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是,一切都不一樣了。阿花不再對着他笑了,也不再研究那些爛花爛草了,看他的眼神常常帶着恐懼,半夜還會尖叫着驚醒,喃喃說自己害死了王大哥。

他不懂,那個叫王大哥的明明就是他砍的,和她有什麽關系?

他用了各種辦法想讓她變得和以前一樣,甚至按她那些破醫書上的圖案,将上面所有的花花草草都弄了回來。可是她卻連看都不看,只求他放她回家。

不行,只有這個不可以。

他知道,這一次如果放她回去了,她一定會逃得遠遠的,讓他再也找不着。當阿花終于發現怎麽求他他也不會放她走後,開始想各種辦法自己逃跑。

有一回,趁他去覓食時,她終于騙得一個小虎妖帶着她穿過了樂靈崖的結界。不過,剛穿過結界就被追來的他抓到了。

他覺得很不高興,一刀便将那小虎妖砍死了。

當時阿花蹲小虎妖的屍體前哭得很傷心,哭得他愈發煩悶。她邊哭邊不停說着對不起,說自己害死了它。

明明這沒用的小妖也是他砍死的,為什麽她又說是自己害死的?他不懂,不過阿花從此以後似乎就不再試圖逃跑了。

當然,她就是想逃也逃不了了,因為從那次後,他開始限制她的自由,不再允許她随便活動,他他們住的地方設了個結界,她永遠都踏不出來的結界。

只是,阿花似乎并不意了,她的眼神越來越空洞,不再開口說話,甚至連外界的聲音也聽不到了。他喊她的時候,她要很久才會茫然地轉頭看他,再到後來,他怎麽喊她她都沒有反應了。

她一天天地消瘦,他卻找不出她哪裏病了,他用什麽法術也治不好她,甚至跑去界抓來了很多據說醫術高明的大夫,可還是醫不好她。然後終于有一天……她死了。

當他發現她不再動彈沒有心跳沒有呼吸的時候,腦中有片刻的空白,心跳似乎也跟着她停了一瞬,而後才開始恢複劇烈地跳動,他覺得當時自己的心跳聲大概響得方圓十裏都能聽到了。

原來這就是害怕的感覺。

可是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害怕。雖然他想要阿花陪着他,不希望她這麽快死,但類本就命短,死了就死了吧,他有什麽好怕的?

他這樣想着,但是卻用盡了所有辦法試圖讓阿花重新活過來。可他畢竟只是只妖,瀕死的類他或許還能救活,徹底死掉的卻是任他用盡法術和靈藥也救不回來的,閻王爺不會輕易允許一個妖和他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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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于放棄。算了,一個類罷了。

他樂靈崖邊挖了個坑将她埋了,即使死了他也不想放她回去,這樂靈崖算是最接近界的地方了,他就大發慈悲地讓她呆這好了。

他重新開始了獨自游蕩的惬意生活。阿花這回也不再時不時他腦海出沒了。似乎一切只是恢複了原樣,可他卻沒有原來的悠閑心境了。

他變得越來越暴躁,看什麽都不順眼,做什麽都不高興。當初那些聯合起來算計他的小妖,他本來是不放心上的,他覺得自已大意輕敵中了計就怨不得別,可現他卻将他們全找了出來,一個一個全部殺掉了。

他吃了很多內丹,妖力已經不知比之前高了多少倍了,可卻還是高興不起來。雖然他刻意地不讓阿花他腦海出沒,她卻開始頻繁地他夢裏出沒。

他想,山魈果然是一種群居動物,他只是獨自生活太久終于覺得孤單了。于是,他終于想到了好辦法,再去界捉個類來陪自己好了。

可是,事情總是不會乖乖按照的想像發展。

他捉來的第一個類似乎出生就沒帶膽子,吓得瑟縮着身子沒日沒夜地哇哇大哭,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他是抓類來陪他的,又不是來吵他的,一個不高興,便直接将她砍了塞了牙縫。

第二個類倒是安靜,卻有一次趁他不注意之時,突然從袖中摸出一把匕首發狠地刺向他。當然,她失敗了,被他塞了另一個牙縫。

第三個類既不怕他,也沒想弄死他,似乎對妖怪很感興趣,主動地拉着他問東問西,可是,他覺得她笑得不好看,身上也沒有那些爛草的味道,于是,便讓她塞了自己的第三個牙縫。

他後來又抓了很多和阿花差不多的類,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沒有一個是他想找的,最後全被他砍了塞了牙縫。

後來有一天,他終于知道了原因。

作者有話要說:他她他她他她……一不小心就打混了!OJZ

但願乃們木有看暈= =!

