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人當盡歡
改正?為何要改正,且她幾次三番輕薄他, 一句“改正”便欲抹掉?
俞君泊面色冷然, 心緒如潮水輕蕩,捏着面前少女的下巴, 目光如淬了冰雪般,冷冷問道:“蘇小姐的意思, 便是指過去未存一絲真心,完全在戲弄本王?”
其實, 他早已明白這點, 只因聽了曉曉的話後, 才前來問一句, 以證實自己的心意。
答案明了。因她的反應, 他動怒了!即便自己已猜到結果,仍控制不住情緒。
難怪,在她總耍小心機時, 他會縱容她;在她犯了錯時,他會替她善後;她在左相府受委屈時,他會調人去立威;她尋思離開時,他心裏會悶;她與男子相談甚歡時, 他會想着去破壞;當她望着他,眼裏似灑滿了星光時, 他會受吸引……
他果真在乎她。那絲絲情愫, 不知何時生。
“君泊, 我……”蘇幼薇有口難言, 只因理虧。這些日子,她言行暧昧似情深,總在他面前晃蕩,卻未曾付出一顆真心。
見此,俞君泊收回手,後退了兩步,斂去了一切情緒,重複從容平靜,細細看了看她,餘光瞥見一抹黑影,便回身道:“陛下。”
他并非自欺欺人之輩,既明白自己的心意,知曉她的态度,便懂自己該做什麽。
在明黃色的遮陽傘上,流蘇輕晃。兩個小太監舉着傘,低頭伴在兩邊,皇帝從隔道漫步走來,身後浩浩蕩蕩一群人。
“陛下萬安。”蘇幼薇福身,目光一掃,見有皇後、貴妃幾人伴駕,且她那左相爹也在,還朝她輕輕點頭。
周圍的人一齊上前,問安見禮。
“君泊,朕都看到了。”皇帝笑呵呵道,一把攬住俞君泊的肩,也不顧及皇家形象,朝他眨了眨眼,戲谑道,“你也該成家,那丫頭生得俏,配你正好。朕給你賜婚,如何?”
蘇幼薇心中微驚,眼波流轉生輝,悄悄向俞君泊望去,但見他淡漠表情,便知他會拒絕,輕撇了撇嘴,暗笑自己竟生驚。
俞君泊執手一拜,淡淡道:“謝陛下美意,然蘇小姐玩心略重,并無此意,且臣心系朝政,暫無娶妻之心,有負陛下所望。”
若要用權強娶她,他自己便可做到,何須聖上去賜婚?若他要成親,要迎娶她,便需她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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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泊啊,”皇帝感慨,又湊近一寸,摸了摸大肚,笑得一臉意味深長,“朕不曾指明是蘇丫頭,貴女如雲,你為何偏偏點到她?”
俞君泊啞口無言。這位聖上童心未眠,竟給他設了個套子。但他無可辯駁,誰叫他聽聞“賜婚”二字,便直接想到蘇幼薇。
“陛下說得極是。”皇後等人輕笑,甭管心思如何,至少在皇帝面前,人人表面功夫到位,“郎才女貌,正是天生一對。”
“陛下,蘇小姐雲英未嫁,若随意戲言,恐損其閨譽。”俞君泊輕聲道。語畢,他目光微斜,掃了身旁人一眼。
蘇幼薇垂首不語,一副乖巧模樣。
“蘇丫頭,朕且問你。”皇帝背負雙手,凸顯着大肚,面上頗有趣意,“君泊一表人才、年少有為,多少姑娘惦記着,你呢?”
為何牽扯上她?蘇幼薇直犯嘀咕,側頭偷偷一瞥,正巧對着俞君泊的目光,心輕輕躍動,低語:“王爺風華俊逸,皓皓然若天上明月,臣女乃一凡人,不敢奢望。”
回應的,是俞君泊一聲輕哼。
“這便奇了。”皇後狀似驚訝道,“前些日蘇丫頭表意君泊,鬧得滿城風雨,甚至與太子恩斷義絕,今日卻又自稱無心。”
皇帝點頭,沉吟道:“朕也記得,那日太子入宮時,嚷嚷着要退婚,言道蘇丫頭心慕君泊,當衆表白,害他損了顏面。”
“不止如此。”皇後目光輕閃,臉上笑容雖仍在,但多了絲虛假,目光微冷,“今日,京城裏四處傳揚,三年前是太子橫刀奪愛,強搶了蘇丫頭,拆散了一對有情人。”
今日這事,有這個能力,且有可能做的,遍尋京城,也唯有錦王一人。
“有這等事?”皇帝驚道,“朕記得,三年前太子與蘇丫頭兩情相悅,求朕恩準婚事。”
“正是如此。”皇後淡淡笑道,“可在今日,不知怎的,傳成太子以權相迫,用君泊性命要挾,蘇丫頭才不得已放棄君泊,轉投太子,讓一對有情人咫尺天涯。”
蘇幼薇低頭不語,眼珠左右一晃。她自然清楚,自蘇嫦茹奸計敗露後,俞君泊便命人大肆宣揚,洗白了她所有污名。
“蘇丫頭,到底怎麽回事?”皇帝問道。他雖不大重視太子,但太子總歸是他兒子,且是帝位繼任者,值得他多問幾句。
蘇幼薇盈盈拜道:“回陛下,臣女失憶,對往事一概不知情。”她心中雀躍,所幸有這個借口,讓她脫離風波之外。
“父皇,此事問兒臣便是。”一個略顯陰沉的聲音傳來。太子龍行虎步,作揖拜道:“父皇,母後。”他直起身,又向貴妃問好。
“太子來得正好,蘇丫頭既忘了,便由你話當年。”皇後淡笑道,泛冷的目光回溫,輕拍了拍太子的手,“三年以來,我兒蒙受不白之屈,真相總得水落石出。”
太子冷冷一笑,陰沉道:“三年前,孤入左相府,去拜訪左相,不想左相外出會友,本欲打道回府,怎知蘇小姐派人來請,說是府裏金菊開得正豔……”
當時,男受美色所誘,女心思不純,兩個人一拍即合,翌日逢左相生辰,便對錦王坦白,正式公昭京城。
“蘇小姐言道思慕孤,一番表意,句句皆情深,令孤動容,便受了蒙蔽,接納她。”太子嘆道,“孤念在她是女兒家,怕閑言碎語傷到她,才對外稱兩情相悅。”
“太子殿下,”蘇幼薇輕語,聲音弱且柔,像是有點怕一般,模樣怯怯的,“三年前,臣女才十三歲,心智未全,哪懂人間男女情?況且,臣女有婚約在身,再對太子表意,便是不該了,太子不督導,反同臣女胡來……”
那時,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懂什麽?
