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V章

慶山跟上去小聲道:“莊主,用她放心麽?”

莊主負着手,慢悠悠道:“她和陸源不是一路的,陸源離開的時候,身邊沒帶任何女人,我問過那幾個侍從,她是半路上撿來的。叫她做些洗碗洗衣裳的粗活,有什麽不放心的。”

“是,莊主。”

雲翡聽見這番話,心裏默默咬牙,真是狠心又黑心的家夥。

慶山走過來解開了雲翡的繩索,然後對外頭喊了一聲:“湯圓。”

外頭脆生生應了一聲,走進來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臉蛋圓圓鼓鼓,白白胖胖,還真是像極了一顆湯圓。

“把這丫頭領到後頭去,洗碗洗衣服只管吩咐她去做。”

“是。”湯圓和和氣氣地對雲翡笑了笑,看上去可一點也不像土匪窩裏的小丫鬟,笑容質樸單純,憨厚極了。

雲翡拉好裙子,從地上爬起來,揉了揉手腕,走出房間時,她回眸看了一眼陸源。

他沉着臉,一看就是在生悶氣。雲翡知道一定是自己方才急于和他撇清關系,又對着那位莊主拍馬屁的行為引起了他的反感。可是大丈夫就是要能屈能伸,好漢不吃眼前虧,識時務者為俊傑。硬碰硬能有什麽好處,她可從來不做那種傻事,随機應變,機靈伶俐,才是她的護身盔甲。

走出房門,她發現這座房子是一棟兩層的小樓,東西兩側各有幾間廂房。庭院裏布置的清雅素淨,天井中花草扶疏,假山下還汪着一小池碧水,荷葉蓮蓮,中間養着錦鯉。

頭頂上傳來啪嗒啪嗒的木屐聲,雲翡擡頭看見二樓的回廊上出現了那一抹白色的身影。看來,那位外表光風霁月出塵脫俗,內裏卻黑心黑肺狠毒惡毒的莊主便是住在二樓了。

西廂的房間,大門緊鎖,門口站着兩個人把守着。雲翡懷疑,陸源随身帶着的八名侍從和樓四安就關在這裏面。

湯圓笑吟吟問她:“你多大?”

“我十三。”雲翡覺得自己的年歲還是不要實說的好,一來小心為妙,以免暴露身份,二來,這些劫匪都是男人,十三歲還算是個孩子,比十六歲要稍稍安全些。

湯圓立刻高高興興道:“那我比你還年長一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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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翡立刻讨好地笑道:“請湯圓姐姐多關照,你叫我小雲就好了。”

兩人不一會兒就到了後院的廚房,湯圓沖着一位坐在門口擇菜的婦人叫了聲娘。

那婦人擡起頭來,卻是一張比湯圓還要圓圓胖胖的臉,眉眼裏透着一股子慈祥和藹。

湯圓指着雲翡道:“娘,這是小雲,莊主讓她來廚房給咱們幫幫忙。”

圓臉的婦人往圍裙上擦擦手,笑吟吟道:“我夫家姓湯,你就叫我湯嬸吧。”

雲翡立刻甜甜地叫了聲湯嬸。

廚房裏飄出誘人的香氣。雲翡中午就沒吃飯,餓到現在,忍不住朝着廚房看去,還不由自主地吞了一下口水。

湯嬸一看便知道她是餓了,忙道:“來,廚房還有飯呢。”說着,便進了廚房,盛了一碗蘿蔔炖肉,拿了一個白饅頭。

雲翡笑吟吟道謝,洗了手,便痛痛快快地接過飯菜,坐在廚房門口的凳子上,開始吃飯。

湯嬸在一旁看着,心道:這小姑娘生的可真是好看。嬌俏美麗,靈氣逼人,巴掌大的小臉上嵌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彎彎的眉,像是用畫筆描出來一般好看。不過,看慣了圓臉蛋的湯嬸,還是覺得雲翡太瘦,只怕風一吹就要飛了,不然自家女兒結實。

吃過飯,雲翡頓時覺得渾身都有了力氣,這一頓飯可真是吃的又香又美,或許是太餓的緣故。她收拾好碗筷,笑盈盈問:“湯嬸,什麽活兒你只管吩咐。”

湯嬸揮了揮手,笑着說:“廚房也沒什麽活兒,一天三頓飯而已,再早晚燒些開水。”

“那我現在做些什麽?”