37豆腐與阿花(2)

那一次,他又砍了新抓的類,很不高興自己為什麽就是找不到一個滿意的,不死心地跑去界打算再抓一個來。

他一個茶樓挑了個二樓靠窗的位置,本來是想方便從窗戶看着下面的街道挑選,可沒挑到,茶樓大嗓門的說書先生講的故事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個故事大概就是說,有位佳愛上了一個才子,可是佳的家喜歡財子不喜歡沒有財的才子,佳想嫁給才子,佳的家卻逼着她嫁給財子。于是佳和才子私奔了,可惜奔失敗了,才子被佳的家逼死了。佳悲痛欲絕,欲追随才子而去,卻被家嚴密看守,幾番輕生都以失敗告終。

最後佳乖乖地嫁給了財子,卻成親那天終于找到了機會,吊死新房裏。財子很生氣,覺得自己被佳和她的家給耍了,憤怒地報複了佳的家,然後娶了很多別的佳,可是最後卻發現那些別的佳都不是他想要的佳,原來他也愛着那個吊死的佳。

可是吊死的佳已經把自己吊死了,于是財子憂傷了并且越來越憂傷,最後終于憂傷地把自己捅死了。

他聽完了這個莫明其妙的故事,坐茶樓裏默默思考了會兒,然後恍然大悟,原來他是愛上阿花了,他只想要阿花陪他,所以既使抓了很多其他的類他也還是不高興。

可是他不想和財子一樣憂傷地把自己捅死。他是妖,再想想辦法說不定就能讓阿花活過來。

他回到樂靈崖,挖了阿花的墳,可是類不管是活着還是死着都很脆弱,他挖開阿花墳的時候,她已經變成了幾根骨頭。

他站墳坑邊,盯着那些骨頭看了一整天,然後突然發現,自己或許早就明白了才子死的時候,佳悲痛欲絕是什麽感覺。

他将阿花的骨頭從墳坑裏拾了出來,一根一根地擦掉泥土,小心地放到了玉棺裏,再樂靈崖體內部挖了幾個大洞,将玉棺放到了最下層的大洞裏。

他決定再造一個阿花出來。

他跑去界尋找和阿花相似的,眉、眼、鼻、唇,哪一點相似都行,很快便找到了六個,他将她們身上像阿花的部分弄下來,拼到了阿花的白骨上,再用法術讓拼出來的會走會動會呼吸會心跳。

可是,這個拼出來的卻不像阿花。

他想,可能是他找得太匆忙了,所以沒有找到最像的,拼不出一個真的阿花來。于是,他重新界尋找起來,找到了很多很多,然後将她們抓來妖界,關到他樂靈崖內挖的大洞裏。

慢慢地他有經驗了,為了不浪費好不容易找來的材料,他會先将那些要用的類分別挑出來,畫一幅組合後的畫,哪裏不對就換哪些,直到找出最像的組合,再将她們拼起來。

他拼出了很多阿花,洞裏的畫快挂滿牆了,拼出來的阿花也越來越像阿花,卻都不是他想要的阿花。

他想,或許他其實已經明白,拼得再像也拼不出原來的阿花了。可是,他不知道除了這個,自己還能做什麽。每次看着新拼出的越來越像阿花的假阿花,他總是還存着一絲的希望,最後卻每次都是失望地摧毀掉。

現,連阿花僅剩的骨頭也沒有了,他大概不用再欺騙自己了。或者實際上,憂傷地将自己捅死,和活着不停地拼永遠不會回來的阿花,其實也沒什麽差別。如果活着,那就繼續拼吧,即使是騙自己;如果死了,那就死了吧,他似乎也沒有很想活着了。

“所以說,們要先把的眼睛給挖了,再把鼻子和耳邊給削了,然後将的牙一顆顆敲了,順便把嘴也撕了,最後再把打回原形将皮給剝了。好像也沒有什麽差別。”山魈豆腐君很平靜地說。