太子面色一厲,冷然道:“蘇小姐是指孤冤枉你,還是責怪孤未曾制止你?”
俞君泊淡淡道:“蘇小姐年幼不懂事,太子年長幾歲,且為一國儲君,當知可行與否,同她亂來便也罷了,還将過錯推她身上。”
天色忽一暗,厚實雲層遮住烈陽,微熱的氣溫冷上少許,清風吹來,竟有絲絲涼意。
蘇幼薇本全神貫注,正聽得起勁時,忽覺心幽幽顫着,一陣心慌意亂,腿發軟,散去的情潮再一次湧來,令她全身一僵。
這在衆人面前,原主搗什麽亂?
蘇幼薇緊咬着牙,勉強聽着俞君泊與太子争辯,但身上情絲纏繞,總擾她注意力。她交握雙手,暗中掐着手心,保持清明。
但俞君泊的聲音傳來,那一向清冷的音調,如一縷縷絲線,纏繞在她心尖,化作最誘人的罂粟,勾得她心神大亂。
人形的“烈性媚藥”,名副其實!
打住!蘇幼薇一咬舌尖,痛得一個激靈,總算恢複一絲清明,背上已被冷汗浸濕。
有功效!她松了口氣,目光不經意一瞥,便見俞君泊那挺拔的身姿……瞬間,她的目光便粘在他的身上。
她記得,他的肌膚光滑,便如上等絲綢般,摸着甚為舒服,胸膛結實,讓人有安全感,腰杆挺直有力度,還有一雙唇,又溫又軟,伴有一點甜……
既把持不住,何必再忍?人生苦短,自當盡歡,莫讓老來憾!慫什麽慫?橫豎也就一死!風花雪月一場,在美人刀下死,做鬼也風流。
蘇幼薇腦子轉得飛快,給自己找一堆理由,便将心一橫,沖上去幾步,伸出一雙罪惡的手,将俞君泊打橫一抱,便欲回屋。
然不到一息,她的手一松。若非俞君泊身形矯健,有功夫底子,怕是會直接摔在地上。
烈陽越過白雲,灑落一地金霞,如春風撫過大地,冰雪消融,萬物複現生機。陽光下,那飛舞的塵埃,柔和得不可思議。
蘇幼薇目光清明,再度回歸正常。衆人的目光全落在她的身上,為她剛才舉止所驚。她有點尴尬,臉上努力堆着笑,艱難地解釋道:“你太重,我、我抱不起你……”
并非她想松手故意摔他,實在是抱不動他。
“蘇丫頭,你也太激動了點……”皇帝感慨,不知說什麽好,“也罷,你既已選擇,便好生過日子罷,不準再生其它心思。”
蘇幼薇懵怔,目光掃了一圈,見俞君泊臉色平靜,心中咯噔一下,再一瞅嚴飛仙,見她笑臉吟吟,才稍稍放下些心。
皇帝笑道:“太子,你堂堂男子漢,別與一個小姑娘見識,為人大度一些。”
“謹記父皇教誨!”太子拜道,面無表情,冷眼掃過蘇幼薇,再瞥向俞君泊。
“昔日恩怨也不大,無非關乎兒女情長,記上三年的确小氣了。”貴妃笑盈盈道,“太子與錦王罷手言和,真乃是朝堂之福。”
在幾人言談中,蘇幼薇方明白始末。原是皇帝想做調和,解決三人的心結,遂讓她二選一,不準再于二人間搖擺,且此間過後,三人罷手言和,不得再生事端。
結果,皇帝話一落,她便立即沖上去,一把抱起俞君泊……二選一,很幹脆!
人散去時,蘇幼薇拉住嚴飛仙,偷偷地道:“嚴姐姐,我們明早離京。”她再呆下去,受原主怨氣的影響,指不定會生出什麽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