“等會兒莊主他們要洗澡,咱們燒些開水就成了。”

正說着,慶山走過來,喊道:“湯圓,送些飯菜給那位陸公子。”

湯圓忙應了一聲,轉身去廚房準備。

“慶山大叔,”雲翡喊住了他,陪着一臉笑道:“大叔,陸公子的那些侍從,要不要送飯過去?”

慶山扔下一句“不用”,轉身便走了。

雲翡暗暗心道:這些人可真狠心,餓着他們是怕他們有了體力好反抗吧。湯圓将飯菜裝進食盒,去前院給陸源送飯,雲翡便幫着湯嬸燒開水。

方才為了保命,她在莊主面前誇口自己什麽都能做,其實她什麽也不會,從未進過廚房的她,連最簡單的添柴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湯嬸見她手忙腳亂的樣子,便忍不住問:“小雲吶,你在家裏都不做活兒的麽?”

雲翡不好意思地點頭,小聲道:“原本我家裏還算富裕,有傭人做活兒。後來父親給我定了一門親事,我不樂意,便跑來京城投親,誰知道遇見歹人,險些被賣。幸虧陸公子救了我,好心讓我搭乘馬車,誰知道又被一塊帶到這裏來了。”

湯嬸心腸最軟,連忙安慰道:“你別怕,這裏的人并不壞。莊主大方的很,除了吃住,一個月還給我們十兩銀子呢。”

雲翡擡起頭:“湯嬸你不是這裏的人麽?”

“我住在山腳的村子裏,前幾日有人去村子裏找人來這裏做飯,我便帶着湯圓過來。”

雲翡一邊添柴,一邊心想,原來湯嬸和湯圓并不是莊主的手下,而是被雇來幹活的。看來向湯嬸打聽這些人的來路也不可能了。說不定這山莊是他們一時占用的地方,只為了尋機劫持陸源,索要贖金。

湯圓不大工夫便提着食盒回來了,撅着嘴氣哼哼道:“那位陸公子啊,和他說話,理都不理,真是好大的脾氣,送去的飯連看都不看。不吃拉到,反正餓的是他自己。”

湯嬸一怔,接過食盒打開一看,果然是原封不動的飯菜。“這不吃飯那成啊,老長的一夜呢,餓得睡不着。”

這才是陸公子的做派啊,雲翡擦了擦手,試探着問了一句:“要不,我送去勸勸他吧。”

湯嬸道:“對,你和他同路來的,比較熟悉,你去好好勸勸他,人是鐵飯是鋼,那能餓着自己呢。”

雲翡點點頭,提着食盒走到小樓前。

慶山正和一個高瘦的漢子守在陸源的門口,見到雲翡過來,怔了一下,喝道:“誰叫你過來的?”

雲翡忙陪着笑臉道:“大叔,方才湯圓說陸公子不吃飯,所以我來勸勸他。莊主不是說,要好好照顧陸公子嗎?”

那個高瘦的漢子見她生的好看,便忍不住調笑道:“不吃就不吃呗,餓一頓又死不了,怎麽,你心疼啊?”

雲翡又羞又惱,但很乖順地沒有出言反駁頂撞,低着頭咬住了嘴唇,弄得那人倒覺得自己像是欺負一個小丫頭,頗有些讪讪無趣。

慶山揮揮手道:“也成,你進去勸勸他。”說着,起身打開房門上的鎖,将雲翡放了進去。

屋內已經點了燈,陸源坐在桌前的太師椅上,依舊被捆着手腳。即便是落魄的境遇中,身上那股清傲之氣卻絲毫不減,依然給人一種幹淨清朗的感覺。聽見門響,他連眼皮都未擡一下,英俊的面孔冷得要掉下冰渣來。