“對來說,活着還是死着,或許沒差別,可是對那些被吃了內丹的小妖、那些被塞了牙縫的類來說,卻有很大的差別。”久安也很平靜地說,可是眼裏卻很不平靜。

這就是所謂的愛嗎?豆腐君愛着變成了骨頭的阿花,可阿花之所以變成骨頭就是因為他的愛,那些大坑裏會堆滿了殘屍也是因為他的愛,米衫姑娘被挖掉眼睛還是因為他的愛。

久安覺得,這樣的愛很可怕。

可是,她想,如果有一天師父也和阿花一樣變成了骨頭,她肯定也會難過得要死掉,如果還有一絲的希望能救回師父,那麽說不定,即使要做豆腐君一樣的事情,她也會願意。

她果然就是一只很壞很壞的妖。

久安垂下眼眸,她根本就沒資格決定要怎麽處置豆腐君。

一只大手按上了她的頭,久安重新擡起眼睫,看見餘魂認真的眼神:“恩公,不知道現又想什麽,但是……”

餘魂瞟一眼豆腐君,然後重新堅定地看着久安:“和他不一樣,完全不一樣。當覺得自己不夠好的時候,就已經越變越好了。就算不相信自己,也應該相信。”

久安愣愣地看着餘魂,此刻眼神認真神情堅定的小黑的确太容易讓信賴,輕易便能讓她覺得,自己或許真的沒有自己以為的那樣不好。

“真的,從來不撒謊的。”餘魂更加堅定地看着她補充道。

“……”久安默默地偏過頭,突然又覺得他似乎也沒有看起來那麽可信了,到底哪裏不對呢?

“算了,小黑,反正他是抓到的,要怎麽處置随便吧。”久安道。

“哦,那行。”餘魂點點頭看向光牢內的豆腐君,臉上又揚起了親切和善的笑容,“豆腐君,放心,是走氣質路線的,挖眼削鼻割耳剝皮這種沒氣質的事只适合,一向是不做的,就散了的全部道行,将打回原型吧。只是若被散了道行,就永遠都沒法再修煉了。”

豆腐君仍是那副不乎的模樣,只擡眸看了他一眼說了句“随便”。

餘魂伸手結印,豆腐君的光牢上方瞬間出現一個傘狀光罩,藍色妖氣開始源源不斷地從豆腐君體內流出,湧向光罩。豆腐君的臉色終于有了幾分變化,似是忍着極大的痛苦,卻也沒有做出反抗。

當傘狀光罩收起的時候,豆腐君周身的藍光也已散盡,果然變回了原形。

“對了,忘了告訴。”餘魂突然微笑着盯着變回原形的豆腐君,十分好心地說,“類雖然脆弱短命,但勝能輪回不息。的阿花現雖可能已輪回幾世,可倘若能找到她,想個辦法讓她恢複前世記憶,那她重新變成想要的阿花也不是不可能。”

豆腐君的眼中終于泛起波瀾,激動地沖到了光牢邊上。

“只可惜,找錯了方向。”餘魂遺憾地笑着,眼中卻一片冰冷,“所以現已經晚了。就算類生命脆弱,也沒有随意剝奪的資格。”餘魂笑得愈發純良,“想現不管是生還是死,都将永遠抱着悔恨與遺憾了,這,便是應付的代價。”

餘魂說着一揚袖,光牢又縮小重新飛回他袖中。

“好了恩公。”餘魂斂袖轉向久安,“豆腐君已沒了妖力且再也修不出來,等們回妖界時随便找個地方将他扔了就處理完了。”

可久安卻似乎沒聽到他的話,正撫着右臂看着光牢消失的地方沉思着什麽。

“恩公?”餘魂提高了音量。

“啊?”久安回過神來,轉頭看向餘魂,遲疑了會兒,有些不确定地說,“小黑,剛剛豆腐君被吸走的就是妖力吧?那……樂靈崖內的時候,是不是……是不是也用過妖力?”

餘魂默:“……終于想起這碼事了啊恩公!試試不就知道了?”

對……對啊,試試就知道了!久安想着,有些興奮有些激動,又有些緊張有些害怕。

妖力是她七百年間從未感受到過的東西,所以修什麽法術都修不成功。她以為自己不怎麽意,反正會不會法術師父都一樣疼她,每天吃飯睡覺打打醬油也挺好。

可是,此刻她“砰砰”的心跳、出汗的手心以及緊張又雀躍的心情讓她終于承認,她其實很意。二狗子羨慕她童年幸福悠閑的時候,她也羨幕二狗子輕易就能修成那些她怎麽悄悄努力也學不會的東西,她也想變得強大可靠,讓師父能夠為她驕傲。如果她早點做到了,或許,師父就不會離開了。

現,她終于有可能做到了嗎?樂靈崖內她極度憤怒之時感受到的不是她的錯覺嗎?

