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去撿垃圾
蕭如翡的辦公室在頂層，很大，面積多少不好說，至少辦公桌比家裏書房那張能躺下七八個人的還要大，估摸着能躺下十來個人吧，宋眠玉覺得他換上旱冰鞋可以來個自由滑。
他一度搞不明白，到底為什麽要弄個那麽大的辦公桌呢？現在有點理解了，大概是蕭總工作累了可以在上面做做運動吧，比如，來一段自由滑？或者，打個乒乓球？疊個羅漢？
宋眠玉腦子裏依次滑過穿着旱冰鞋翩翩起舞的蕭如翡，拿着乒乓球拍奮力揮舞的蕭如翡，還有帶着一群正裝精英疊羅漢的蕭如翡…嗯…有畫面了。
蕭氏集團總部大樓位于城市的中心地段，是這附近最高的建築，從外觀來看，充滿高科技感，由于蕭氏的財力、地位，再加上近年來與政府密切的關系，大樓落成時被人們稱為“城市的心髒”。
蕭如翡就是這顆心髒上開出的高嶺之花，站在最高的地方。
他的辦公室呈現出與其本人一樣的性冷淡風，巨大的玻璃落地牆，将這個城市最繁華的景色盡收眼底。
往那裏一坐，就是“看，這是朕為你打下的江山”即視感。
現在蕭如翡就坐在那裏，開始辦公了，面前的電子屏幕上快速滾動着文件，對宋眠玉說：“你随意參觀，我先忙。”
宋眠玉雀躍，“那我可以出去參觀嗎？”他對精英們的工作日常很好奇，而且剛過來的時候看到休閑區座椅那裏擺着很多小零食…
蕭如翡頭也沒擡，“不可以。”
蕭如翡：“你的活動範圍就是我的辦公室。”
宋眠玉撅嘴，“啊？那一點也不有趣。”
蕭如翡右手抵着下巴，眼神從屏幕上移開，看了宋眠玉一眼，又飛快挪開，唇角似彎非彎，“我是怕你被欺負。”
宋眠玉才不信，“你在這裏，誰敢欺負我？我可是霸道總裁的男人！”
蕭如翡說：“這裏有不少人是我的叔伯輩，對我娶了一個男人十分不滿。”
宋眠玉：“……！”
宋眠玉：“我不出去了！”
蕭如翡：“乖。”
蕭如翡一進入工作狀态就很專心，宋眠玉在辦公室随意轉了轉，辦公室再大也不經轉，很快就進入無聊狀态。
他轉悠到落地窗旁，抻着脖子往窗外的“江山”看了看，哎呦，不行，他暈山…不對，是暈高…
宋眠玉忍住頭暈目眩的感覺，差點吐出來，後退着挪離窗邊，給自己倒了杯水壓驚。
燒水壺旁有咖啡機，宋眠玉閑着沒事，琢磨着使用了一下，鼓搗出兩杯咖啡。
嘗了一口，真難喝。
于是悄聲走到蕭如翡身旁，狗狗祟祟放個一杯咖啡。
蕭如翡也沒留意，忙了一會兒工作，向往常一樣，随手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然後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
什麽玩意兒？
良好的禮儀和修養讓他沒有一口噴出去。
蕭如翡擡頭掃了一圈，目光落在宋眠玉身上，正要質問他煮的什麽屎東西，聲帶卻像卡住了一樣，話都咽了回去。
宋眠玉把羽絨服脫了，只穿着一件寬松的奶黃色毛衣，靠在書架旁，微低着頭，正捧着一本詩集。
是拜倫。
午後的陽光散落在宋眠玉身上，安靜而美好，就像大學校園裏的學生，一派不谙世事的天真。
蕭如翡把咖啡放下，靜靜的看着他，這時候的宋眠玉，跟以往很不一樣。
過了好久。
宋眠玉覺得脖子有點酸，摸着後頸擡起頭。
猝不及防，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蕭如翡眼神閃躲，卻又覺得該說點什麽，他輕咳一聲，“你喜歡拜倫？”
宋眠玉也覺得氣氛微妙，該說點什麽，他把書合上，腼腆一笑，“沒看懂。”
書是英文的。
蕭如翡笑笑，沒說話。
他知道宋眠玉看得懂，随便翻翻和認真閱讀，表情是不一樣的。
那一幕的安靜美好，恍若午後醒來遺忘的夢境，熟悉的宋眠玉回來了。
蕭如翡突然想起，之前讓宋眠玉看《經濟學原理》，後來宋眠玉把那本書還給他，書裏夾着宋眠玉列的知識點框架。
雖然那本書內容淺顯，但那個框架條理清晰，能看出宋眠玉具備不錯的學習能力。
