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急轉直下

“蘇小姐, 小心一點。”杜七接過信, 直接收入懷裏,拱了拱手便向後退去。王爺與蘇小姐剛分別, 能有什麽大事?他估摸着,這信裏無非是些傳情話。

王爺見了,應該也會高興。

夜色濃重,圓月若銀盤,月華如煙似霧, 清輝流轉,灑在人間,落下一地水銀,朦胧如詩如畫。在清幽的月色下,人間點綴着燈火, 渲染出幾絲煙火味。

“杜七, 等等。”蘇幼薇喚道, 面色從容自然, 微微含着笑,“你先送我去安平王府,我想和嚴姐姐聚聚。”

她在晚間出府,彼時皇城宵禁,一個女孩在外多有危險。若是帶上相府護衛, 她又不放心, 怕會節外生枝, 驚動左相與徐氏。

權衡之下, 她去麻煩嚴飛仙,請她調出些王府侍衛,護她一趟。

杜七颔首,自然不會拒絕。

正在蘇幼薇二人出門時,在另一間院落,蘇嫦茹驚得站起來,未施粉黛的面上略白,身子更在輕顫,憂道:“太子殿下遭襲殺?”

“我兒莫慌,為娘得知消息,殿下無性命之憂。”徐氏安慰道,拍了拍她的手,目光冷若寒冰,“聽你爹爹猜測,應當是錦王……”

“憑何?!”蘇嫦茹憤斥道,手絞着帕子,面色青白交錯,“莫非因起蘇幼薇?”

徐氏颔首,冷哼了聲,才道:“是她遇襲,累錦王受傷,錦王遂派人襲殺太子。”京城雖大,但各府消息靈通,基本沒有秘密。

蘇嫦茹忙問道:“有證據嗎?襲殺一國儲君,如此膽大妄為,怎能姑息?扳倒了錦王,我看她蘇幼薇如何得意張揚!”說到後一句,她表情憤慨。

“傻孩子,錦王是何許人?他豈會留下證據?”徐氏目光一沉,面有隐憂,“你爹爹曾言,錦王近日行事越發張揚,讓人憂慮。”

蘇嫦茹雖是閨閣少女,但身在相府,常聞一些時政之事,倒是耳濡目染,頗有幾分見地,當下心思一轉,愕然道:“莫非錦王……”

她白了臉,将手帕絞出皺褶,氣惱道:“怪不得蘇幼薇抛棄太子,轉投錦王,原是有先見之明!”這般說來,她以為得到了珍珠,而實則那不過是人家不要的魚目。

“我兒不急,如今勝負未可知。”徐氏笑道,保養甚好的面上浮現一絲冷意,“天下,終究是皇族的天下,真當皇族如此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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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聖上雖昏庸,太子雖無能,但殷王朝歷數百年而不衰,豈會沒有底蘊?

“娘說得是。何況,太子乃真龍之子,錦王不過人臣,優劣自現。”蘇嫦茹松緩了心,恢複從容淡漠,整個人氣質偏冷,如同廣寒仙子,似雪山上的一株蓮。

便在此時,一個婆子敲裏屋的門,立在門口低頭恭聲喚道:“夫人,小姐。”她輕聲走近幾步,“老奴得知,大小姐趁夜出府。”

“所謂何事?”徐氏疑惑問道。

“老奴不清楚,只知有杜七侍衛随行。”婆子忙回答,眼珠子飛快轉着,又涎着臉道,“老奴已讓人去跟着,必然能查清。”

“做得不錯。”徐氏滿意點頭,随手賞了幾個小物件,令那婆子千恩萬謝,“入夜了,她能去的,無非就是錦王府。但她才與錦王分別轉回左相府,應當不會再去錦王府。”

蘇嫦茹眸子一亮,唇角微翹起,側頭輕聲問道:“娘是指……她有見不得人的勾當?”

在入夜宵禁之時,一位相府小姐撇開丫鬟與婆子,更不需馬車與家丁護衛,僅帶個別府的侍衛在外,難免會讓人起疑。

蘇嫦茹屏退丫鬟,靠在徐氏的肩上,目光閃爍寒光,聲音平靜:“娘,若将此消息轉告太子府、樓月大王子侍從。他們得知蘇幼薇在哪裏,那……”

借刀殺人!

彼時,蘇幼薇已出了小巷,踏着單調的步子,踩着如雲煙般的月華,單薄的衣裙在夜風裏飛揚,但心情略顯低落。

“蘇小姐。”杜七忽道,聲音很輕,不至于吓倒人。見她回頭,他才追上前幾步,壓低聲音道:“後面有人跟蹤,小人去處理下。”

蘇幼薇心思一轉,點點頭道:“若是些街頭癟三,便打發他去;若是左相府家丁,那便多給他幾拳,橫豎是蘇嫦茹她們的人。”

她留在原地,直到杜七處理後回來,才與他上路。

在安平王府側門口,蘇幼薇敲門。此時,已過小半個時辰,萬家燈火輝煌,人間處處是光明,掩去淡淡月華。

在守衛開門後,她淺笑吟吟道:“煩請去尋惠寧郡主,便道相府蘇幼薇在側門。”

幾名守衛驚訝,細細瞅她,但見杜七銳利的目光掃來,才低語:“稍等。”他抱有懷疑,實在是蘇幼薇舉止太怪異,恐有詐。

“蘇妹妹,你怎來了?”嚴飛仙得禀消息,親自來側門相迎。白日被黑衣人追擊後,她腳傷未痊愈,走路時略顯不自然。

見此,蘇幼薇深抱歉意,扶着她道:“嚴姐姐,我求你一件事。”語罷,她不點明,只朝杜七笑道,“你去向王爺送信。”

杜七心疑,知道她在支開他,但細想,倒也無礙,在安平王府側門口,也不至于出事。

“蘇妹妹,你尋我到底何事?”直到杜七離去後,嚴飛仙才笑着問道,俏皮地眨眼,“我聽聞,你與錦王出了城。”

“我們去了落霞峰。”蘇幼薇略顯羞赧,拉着嚴飛仙的一雙手,容色鄭重,向來清甜的聲音此刻略顯低沉,“今夜,我還想去一次。”

“和我?”嚴飛仙詫異,但未曾拒絕,只喚了一隊府衛,兩人坐馬車連夜出城。彼時城門已關,她散了些財,才打點好門口守衛。

車輪滾在泥路上,略顯颠簸,馬車輕晃着。蘇幼薇臉色沉郁,忽問道:“嚴姐姐,你覺得君泊如何?可生有一點心思?”