久安緩緩閉上雙眼,努力凝氣,試圖再次感受她樂靈崖內體驗過的妖力……

作者有話要說:預計有一段時間晚上不能上網了,所以會在下午用存稿箱,但是用JJ的存稿箱似乎更容易看不到最新章節= =!

38內丹和封印

右臂的某處又開始變得灼熱,久安感覺似乎隐隐有一股力量要從那處湧出。可當她正激動緊張地等待之時,仿佛“嗞”一聲被澆熄的火苗一樣,那力量又突然就消失了。

久安急了,努力再試了幾次,可這幾回連最初的那一點動靜都沒了。

“果然還是不行嗎?”久安眼中難掩失望。她還以為,她終于也能習法術了。

餘魂若有所思地盯着久安,突然道:“恩公,真的很想修習法術嗎?”

“嗯。”久安點點頭,而後又黯然道,“可是,卻似乎怎麽都修不成。”

餘魂猶豫片刻,終于還是開口:“恩公的內丹被封印了,自然修不成法術。”

“被封印?”久安驚訝地擡頭看向他,“什麽意思?”

“上次抓走的風貍不是說她找不到的內丹嗎?其實是因為的內丹被仙術封印于右臂中了,一般的妖類是看不到的。內丹被封了自然就感覺不到妖力,也就不能習法術了。”餘魂頓了頓,“想,用仙術将的內丹封印住的,應該就是的師父,所以師父遇到之時想必就早已經成仙了。”

久安一時覺得自己有些混亂:“等等,師父為什麽要将的內丹封印?而且師父明明是半年前才成仙去了天界的,他如果早就成仙了怎麽還會和妖界呆了整整七百年,然後又半年前突然離開?”

“這就要問的師父了。不過,想封印內丹這一點是為了保護吧。”餘魂道。

如果是仙,那對于當年的事必是有所耳聞的,會将久安的內丹封印起來也就可以理解了。他本來覺得這樣也好,可是現卻開始懷疑,這樣……真的好嗎?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躲避永遠不會是解決問題的辦法。那之前,又怎知久安不會遇到專挖妖類眼睛鼻子的另一個豆腐君?如果他們都不,只能靠着一個醬油瓶的久安可以自保嗎?

久安看看自己的右臂,想了想,再想了想,還是想不明白,最後決定果斷地放棄。算了,管它是怎麽回事,反正師父肯定不會害她就是了,等她找到師父後再問清楚就行了。

不過,現的問題是……久安擡起頭,雙眼亮閃閃,期待地看着餘魂:“小黑,說一般妖是看不到這個封印的,既然能看到,那也能解除對不對?”

餘魂搖了搖頭:“這種仙術封印是施印之仙喚出自己的仙元才能完成的,所以想解除封印也只有施印之仙再喚出自己的仙元才能完成,或者……”餘魂頓了頓,“被封印的妖能自行沖破封印。”

“就像樂靈崖內時那樣嗎?”久安摸了摸頭,“不過剛剛重試了下,好像不行了啊。”

“所以恩公若是想以後能修習法術,還是得找到的師父。”

“……弄了半天還是要先把功德薄填滿升仙才行啊。”久安失望地嘀咕,“到時都成仙了,還管什麽妖力啊。而且最重要的是既然師父都找到了,那能不能習法術好像也沒那麽重要了。”

餘魂:“……”這娃對自己能成仙是有多自信啊!确定這個方法真的沒問題嗎喂?

“恩公,如果确定師父他老家現真的天界的話,或許……可以帶上去找他。”

“……”久安看着餘魂眨眨眼,再眨眨眼,而後感動地一把握住了餘魂的手,“小黑,懂的,有這份心意就夠了,已經沒事了,真的。不用為安慰而編謊話了,天界那是随便就能去的地方嗎?連地仙想上去瞅瞅都是件困難的事兒,何況一個小妖,咱還是乖乖修功德吧。”

餘魂眼角抽了抽,卻倒是順勢回握住了久安的手,用萬分真誠的目光看着久安的眼睛:“恩公,從不撒謊的,真的。”

久安研究了一番,發現餘魂這回似乎是說真的,不由道:“那怎麽不早點帶上去找師父?”

