒肆有個規矩,只要投鐵球穿過鐵環,便可以免了酒錢。兄弟們,可別丢了尉将軍臉,讓大家看看咱們禁軍身手。”

雲翡一聽這話,頓時心裏噗噴了一口血,柳樹上挂鐵環,本就是招攬生意一個噱頭,挂那麽高,鐵環那麽小,平常人累死了也不會投中,可是來這幾位可是禁軍中高手。

她急得暗暗跺腳,尉東霆那裏是帶着手下人來捧場,分明是來砸場子混酒喝。

河堤上游人,一看折春風門前,來了禁軍鐵球投環,頓時都圍了上來。人越聚越多,不大工夫,小酒肆被圍觀人群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喝彩聲叫好聲此起彼伏。

這幾個人包括肖雄飛,全都試了身手。禁軍中高手,武功自不必提,七人中有三個人投中。這下可好,酒錢一分錢也收不回來,雲翡心疼得恨不得将尉東霆暴打一頓,再踩成豆腐幹。

肖雄飛領着衆人離去。自然,一文酒錢也沒有留下。

等圍觀人群一散,雲翡立刻捂着心口,對宋驚雨道:“去把柳樹上鐵環取下來,萬一他們明天還來,可就壞了。”

宋驚雨道:“這樣不好吧,你看方才那麽人來圍觀,大家都興致勃勃,明日發現這鐵環不,只會讓人說我們酒肆言而無信,吝啬小氣。”

雲翡也是一時氣得昏了頭,聽了宋驚雨話,撅着嘴道:“那你說如何是好?他們要是天天來,我們還不賠死了。”

宋驚雨只好硬着頭皮安慰她,“這未必是壞事,你看吸引了這麽多人來。将軍或許是一番好意,他又怎麽會意那點酒錢。”

雲翡只好忍痛作罷。回到居處,她心疼一晚上都沒睡好覺,晚上做夢,酒肆裏擠滿了人,但全是禁軍!噩夢醒來,她心裏無比确定,若今日再來一群禁軍,她一定會被氣得血濺當場。

本來開酒肆賺錢是一件活開心事,可是偏偏被尉東霆攪得心神不寧,實可惡。翌日一上午,雲翡都提心吊膽中度過,眼看到了打烊時分,她總算是松了口,一顆懸着心,終于妥妥放了回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日禁軍來過原因,今日酒肆裏客人一下子多了許多,也有不少人躍躍欲試地去投鐵球,可惜,沒有一個人能投中,能抛起來一尺高人,都寥寥無幾。

雲翡當初設這個鐵球時候,就考慮過這個問題,若是輕而易舉就讓人得手,她還不得賠死。

今日平平安安躲過一劫,雲翡高高興興地拿了打烊木牌出去挂上。結果,俏生生一轉身,一臉笑容咔吧一下僵住了。

尉東霆站她身後,身着一身玄色便裝,高大俊朗,氣宇不凡,煦暖陽光,照他笑容溫柔明亮,俊美動人。

可惜,雲翡眼中,任何美色都沒有銀子好看。

一見他,她便想到了昨天那幾個禁軍酒錢,頓時氣血上湧,心如刀絞,萬箭穿心。

尉東霆神清氣爽地問道:“小蘇,又打烊了?”

雲翡沒好氣地伸手指了指那木牌,将軍您認得打烊這兩個字吧。

尉東霆根本就不去看那兩個字,而是彎腰拿起鐵鏈上鐵球,抛手心裏,沉重鐵球,他掌心裏就像是沙包,抛來抛去,沒什麽分量一般。

雲翡立刻覺得自己小心髒又被他抛來抛去,忽上忽下地開始耍着玩了。

一看他流露出喝免費酒意圖,雲翡實忍不住了:“尉将軍,本店也是小本生意,嗯,宋校尉開店是為了掙老婆本,您這樣,不大好吧再說了,酒多傷身,偶爾喝一次好,大将軍您日理萬機,應多保重身體,”

尉東霆放下鐵球,笑了笑:“我今天是來替他們付酒錢。”

雲翡一聽,立刻眼睛發光,“真?”

