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不如短痛

“怎麽回事?”俞君泊問道, 語氣有點重,目光略顯淩厲, “莫非又是因嚴世子?”

俞曉曉性格嬌蠻,又被他寵壞, 一向順心如意, 在這幾年間,也僅因嚴丹瑜哭過。

“是。”嚴飛仙颔首, 面上有絲歉意, “蘇妹妹體弱, 需快些去換洗, 我們邊走邊說。”

幾名宮女低着腰, 微側着身體, 恭送三人離去後,才一臉愁容,磨蹭着回公主殿。

嚴飛仙一面走着, 一面嘆道:“這事需從小奶狗說起, 與他有關。”

聞言, 蘇幼薇驚道:“齊銘?”她二人不久前才分別,短短片刻間, 他竟惹下了禍?她正欲詢問時,卻瞥見俞君泊掃來的目光,當下閉上嘴, 含笑乖乖聽着。

嚴飛仙颔首, 頓了一頓, 又道:“當然,這也與蘇妹妹有關。”

便說在一炷香時間前,衆人午後閑坐時,或品茶,或對弈,或作畫論詩,各有小團體。

俞曉曉坐在樹蔭下,正與小姐妹細聊着,眼角餘光瞥見一人離去,發現竟是蘇幼薇。她心疑,不知蘇幼薇的意圖,便欲偷偷跟去。

但在她找到個理由,和小姐妹道別後,那人已不見。她尋覓許久,直到路過假山時,才聽到蘇幼薇笑吟吟的聲音。

而且,那裏不止有蘇幼薇,還有一個男人!

俞曉曉驚疑,那聲音較為陌生,不像是她的哥哥。她繞着假山走了半圈,便瞧見蘇幼薇正在調戲齊銘,兩個人私下會面。

竟瞞着她哥哥私相授受!

她氣憤不已,心頭火燎原,剛想沖出去責備時,便看見俞君泊走來,這才按捺住,只等着她哥哥大發雷霆,狠狠教訓那二人。

“王爺……末将告退!”

卻見俞君泊輕易放過齊銘,俞曉曉心不甘,掃了眼秋千上的少女,小嘴一撇,便提着裙擺,踮着腳尖,偷偷追上齊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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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齊銘有所察覺,倏然轉過身,堅硬的铠甲在陽光下閃爍寒光。他微蹙眉,白皙的肌膚上仍有紅暈,抱拳道:“見過郡主。”

“哼!”俞曉曉高揚着下巴,風風火火沖來,一手叉着腰,一手指點着他,“本郡主告訴你,蘇幼薇是我哥哥的人,你少打主意!”

齊銘啞口無言,望着面前的精致少女,她不到自己胸口高,小臉因激動而布有粉霞,那根白蔥般的手指正戳着他的铠甲。

小郡主的潑辣,他早有耳聞。在他看來,她不過是個任性的小女孩,正是天真爛漫年紀,而不像……

“吓傻啦?”俞曉曉橫眉豎眼,見自己吓着了人家,才滿意地收回手指,告誡道,“記住自己的身份,不該肖想的,別妄動心思。”

齊銘緊鎖眉尖,語氣雖依舊溫和,但聲音堅定有力:“蘇小姐乃相府嫡女,末将從未有非分之想,只因蘇小姐欲養面首……”

他的腦中霎時閃過一個畫面,在那座秋千架上,絕麗的少女,飛揚的裙擺,戲谑的目光,挑逗的話語,讓人驚異的言行……

齊銘心神一動,忙壓下腦中雜思,漸複平靜心緒,只是耳尖依舊紅如血。

“那是哥哥縱容她,才讓她嚣張,肆意妄為……”俞曉曉咬牙切齒,柳眉倒豎,斜眼瞅齊銘時,越瞧他越不順眼,語氣不佳,“總之,你離她遠一點,不準再與她見面!”

她尤不解氣,斥道:“我哥哥堂堂王爺,你一小小侍衛,也敢與皓月争輝?”

齊銘低下頭,緊握着劍柄,回道:“末将自不敢與王爺争。但蘇小姐欲如何,末将也無法阻止,唯請王爺多費些心,勸一勸她。”

“按你的話,我哥哥是能力不足,才管不住蘇幼薇?”俞曉曉眉尖一挑,黑白分明的眼睛流光溢彩,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末将并無此意。”齊銘答道,略顯無奈。

俞曉曉踏出一步,小小的人兒氣勢十足,逼得齊銘後退,喝道:“小小侍衛,公然羞辱一朝王爺,此為大不敬!”

說罷,她朝左右一瞄,機靈靈而又賊兮兮,壓低些聲音:“本郡主握有你的把柄,你若再敢接近蘇幼薇,本郡主饒不了你。”

齊銘張了張口,瞅着面前得意的小郡主,忽覺有點頭疼,無奈低聲道:“末将從未見過這般任性且無理的姑娘。”

“那你如今是見着了?”俞曉曉将小臉一板,冷哼了一聲,“小小侍衛,竟敢對我不敬,膽兒倒是很肥呀?”