“……是想,這等喜慶之消息,當然要挑一個天時、地利、妖和的良辰吉時宣布了。”因為如果可以,現也不想帶去找那該死的師父!

久安邊盯着餘魂上下打量邊啧啧搖頭:“小黑,一個畸形狐貍連天界都能去,肯定是有後臺的!啧啧,走後門可是破壞和諧的不道德行為,下次不能這樣啊!這次嘛……”久安突然歡樂地拉着餘魂就往房外沖,“快點快點,們現就去,順便捎上二狗子和胡胡,讓他們也去天界見識一番!哈哈,師父,小久很快就來了……”

悅來客棧一樓大堂。

胡胡很悠閑地吃着花生米看戲。二狗子很憂愁地看着拽着自己死不撒手的錢小富。

“笨蛋神仙大,就收了吧!小富吃得苦耐得勞,修行之餘還可幫做飯洗衣裳、捶背兼暖床,功用齊全效能高,一定不會後悔的!”錢小富拽着二狗子信誓旦旦地保證。

“……”二狗子無語地擡頭望天。功能再多也沒用啊,重點是他不是神仙,當然,更不是笨蛋!

二狗子深深嘆了口氣,這姑娘已經纏了他半個時辰了。他見小久子醒了,本來是想送這錢小富姑娘回家的,沒想到她卻硬要自己收她為徒教她法術,說是要做一個和小久一樣降妖除魔的道姑。

二狗子真的很想告訴她,其實他們就是她要除的妖啊!

二狗子正憂愁之際,一個衣着富貴、身材幹癟、留着一小撮山羊胡的中年大叔急急忙忙沖了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大隊浩浩蕩蕩的家丁。

山羊胡大叔焦急地朝大堂裏掃視一圈,看到錢小富後小胡子一抖,小眼睛一濕,激動地撲了過來:“的心肝肝親閨女啊哎喲喂!爹爹總算找到了——”

……

呼,得救了!二狗子松了口氣,看着被她爹錢大富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拖走的錢小富,歡樂地使勁揮手道別:“再見啊小富姑娘!”

“笨蛋神仙大,放心,還會再回來的……”錢小富邊朝外走邊回頭揮手。不過卻被錢大富哭哭啼啼的大嗓門掩蓋:“嗚嗚嗚,心肝肝親閨女啊,可急死爹了,說那知府家的閨女都回來了,怎麽還沒回,要不是聽到別說……”

錢大富絮絮叨叨拖着錢小富、帶着那一大隊浩蕩的家丁漸漸走遠。

此時,久安也正好拉着餘魂沖了下來,掃視一眼看到二狗子和胡胡後,高興地朝這邊跑來。

“二狗子,胡胡,走,小久帶們去仙界見識見識!”久安一拍桌子激動道。

“……小久子,知道難過,但也要保持清醒啊,天界那是随便就能去的地方嗎?連地仙想上去瞅瞅都是件困難的事兒,何況一個小妖,咱還是乖乖修功德吧,放心,會幫的。”二狗子握住久安的手鄭重道。

……不愧他們認識了七百年,還挺有默契。久安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指了指餘魂:“放心,很清醒,是小黑說他能帶去天界找師父。”

“真的?”胡胡很激動,“麻臉蘑菇,看到了沒?不僅來界見識了一番,還能去天界了!”

二狗子聞言卻臉色一變,餘魂見狀不由眯了眯眼,突然想了二狗子之前的幾番欲言又止。

“呵,呵呵,小久子,聽說,天界最近事務挺繁忙的,師父這種新晉的小仙想必也被派了很多雜事,要不,們還是別去打擾他老家了。”二狗子幹笑着道,然後又拍了拍胸膛,“看看,吃得苦耐得勞,還能做飯洗衣裳、捶背兼暖床,功用齊全效能高,還是跟回無憂山吧,來照顧!”

“嘎吱”,誰又磨後槽牙了。

“啊呀,天色不早了,恩公,們如果要上天就得趕緊了。”餘魂十分“善意”地提醒。

“啊,那咱們快走啊!”久安果斷地無視二狗子,急急忙忙就要往外走。

“不行!”二狗子忙拉住了她。

久安疑惑地回頭,突然間想起什麽,看了看二狗子,小心道:“二狗子,是不是……不想遇到爹啊?”