“蘇妹妹這是何意?”嚴飛仙蹙眉問道,面有不愉,“莫非認為我在觊觎錦王?”

“不是!”蘇幼薇直搖頭,欲言又止,幾番踟蹰後,才低聲道,“君泊很好,嚴姐姐若有意……你們本也很般配。”

嚴飛仙狐疑,細細打量她,沉吟道:“莫非你與錦王置氣了?否則好端端的,為何說這些糊塗話?”語畢,她伸手戳了戳她,“他有你,你有他,我憑何橫插一杠?”

“若沒了我呢?”蘇幼薇問道,目光清亮。

“什麽?”嚴飛仙驚道,“蘇妹妹,你這話何意?”

“随口一說罷了。”蘇幼薇悻悻回道。

另一側,杜七滿身是血,正艱難地翻過一面牆,摔入一戶人家裏,雖在咬牙堅持,但目光漸漸渙散,終合上眼暈過去。

不久前,他遇上一群蒙面客,對方一見他,當即下誅殺令,在與他們交手的過程中,他才知他們來自太子府。

他孤身一人,自然敵不過一群殺手,只能做到重傷逃離。

“不必追他。”殺手頭目道,目光掃向四周,沉吟道,“此地距安平王府不遠,聽聞蘇大小姐與王府郡主有交情,或許,她如今在安平王府,我們去看看。”

夜色幽靜,離城門已遠,道路上人煙稀少,護衛們舉着火把,照亮腳下的路。馬車緩緩而行,伴有腳步聲與火把滋滋聲。

“落霞峰到了。”護衛在車簾前輕語。

夜間的落霞峰與尋常山無異。就着月色,蘇幼薇踏上一條小道,小心地爬着山峰。

“蘇妹妹,你深夜出城,便為了爬山峰?”嚴飛仙長嘆道,搖了搖頭,面上浮現一抹戲谑,“難不成你為了回顧白日所見?”

“哪有?”蘇幼薇反駁。兩人正打鬧時,忽見一群黑衣人湧出,面色全是一變。這樣的着裝,她們白日時便見過一回,是那些殺手!

護衛沖上去,和殺手交上手。

“我們退!”嚴飛仙喝道。前路已被攔,只能登向落霞峰,但那是一條絕路。落霞峰,只有一條路,供游人上下。

“嚴姐姐,我又連累了你!”蘇幼薇心急,頗感歉疚。她也不曾料到,竟又遇上刺客,白日的屬于太子,不知如今的來自哪裏。

嚴飛仙一邊輕喘氣,一邊笑着回道:“先不慌,也許不是沖你而來。”這顯是安慰話,她剛回京,不曾得罪誰,怎會遭來殺手。

後面傳來刀兵相鳴聲,所幸她們白日裏經歷了一場,到夜間再遇上刺殺便少了絲恐懼。

噔噔噔!一串腳步聲,如同死亡的號角,在一步步接近,給人以緊張壓抑感。叮咛!又幾聲脆響,似刀劍劃過堅石的聲音。

蘇幼薇二人登上山峰,夜風很大,吹得衣擺飄蕩,青絲飛舞。二人站在山崖邊的迎風石上,轉身望向蒙面客。

他們握着長劍,劍尖劃過大地,留下一道道痕跡。風吹起落葉,揚起黃沙,發出的嗚嗚聲如在悲鳴。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蘇幼薇的身上。刺殺目标,已很明顯。

蘇幼薇握緊手,仰頭望了望圓月,聲音有點啞:“你們的目标既是我,那放過嚴郡主。”

傳聞,陰氣最重時,多是午夜。她來落霞峰,本是來聚陰氣,讓原主的怨氣能有最大力量,以送她回家。

“蘇妹妹!”嚴飛仙驚呼,因見蘇幼薇推了她一把,将她推離崖邊。她來不及站定身體,便往後望去,見蘇幼薇臨崖而立。

她被月華籠罩,無端生出一絲空靈,衣裙飛揚,整個人猶處雲煙霧裏,美得不真實。

蘇幼薇抿唇,見黑衣人在步步接近,又不禁望向山崖下,那裏一片黑暗。她心有猶豫,但在此時,一抹暗影襲來,那似是一支利箭,伴有雷霆風聲。

她心驚,下意識躲避,卻不慎踩空,直接滑落下山崖,狂風湧入口鼻,鼓蕩她的衣裙,遠遠望去,似一只大鳥飛落。

在皇宮裏,碧水下,那一汪湖泊中,一塊雪白的石頭閃爍晶瑩光澤。

明亮的光線照來,蘇幼薇看清眼前的景物,不自禁一怔,面上尚未顯露欣喜,便瞧見自己的着裝,仍是一襲輕簡長裙,是掉落山崖時的打扮。

她看向自己的手,白皙嬌嫩,處處透露着精致,屬于相府嫡女蘇幼薇。

在她的周圍,聚有七八人,目光裏大都有好奇與驚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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