齊銘抱拳,閉口不言,面對刁蠻的郡主,沉默讓她消氣是一個好選擇。其實,上策是認錯,擺着卑微的姿态,讓貴人們取笑出氣。

如此,才可逃過此劫,有機會往上爬,然而,他不想如此。即便是一個小小侍衛,也該有心中堅守之處。

“行了,你去巡邏,緊守本分!”俞曉曉背負着小手,側身而立,如花苞般的小胸脯,在初夏暖陽裏,似露尖尖角的荷,盡顯青澀。

這番模樣,盡落二人眼裏。

在清幽的竹林裏,嚴家姐弟清靈而立,金霞透過稀疏的竹葉,投下一地斑駁光點。

嚴丹瑜蹙眉,略顯困惑,喃喃道:“她怎是這個樣子……”在他的印象裏,俞曉曉嬌俏可人,是一個含羞的小姑娘,每回望向自己的目光裏,都像映着漫天星辰,漂亮極了。

哪有今日這般氣勢淩人、刁蠻潑辣的模樣?

嚴飛仙不置可否,輕笑道:“王府盛寵長大的姑娘,且有一個強大的哥哥,自會養得嬌蠻,這便是她的本性。瑜弟,她唯有在面對你時,方會收去利爪,化作嬌俏小姑娘。”

“她真的……我?”嚴丹瑜怔愣,那刻板禁锢人心的禮教,讓他說不出“喜歡”二字。在他心裏,娶妻生子,是人生必經之事,有父母之命,有媒妁之言,那娶誰都是一樣。

但在昨日,父母讓他求娶她時,他雖知是為利益,但心裏也有絲雀躍,想娶那個幼時常跟着自己,乖乖的,如小白兔般的小姑娘。

兩人琴瑟和鳴、舉案齊眉,必是恩愛夫妻。

可直到此時,他才知,那不是小白兔,而是一只小野貓,嬌蠻、刁鑽,甚至任性。

“瑜弟,她不适合你,你也不适合她。”嚴飛仙沉吟道,語氣盡量委婉,“俞妹妹被嬌寵着長大,受不得一絲委屈,需人呵護縱容她肆意,而你恪守規矩,做不到這點。”

嚴丹瑜不語,低着頭望着腳下的綠茵,面上無一絲表情,但眼裏有絲迷茫。

“父母雖有令在前,但人生是你的,當由自己抉擇。”嚴飛仙柔聲道,“且書裏曾言,君子當端容正行。俞妹妹是心儀你,姐姐也信你真心求娶她,但褪去這層遮羞布……”

褪去了那層美麗的遮羞布,展露出的,無非是“利益”二字。安平王府,只是為了能與錦王府結盟,為了成姻親,誰是俞曉曉,便可娶誰,與那個小姑娘無關。

“姐姐,”嚴丹瑜輕語,聲音低弱略軟,蘊含着濃濃的失落,猶如被沖上海岸的魚兒,在做垂死掙紮,“我是真心的,會待她好的!”

嚴飛仙輕拍他的肩,回道:“你今日也見着她的真面目,她本性張揚、嬌蠻、率性而為,若嫁給了你,呆在那後宅中,內斂、溫婉、事事規矩,便如關入籠裏的鳥。”

“瑜弟,你在束縛她,是在害她。”她輕嘆,搖了搖頭,面龐上浮現一抹戲谑,“何況,還有錦王在,試問天下有哪個男兒,會準許自己的女人整日想着養小奶狗?”

“姐姐這是何意?”嚴丹瑜望來,這突然的轉折,讓他不明所以。

“要麽,是他不在乎蘇妹妹;要麽,是他在縱容她。”嚴飛仙淺笑道,頗為感慨,“将俞妹妹養得嬌蠻,縱容蘇妹妹胡來,這樣一個男人,必是極護短的,會坐視妹妹受苦?”

嚴丹瑜默默不語,想到樓月王子的下場,想到昨日受的威脅,心驟然一抖。

“屆時,這樁姻緣,帶給我們的,不是利益,而是滅頂之災。”嚴飛仙一字一頓。

“姐姐杞人憂天了吧?”嚴丹瑜疑道,“安平王府也非任人欺淩之輩,有貴妃姨母,有皇子表哥在,錦王府再強,也是人臣。”

“傻弟弟。”嚴飛仙失笑,瞅了瞅四周,壓低聲音,“江山是皇家的,但卻非永恒不變。”

嚴丹瑜目瞪口呆,艱難道:“莫非王爺有不臣之心?!世人皆道,錦王乃真君子。”

“他若真是君子……能閹了樓月王子?”嚴飛仙搖頭笑道,“我與蘇妹妹交好,一确與她投緣,其二也為結善緣。以錦王的前途……他日,我們說不準會有求于蘇妹妹。”

嚴丹瑜沉思,正色道:“姐姐所見長遠。”

嚴飛仙嘆道:“錦王如日中天,父王必也有所覺,才會讓你求娶俞妹妹,留一條後路。父王身為男子,心思不細膩,我昨夜仔細思量,認為此路有險。”

“姐姐,我該如何?”嚴丹瑜問道,目光透過稀疏的竹葉,落在俞曉曉的身上。她側對着他,迎着暖陽而立,斑斓彩裙在微風裏輕揚,當真是被嬌寵長大的女孩,無一不精致。

他心裏忽然一酸。

嚴飛仙回道:“讓俞妹妹死心,長痛不如短痛,錦王會受着你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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