雲翡輕步走到他跟前,将食盒放在桌上。

陸源本來以為還是剛才那個丫頭,等他看見眼皮下出現的那一雙煙灰色嵌珍珠的繡鞋時,心裏一動,想要擡起眼簾看她,卻又硬生生忍住了。

她和自己素未相識,不過是搭個便車而已,大難臨頭各自飛,和自己忙不疊的劃清界限,才不會管他的死活他心裏越想越氣,還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傷心欲絕,真是沒頭沒腦。

“陸公子,快吃飯吧。”雲翡打開食盒,将碗筷放在他手邊。陸源冷着臉一動不動,不加理會。

“你是不是怕飯菜裏下毒?你放心,飯菜我已經吃過了,一點事沒有。不信,我吃給你看。”雲翡說着,便挑了幾口,吃給他看。

陸源還是無動于衷,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雲翡不屈不撓的繼續勸他:“陸公子,識時務者為俊傑,吃飽了飯,才有力氣想別的。”

陸源聽到識時務三個字,終于忍不住心裏的怨氣,從鼻子裏哼出一聲:“若說識時務,誰都比不過你。”

雲翡聽了他的話卻一點也不氣,反而嫣然一笑:“陸公子,我也很有骨氣啊,只不過看用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比如眼下,我沒有贖金,要骨氣便沒命,我可不想被埋到樹下當花肥。你看,我對他們說些好話又不費銀子,又能保命,何樂而不為呢?”

陸源擡起頭看着她一臉溫柔明媚的微笑,怨氣全消了。她說的沒錯,如今落入匪窩,能想法自保是件好事,自己又不能保護她。想到這兒,他反而有點羞愧,覺得自己生氣實在是有點小心眼。

“陸公子,吃飽了飯才有力氣,不然有機會逃跑你都跑不動。”雲翡見他手被捆着,不方便,便拿起碗筷,夾起一塊肉放到了陸源的嘴邊。“我來喂你好不好?”

陸源臉色一紅,把臉扭到了一邊。

雲翡噗的笑了:“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讓我喂你?”

陸源愈發的窘迫,低聲道:“我不餓。”

“少來了,你是神仙麽?”雲翡嗔了他一眼,不由分說将那塊肉塞到他口中。陸源窘迫地紅了臉。食不厭精脍不厭細的他,對這塊普普通通的紅燒肉,産生了一種人間美味的幻覺。

雲翡站在他的面前,耐心地喂他吃飯。 陸源心裏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她的袖管裏飄散出淡淡的幽香,纖細的腰身,柔弱卻又那麽挺拔,他覺得窘迫尴尬,但又覺得心曠神怡。因為有她在,被綁架好似也不是那麽叫人沮喪的事了。

雲翡等陸源吃過飯,小心翼翼地問:“陸公子,恕我冒味,你家中,可交得起贖金?”

陸源不由笑了一下:“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當然知道,不過”雲翡苦笑了一下沒有說下去,未必當爹的都疼兒子,都舍得為兒子付出,比如她爹,對雲琮的感情,還不如他的手下愛将。因為那些愛将能為他領兵打仗,雲琮卻什麽也不能為他做。

聽那莊主的口氣,張口便是十萬兩銀子,指的還是她的價錢,那麽陸源的贖金,就可想而知是個叫人咂舌的天價。所以,即便陸盛是山西首富,家財萬貫富可敵國,如果像雲定權那樣,會拿這麽一筆巨款來贖兒子麽?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你父親,會送來贖金麽?”

“會。”陸源的回答異常肯定,“因為我是陸家唯一的兒子,我父親便是傾家蕩産,也會贖我回去。”

“那就好。”雲翡唇角擠出一絲笑,可是心裏卻一點也笑不出來。因為,她本來是想勸說陸源和她一起找機會逃出去的。現在看來,他完全不必要了,再多的贖金,他父親也付得起。怪不得,他從頭到尾都鎮定的不像話。

那她怎麽辦?她和他非親非故,陸盛斷沒有為了自己支付贖金的道理,那莊主心狠手辣,放了陸源之後,說不定就會殺人滅口,把她咔嚓了埋在樹下當花肥

想到這兒,她不由打了個寒戰。她才不要槐樹花下死做鬼不風流。

難道,她要寫信給尉東霆讓他來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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