再後來，在傅家老宅的時候，吳卿儀趁他不在把宋眠玉叫進會客廳談話，宋眠玉竟然能獨自跟他母親對話半個多小時，還能絲毫不漏餡。
蕭如翡大致能猜到他母親都會聊些什麽，哲學，藝術，文學，經濟，政治，旁敲側擊的，試探宋眠玉的水平。
這不是能靠突擊惡補的東西，需要經年的培養。
而宋眠玉只讀到高中就辍學了。
一開始，在蕭如翡眼裏，宋眠玉不是什麽好孩子，他覺得，在這個時代，普通家庭的孩子，只要稍微努力一點，就能讀個大學，也不至于高中就辍學了。
這種高中辍學的孩子，如果不是自身智力有缺陷，就是缺乏基本的自我約束力。
他有點恨鐵不成鋼。
最初，宋眠玉在他心裏就是這一類。
但現在看來并非如此，只是不知道他辍學的原因。
很顯然，宋眠玉也不想說。
他也禮貌的不去詢問。
宋眠玉總覺得氣氛不太對，他把詩集工工整整的塞回書架，看到蕭如翡手邊的咖啡已經喝了，尋思着該涼了。
于是殷勤的走上前，要去捧那杯子，“咖啡涼了吧？我再給你煮一杯？”
蕭如翡連忙按住杯子，“不…不用了。”
會喝死人的。
下午三點，總助來辦公室提醒蕭如翡去會客。
宋眠玉正咔嚓咔嚓吃零食，半個腦袋都埋進了薯片袋子裏。
總助：太可愛了太可愛了太可愛了！好像倉鼠哦，我的心要化了…騙我生兒子…
宋眠玉這個習慣與吃飯時如出一轍，大概上輩子是個餓死鬼，把頭埋進吃飯/零食的容器裏，能帶給他巨大的安全感。
蕭如翡看的額角抽搐，捏着他的後頸把他揪出來，“少吃點零食，昨晚醫生說你嗓子有點發炎。”
“哦，好吧，我只是嘴巴有點寂寞。”
宋眠玉昨晚發燒，嗓子燒發炎了，現在還有點疼。
蕭如翡遞給他一個平板，“無聊就玩玩游戲，記得多喝點水，你今天吃太多膨化食品了。”
“走了，你別亂跑。”
總助跟在蕭如翡身後，原地化身尖叫雞：太溫柔了…
原來蕭總對伴侶這麽溫柔的嘛？真沒看出來，蕭總娶了媳婦之後竟是這樣的男人。
那些說蕭總性冷淡、棺材臉的人在哪兒？敢不敢再說一遍？
蕭如翡走後，宋眠玉喜滋滋的玩平板，結果打開一看，都有什麽游戲啊？
俄羅斯方塊，連連看，切西瓜，數獨，掃雷…
這大約是系統自帶的吧…
就很…
不有趣。
他玩了會兒數獨和掃雷。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人敲響。
宋眠玉一時有點無措，不知道該不該開門，茫然的喊了聲“請進”。
結果門還在敲。
他放大嗓門，又喊了聲“請進”！
結果門還在敲。
oh…
宋眠玉拍了拍自己不靈光的腦瓜，原來那個門需要從裏面觸控打開，他學着剛才蕭如翡的樣子，在辦公桌上點了一下，門開了。
吳晴氣勢洶洶的走進來，手裏還提着一個漂亮精致的餐盒。
兩人看到對方俱是一愣。
“你怎麽在這兒！”
“你怎麽在這兒？”
“我…”
“你…”
宋眠玉叉腰，身為霸道總裁的男人，他很大度，“你先說。”
吳晴把餐盒晃到他眼前，“我來給我哥送甜點。”
她瞟了一眼桌上的平板，屏幕上有零星幾點薯片渣，還有髒手印，畫面停留在切西瓜“gameover”！
“你…你竟然用他工作的平板玩游戲！還把零食漏在上面！”
啊？
宋眠玉“地鐵老人看手機”，腦子裏冒出一排小問號，你算哪個小餅幹？關你屁事啊？
可是礙于人設，他不能不優雅，于是優雅的翻了個白眼，文绉绉的來了一句，“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說着就用手抹了抹平板，試圖擦拭。
結果，屏幕更髒了。
糟糕，剛才吃完薯片忘記舔手指了。
吳晴聽他沒頭沒腦吟了句詩，“……？”
一頭霧水。
兩人正交鋒，蕭如翡來了。
宋眠玉先發制人，打算“惡人先告狀”，但是還沒來得及開口，蕭如翡就冷着臉攆人了，“吳晴，出去。”
吳晴顯然傻了，“表哥…”
蕭如翡又重複了一遍，“出去，以你現在的職位，沒有權限進我的辦公室。”
他表情嚴肅，語氣嚴厲，仿佛根本不認識吳晴，連宋眠玉都有點怵了。
吳晴一個小姑娘，被這麽嚴厲的訓斥，眼淚頓時就湧上來了，指着宋眠玉問：“難道他就有權限嗎？”
宋眠玉：？喂！關我屁事啊！
蕭如翡神情冷漠，看也沒看她，“員工沒有權利過問老板的私事，回去把員工守則和公司規章制度熟讀。
