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時光嗖嗖
“一曰度, 二曰量，三曰數，四曰稱, 五曰勝。”
清澈悅耳的聲音宛若泉水叮咚, 為這炎炎夏日送來絲絲清涼。
窗外蟬鳴陣陣，屋內崽崽打盹。
“地生度, 度生量，量生數，數生……”悅耳動聽的聲音嘎然而止, 白衣仙人起身離開蒲團。
“哎, 白銀快醒醒！”小雙着急地揪揪白銀的毛耳朵。
“哈？”白銀被拎起耳朵，吸吸口水，雙眼迷瞪, “哈？下課了？可以開飯了？”
白銀左顧右盼，一昂頭就和雲夫子的眼神一對。白銀一個激靈, 瞌睡蟲立馬全跑了, 裝模作樣地搖頭擺尾, 大嘴巴開開合合, 似是在念讀文章。
“今天我們講的是兵法，縱觀千古，百勝之将，無一不是先勝後戰。不勝便不戰，戰必勝。”
“這是為什麽呢？哪位同學來回答？”雲素子目光掃過全場。
白銀縮着腦袋，恨不得鑽進地縫裏去逃避上課點名。對白銀而言, 上課點名的可怕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了老媽愛的鐵拳。
鐵拳之痛尚可忍也，點名之傷不可逃也！
“白銀，你來回答。”
白銀耷拉着耳朵, 碧藍色的眼珠子一轉溜，“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這肯定百戰百勝啊！”畢竟一看情況不對就溜，不打，就不會輸了啊！
雲素子點點頭，“回答有些道理，還有其他同學有其他見解嗎？”
一個葛衣少年舉手發言，“剛勇之将，不論敵我，先戰在說，恰巧取勝，愈加寡謀，倘若不利，則兵敗如山倒。”
“而真正厲害的百勝之将，在開戰前必然權度雙方實力，在無法戰勝對方的情況下，不會開戰，創造條件，等到天時地利人和，此戰必勝之時，才會開戰，一戰必勝！”
“善哉！善哉！”雲素子撫手稱贊，“黃芪同學分析的非常正确，昔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
“而權衡雙方力量的過程，就是度與量。”雲素子繼續講課。
坐在底下的白銀聽了直嘀咕，“這不是和我說的一樣嗎，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等打得過了再跑回來打。”
小雙難道點頭贊同，“沒錯啊！”
又問，“可是萬一跑不過怎麽辦？”
白銀眼神一凝，“所以必須要能跑，要跑得快，跑得遠，跑得久！”
端坐一旁的初一聞言，哭笑不得，一堂兵法課讓小崽子們領悟到“逃跑是第一生存奧義”也算是有所成效了。
“下課！”講臺上的雲素子宣布下課，底下昏昏欲睡的小崽子們瞬間滿血複活，眼神清明，不帶一絲迷瞪。
“下午的劍術課改為跑步課！”看來講臺上的雲素子也聽到了底下崽子們的小聲嘀咕，順勢而為的修改了下午的教學課程。
“終于下課了！”初一鄰座的小橘貓重重往地上一躺，攤成一張生無可戀的貓餅。
“十五今天好棒呢，全程都沒有打瞌睡。”初一誇贊道。
“那是，蠢狗才會上課打瞌睡！”這胖乎乎的小橘貓正是貓小弟十五，如今也到了上學的年紀。
雲夫子來到村子已經八、九年了，初一也記不清是八年還是九年了，時光如流水一去不複返，可是村子裏的一切幾乎都沒變化，初一還是那個初一，三頭身的小娃娃，白銀還是那個白銀，每天傻玩傻樂，酷愛聽人類的話本。
除了貓小弟十五成功繼承了虎皮爸爸的橘貓基因，長成了一只胖乎乎的大橘貓了，貓形比哥哥初一還要大上一圈。還有就是黃芪和大雙能化形了。
黃芪和大雙還不到三十歲，按照妖修的年齡，還是吃奶的小娃娃，如今卻化形成了十一二歲的小少年模樣，剛剛在課堂上回答問題的葛衣少年真是黃芪。
“嘿，小肥貓！”白銀捅捅癱在地上的胖橘貓，“別以為你哥在，我就不敢揍你！”
十五眼神都沒給白銀一個，躺平挑釁道，“來啊！來啊！有本事你揍我啊！”
白銀爪子在半空中撓了兩下，終究悻悻地放下了，“哼！我才不以大欺小。”
初一拍了十五一個腦瓜子，“要禮貌！今天的零食加餐沒有了！”嚣張的胖橘貓頓時萎靡了。
“吃瓜了，吃瓜了！”黃芪和大雙提着個大木桶走進來，騰騰的寒氣從大木桶裏散發開來，一池的冰水裏浸泡着七八個碧玉瓜，教室裏一陣清涼。
黃芪從冰桶裏撈起一顆碧玉瓜，風刃一起，刷刷兩下切好瓜，擺放到盤子裏，端去送給斜倚靠坐在走廊上的雲夫子。
冰涼沁甜的碧玉瓜入口，就連雲素子也忍不住喟嘆一聲，真真是神仙日子。