尉東霆正色點頭:“真。”他拿出一錠銀子,瞬間便有兩道潋滟生輝眸光集中到了他掌心裏。

雲翡喜笑顏開:“多謝将軍。”她伸手便要去拿那一錠銀子。尉東霆将掌心一合,把銀子握住了,她軟軟指尖觸到他手背上,觸了電一般趕緊撤回來。

尉東霆笑笑地看着她:“小蘇,你去給我下一碗面。”

“我?”雲翡指着自己鼻子尖,笑容僵到臉上,眼睛瞪得老大。

尉東霆點頭,将那一錠銀子放到她手裏:“去吧。”

雲翡握着那一錠銀子,臉上堆笑,內心糾結。開什麽玩笑嘛,下廚,本小姐連大家閨秀基本針黹活都還不甚精通,下廚這種拓展型賢妻良母技藝,實是從未涉足領域啊。

她咽了了口水,大眼睛骨碌碌一轉,笑盈盈問:“不好吃,将軍不會要求退錢吧。”

尉東霆鄭重點頭:“你放心,難吃了,我也不會要求退錢。”

雲翡咬了咬牙,實割舍不下對銀子愛,果斷地去了後廚。

茯苓一聽她要親自做一碗蔥花面,驚詫眼睛都要冒出蔥花來。

雲翡挽起袖子,“,你來說,我來做。”

茯苓忙道:“小姐還是我來吧,端出去他又不會知道是不是你做?”

雲翡興沖沖道:“做生意要誠信為本啊,我既然已經答應了,就親手做給他吃。反正難吃他也不會退錢。”說着,舀了一大勺鹽放進了鍋裏。

茯苓嘴角一抽:小姐,人家尉将軍到底那裏惹到你了,你要齁死人家。

不多時,雲翡端着一碗面走了出來。

正和宋驚雨說話尉東霆驟然沉默下來。這碗面條,稠巴巴糊成一團,幾乎沒有湯水,看一眼,便足以讓人食欲全無。飯做成這樣,還拿出來賣,連宋驚雨都覺得有點難為情。但也從另一個方面說明,這碗面确确是雲翡做。

雲翡窘笑:“小手藝不佳,請将軍多多包涵。”放下碗,她很有自知之明地立刻退開了。

尉東霆嘆了口氣,貌似鼓起很大勇氣挑起一筷子,然後吃了一口便放下了筷子。

雲翡坐櫃臺後,以手擋面,裝模作樣地看賬本。過了一會兒,她心虛地擡起頭,朝尉東霆掃了一眼,不想,他正看她。

她擠出一絲幹笑,趕緊低頭。過了一會兒,卻不經意又和他目光相撞。這有點不大對勁啊,他今日好像看她次數有點多,看時間也有點長。

雲翡笑容依舊,心裏卻莫名地揪緊,總覺得他目光似一把薄如蟬翼小刀,慢慢地慢慢地挑開她面具。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臉,沒什麽異樣,面具好好貼臉上。但尉東霆目光實是犀利讓人緊張,于是她不放心,轉身到廚房裏,趴水缸上照了照,面具确沒什麽問題。

她出來時候,尉東霆已經起身,宋驚雨将他送出酒肆,很是抱歉地說道:“将軍慢走。”

雲翡忙跟出去,熱情地揮了揮手:“将軍常來啊。”

尉東霆突然折過身來,走到她跟前,目光灼灼看着她。

雲翡心裏怦一聲狂跳,天哪他不會是認出我了吧。要揭穿我麽?那又如何,我沒做違法事,怕你不成。 她挺了挺腰板,毫無忌憚地看着他。

尉東霆看着她,似笑非笑:“小蘇,你臉卷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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