既然是和其他員工一起應聘進來的，就接受和其他人一樣的約束。
出去。”
吳晴紅着眼睛，看着蕭如翡，不走。
蕭如翡皺眉，有一絲不耐煩，“出去。
如果不想被開除的話。”
宋眠玉：有心想勸一勸，可是毫無辦法…
吳晴瞪了宋眠玉一眼，哭着走了。
宋眠玉冤枉，關他什麽事？不過他覺得蕭如翡真有點太嚴厲了，那好歹是表妹。
“蕭如翡，你不該這樣，她是你妹妹。”
“這是在公司，她只是員工。”
“那…那她，也是個小姑娘。”
“在職場沒有性別之分。”
宋眠玉無話可說，因為蕭如翡說的很有道理。
蕭如翡說：“吳家重男輕女，吳晴又不是親生的，日子自然不好過。
我希望她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自身的處境。
如果她願意，我會向她提供任何幫助。
只是，別再花心思在我身上。”
宋眠玉怔然，沒想到蕭如翡會跟他袒露心扉。
蕭如翡真的很善良，哪怕從未享受過家庭的溫暖，心裏卻仍對親人保持着一份溫情。
可惜，表妹為什麽不懂呢，男人是靠不住的！你搞事業不香嗎！
臨近下班，蕭如翡有個會。
宋眠玉經過剛才一番鬧劇，有點累，趴在沙發上睡着了。
蕭如翡摸了摸他的額頭，好像有點熱，“不舒服就給我打電話，我很快回來，開完會就下班了。”
宋眠玉點點頭，感覺頭沉沉的，又趴回去繼續睡。
蕭如翡皺眉，給他蓋了條毯子。
宋眠玉做了個夢，夢見小時候在爸爸辦公室等他下班。
那時候他剛上小學，放了學，家裏司機來接他，他說要去接爸爸下班，司機拗不過，就把他送到了爸爸公司裏。
爸爸的辦公室也在頂層，有大大的落地窗，沙發上擺滿了他的玩具，茶幾上放着他的零食。
這時他還不恐高，趴在落地窗前，望向遠處的高樓大廈。
飛機劃過天空，潛入黃昏淺金的雲層…
那是他這一生最快樂的時光。
蕭如翡正開着會，總助突然沖進來，“蕭總！您…您愛人昏倒了！”
總助差點脫口而出“您夫人”，想了想又覺得不妥，換成了“愛人”。
蕭如翡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匆匆離開。
衆人面面相觑，還沒見過他這樣失态。
當天，蕭總抱着他的小嬌妻一路沖進電梯的畫面，又在八卦群裏成為了寫作素材，畝産數篇八百字小作文。
宋眠玉是高燒引起的昏厥。
蕭如翡讓管家去查，宋眠玉昨天到底都幹什麽去了，回來當晚就發燒了。
他身體真的好差。
管家很快就知道宋眠玉做武替，零下十度在冷水裏七進七出的光榮事跡。
他嘆息，“小宋先生很不容易。”
蕭如翡什麽也沒說，只是等宋眠玉醒了，才問他，“想來公司上班嗎？”
宋眠玉剛退燒，整個人呆呆的，眨了眨眼睛，很認真的問，“我去撿垃圾嗎？”
蕭如翡看着他，聲音是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溫柔，“不是。”
在宋眠玉昏睡期間，蕭如翡想了，等他們之間的事情結束了，他可以在分公司給他安排個閑職，每個月領一筆可觀的薪水，也算有個穩定的工作。
不是撿垃圾，那能幹什麽呢？
宋眠玉臉色很蒼白，羞愧的說，“我沒有讀過大學。”
蕭如翡說：“我知道。”
宋眠玉歪頭想了想，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想到了，我可以在你公司當保安！”
“我跑的可快了！”
“所以呢？有人侵犯公司財産安全？你拔腿就跑？”蕭如翡點頭，“嗯，這也算個優點，最起碼你不會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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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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