二狗子一愣,然後忙不疊地點頭:“對對對,就是這樣,所以小久子,也別去了吧。”

久安思忖片刻,然後沉痛地拍了拍二狗子的肩:“二狗子,對不起,是考慮不周,勾起了的傷心事。就先回無憂山吧,放心,等找到了師父就會回去的。”

久安說着轉過身又要往外走,二狗子咬了咬牙,終于道:“小久子,別去了,……找不到師父了。”

久安一頓,緩緩地轉過身:“什麽意思?知道什麽?”

“他……他已經死了,神魂俱滅。”

作者有話要說:下回開始新一卷鳥≧▽≦

39師父死了嗎

師父死了?還神魂俱滅?

哈,開什麽玩笑!師父留給她的信中明明是說他修煉多年終于升仙,要去天界享福了,所以以後不能再照顧她了,要她好好照顧自己,乖乖地呆無憂山。

師父從來不會騙她的。

久安面容平靜地轉頭環顧四周,最後目光定格大堂後方結算櫃臺旁的大酒缸上。

很好!久安勾起陰森森的笑,轉回頭盯着二狗子。

這眼神怎麽這麽熟悉?二狗子突然升起一股很不好的預感。果然,只見久安突然閃到二狗子身後,擡起腿一腳就踹向了他的屁股。

一聲巨響,酒香四溢,大堂裏頓時驚呼四起。

胡胡和餘魂寒了寒,看了看被久安一腳踹進大酒缸裏的二狗子,再同時轉頭默默地看向久安的右腳……或許他們錯了,就算沒有醬油瓶,兔子也能活得很安全!

此時,卡大酒缸裏的二狗子終于回想起來,當年小久子将他踹進冰冷的無憂湖時,正是剛剛那個眼神!

久安無視客棧內衆的詫異目光,搖了搖腳脖子,優雅地收回了腳:“二狗子啊,當年說師父壞話也就算了,現竟然還敢詛咒他?怎麽樣,再度‘濕身’的滋味不錯吧?”

“小久子,其……其實比較喜歡失身,真的。”二狗子卡酒缸裏也不忘羞澀一把。

……餘魂突然看向久安,向她投以萬分肯定與鼓勵的眼神:恩公,幹得好!

胡胡同情地看向二狗子,啧啧,這得多不好使的腦子才能看上二兔子還如此執着?作孽啊,他們無憂山的風水得多差才能專産二貨!

“小黑,胡胡,走了!”無視酒缸裏的二狗子,久安再次轉身朝外走去。

“诶,小久子,等等!”二狗子忙掙紮着從酒缸裏爬了出來,随手将些界碎銀子扔向櫃臺,止住了掌櫃對那一大缸駕鶴西去美酒的哀嚎,迅速追上了久安。

“小久子,說的是真的。”二狗子滿身酒氣地再度拉住久安。

久安憤怒地回頭,卻不由一愣。二狗子渾身濕漉漉的,剛毅的臉上還有酒珠滑下,狼狽得很符合他的氣質,可神情卻很不符合他氣質的前所未有的嚴肅。

久安心裏顫了顫,預感自己将會很不喜歡二狗子接下來要說的話。

她不要聽!久安奮力想掙脫二狗子的手,卻第一次發現原來他的力氣如此大。

餘魂蹙眉,正想出手,卻聽二狗子沉沉開口:“去找過爹了。”

久安動作一滞,停止掙紮,驚訝地擡頭看向二狗子。她以為,他永遠都不會再見他爹的。

見久安不再抗拒,二狗子松開了手,看了看久安,再移開目光,沉默了片刻,似乎斟酌怎麽說才能更容易讓她接受,然後才緩緩開口:“半年前,師父突然悄無聲息地離開,當時坐無憂湖邊哭了整整三天,誰勸都不理。那似乎是第一次看到哭,卻就開始擔心會不會哭出另一個無憂湖來。當然,後來沒有哭出另一個無憂湖,卻累得睡着了,抱回家的時候,房間看到了師父留給的信。”

二狗子頓了頓,看了眼目光迷離似乎也沉入往事的久安,繼續道:“不想繼續難過,知道師父是成仙上了天界後,就想幫去找他回來,爹……爹當年走的時候留了個鈴铛給,說是搖一搖他就會知道找他了,本來當時就将它丢了,卻被娘偷偷撿了回來……”

二狗子又緩了緩,聲音添了絲複雜的情緒:“總之,找到了爹,向他打探了師父的情況,本來是想問他最近升仙上天界的仙裏有沒有師父,結果卻發現,師父的确是上了天界,但卻不是升仙去享福的,而是……而是被天後抓去受刑的。”

餘魂眼中閃過一絲異芒。

久安驚道:“受刑?”