“我請你過來，不是瞎忽悠吧。”黃宣脫下草鞋，光腳踏上長廊，随手撈起一瓣兒碧玉瓜。
雲素子看着昔日好友，已然初顯老态，忍不住勸道，“這麽舒坦美好的日子，不值得留戀嗎？”修仙之人一旦鑄成金丹，就能永葆青春不老，直到天人五衰之日也依舊保持着年輕的容貌。
黃宣的修為哪怕跌落至元嬰，也該能保持住青春容顏，如今這番老态初顯，歲月的細紋爬上了額角，顯然是身體出現了問題。
面對好友的擔憂，黃宣卻滿不在乎，丢下一塊瓜皮，又撈起一瓣兒瓜繼續啃，“這事兒強求不來，與其無頭蒼蠅一般出去瞎轉悠，找福緣，覓生路，結果死在半道上，倒不如好好享受如今的神仙日子。”
雲素子還要說些什麽，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便打住了話題。
果然，不一會兒，黃芪又端着一個盤子走過，上頭放着兩碟白雪一般的吃食。
“這是奶油冰酥，初一新做出的小食。”黃芪介紹道，“雲夫子的上頭淋了紅莓果醬和楓葉蜜，阿爸的是原味的。”
雲素子端起透明的小盞仔細打量，突然驚奇道，“這小盞竟是用海玉雕琢而成的！”
要知道這海玉蘊含着濃厚的水靈之氣，不僅對水靈根的修行者有奇效，更有凝神靜氣之效，能夠穩定修士的神魂。這麽巴掌大小的海玉，在人修市場能賣出天價。
雲素子瞧瞧簡陋的屋院，又看看手裏珍貴的海玉小盞，心裏感嘆，到了村子後的每一日都有新奇體驗。
黃宣則見怪不怪地端起小盞，抿了一口奶香濃郁的冰酥，“小崽子們手裏的好東西多着呢！”
這幾年，小崽子們搗鼓出了不少新奇玩意，全都一股腦兒的賣給了永夜城，比如那靈米釀的釀造方法，初一直接告訴了小夥伴朗月明。
朗月明不明白這靈米釀的重要和價值，他老爸銀狼王可精着呢，立馬備上厚禮，親自來了一趟村裏，就為了買斷初一的靈米釀的釀造之法。
黃宣記得自己當時問過那小貓咪，“直接賣方子是一錘子買賣。倘若你把方子握手裏，只賣成品靈米釀，那可就是源源不斷的財富。”
黃宣原本只是好心提醒，不想初一小貓咪的回答直接讓他刮目相看。
“第一，我又不想當釀酒師傅，一直釀酒挺無聊的。”初一的第一個理由單純又簡單。
“第二，我就自己一個人，生産能力有限，種個三畝地的靈稻田就已經要累死了，我又不想當大老板，招聘一群夥計幫忙幹活，那麽多人也管不過來。”初一的第二個理由依舊簡單又理所當然。
“那你想做什麽？”黃宣看着三身的小娃娃一本正經的模樣，忍不住問道。
初一則一臉無辜，小胖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我還是個寶寶呢，就要規劃職業生涯了嗎？”看向黃宣的眼神裏帶上了控訴，讓幼稚園的小朋友規劃職業生涯，太為難貓了。
黃宣撸了一把小貓咪的腦殼，“我看你不像小寶寶，小寶寶幹不出這麽多大事。”
初一是真不知道自己以後要做什麽，反正不是釀酒師，也不是大老板。他只想做一只快樂的貓，做一只強大的貓，可以保護家人和朋友的厲害貓。
初一又道，“就算我不把這方子賣出去，也保不住方子。我又打不過銀狼王，我阿爸也打不過。”
黃宣連忙道，“朗天躍不會強搶的。”
初一看了眼黃宣，那眼神，黃宣發誓自己在其中看到了鄙視。
初一：“銀狼王不搶，是他人品好，但是其他妖或者人呢？”
“反正我護不住這方子，不如賣了賺一筆。”
聽完初一的話，黃宣沉默了，都說居安思危，他真的是安逸太久了，還比不上一只三歲的小貓咪清醒。
也正是這一次的談話，讓黃宣開始去觀察了解小崽子們。這一了解觀察就不得了了，小崽子們在他一不留神間竟然成長至斯，真得太令人震撼了。
“孩子們都很棒，比我當年強。”黃宣把玩着手裏的海玉小盞感嘆。
“的确，孩子們的悟性都很強，遠超我的想象。”雲素子亦是驚嘆于小崽子們的思維方式和奇思妙想。
“我們做不到的事情，見不到的世界，興許，孩子們可以。”
兩個大人正說着話，黃芪又送上一個托盤，“今日的主食，酸酸辣辣涼拌蝦、冰鎮甜梨冷面。”
看着花花綠綠、清爽無比的夏日主食，黃宣莞爾一笑，“他們要是少放些心思在吃食上，說不定我還能看到天下大同、海晏河清的那一日。”
雲素子挑起一根冷面，透明柔軟的面條散發着清甜果香，摸摸臉頰，“我真的沒有胖嗎？”
黃宣仔細瞅瞅好友，半晌，“沒有……吧……”
雲素子：“……”回答這話的時候，你為什麽不敢正視我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