“嗯。”二狗子極輕地應聲點頭,“知道,爹升仙上天界是……是當了上神的坐騎,而那個上神,正是監押師父去受罰之神。爹說,師父很早以前便已是天上仙君,而且仙級還不低。這次似乎是得罪了天後才被押來受罰。師父天界的聲譽好像向來很不錯,很多仙都受過他的幫助,還有好些誇他比西天的佛更慈悲的,所以有很多仙君、神君和小仙小神為他求情,最終卻沒有說服天後。”

久安的臉色開始越來越蒼白,師父明明是和她一樣的妖,怎麽會早就升仙而且還是仙君呢?對她來說高高上遙不可及的天後又怎麽會和她的師父扯上關系?師父那麽好的性子又怎麽會得罪天後?她覺得這一切都太不真實太不可信,卻又清楚地知道二狗子不是編故事。

二狗子停下來擔憂地看向久安,久安啞着嗓子問:“然……然後呢?”

“師父終是被押去領了罰……後來,爹親眼看到,天界第一層的灼魄冰湖裏,師父他……師父他最終沒有挺過去,最後……神魂俱滅。”

胡胡不由驚呼出聲,三妖同時擔憂地看向久安。

久安卻顯得十分平靜,只是身體慢慢地低了下去,最後抱着自己的胳膊蹲了地上。

久安呆呆地盯着地面,奇怪,她明明不久前才吃了槐花糕,怎麽現卻覺得突然沒了力氣,連讓自己繼續站着都這麽困難?

“小久子……”二狗子也跟着蹲了下來,這樣平靜的小久比半年前嘶聲無憂湖畔哭了三天的小久更讓他難過。他果然應該編個謊言嗎?

永遠不會實現的虛無希望,和直接徹底斬斷希望的事實,哪個對小久更好?他不知道。他沒法猜測小久會做出什麽選擇,只好做出自己的選擇,他知道,小久其實很堅強,至少,比他要堅強得多。

神魂俱滅……神魂俱滅……神魂俱滅……

“小久,不要老是躺無憂湖邊曬太陽,睡着了容易着涼。”

“小久,別總是欺負二狗子了。”

“小久,為師給做了新衣裳,快來看看喜不喜歡。”

“小久,吃飯了。”

“小久,夜深了,快去睡覺。”

“小久……”

久安覺得自己似乎快連蹲都蹲不住了,好冷。她艱難地擡頭看了看頭頂的烈日,為什麽這麽冷?比她被師父撿到的那個冬夜雪地還要冷。

久安面容依然無比平靜,身體卻劇烈地顫抖起來。

“小久子!”二狗子用力抱緊久安,卻止不住她的顫抖。他不由慌起來,他錯了嗎?

餘魂面色沉沉地一擡指,一團光球從指尖飛出,沒入久安腦中,久安眼前一黑,軟倒二狗子懷中。

二狗子一驚,擡頭急道:“做什麽?”

“不覺得讓她睡一下比較好嗎?”餘魂上前,彎下腰,自然又不容拒絕地将久安從二狗子懷中抱起。

“先回妖界吧。” 餘魂抱着久安道。

……

她做了一個好長的夢。

她夢裏過得很開心,因為夢裏有他最喜歡的師父。

師父的手好溫暖,将從她從冰冷刺骨的雪地裏救起;

師父溫柔地喂藥幫她療傷,讓她破爛得爬不起來的身體漸漸能跑能跳;

師父給她做好吃的槐花糕,抱着她看書,給她講故事;

師父說她這麽可愛,爹娘怎麽會舍得不要她,肯定是不得已才将她弄丢雪地裏,師父要她別擔心,他永遠不會弄丢她;

師父給她做了好多好看的衣裳,所以她能跑能跳了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拔了五彩雞家孩子的羽毛,她想給師父做一件最漂亮的五彩衣裳。可是她将那些羽毛縫師父衣服上後,卻發現難看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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