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更
自打盥洗間裏的姑娘主動親過他後, 慕容徹的心像六月的天,說變就變,一下子從烏雲遍布雷鳴電閃, 到被邵蓉蓉的櫻桃小唇輕輕一吹, 撥雲見日, 驟然晴朗了。
随後, 他還酷愛抱着邵蓉蓉抵在盥洗室的門親親,每回親都要故意弄出好大動靜, 害得蓉蓉時常羞紅了臉嗔他。
因為慕容徹最近幾天幾乎同邵蓉蓉形影不離, 邵蓉蓉也就沒有時間去給盥洗室的衛凜送吃的。
慕容徹估摸着時間,想着衛凜再不進食大概真的要餓死, 這才離開麗華宮, 到紫聖殿去。
其實他也沒有那麽好心, 只是當時看見蓉蓉給喂衛凜的都是一些平日她自己不那麽愛吃, 時常吃剩下的糕點,而且當時他進去時,依舊沒有聞到藥的味道,可想而知邵蓉蓉至今都不曾給衛凜上藥, 當時他還隐隐察覺木箱裏有震顫, 應該是衛凜的傷口導致燒起來了。
得知邵蓉蓉其實不像以前那樣愛護衛凜,這個認知讓他高興, 同時, 他不想他太快被餓死,只因為最近秀恩愛秀上瘾了, 他這麽快死了多無趣呀。
慕容徹離開麗華宮時,臉上浮現出的顯然是一抹勝利的笑。
而此時盥洗室內的邵蓉蓉顯然急得手忙腳亂起來。
都是因為她大意,再加上害怕男人, 所以一直沒有好好觀察到他其實身上大多數傷都陷膿了,還發起了高熱。
現下,人躺在箱子裏燒得暈暈乎乎的,昏迷不清醒之時,口中軟布被拔開,他立馬無意識牢牢抓緊她的手,不停低喚着“蓉蓉”。
邵蓉蓉起先手被他抓住,吓得渾身震顫,差點要大叫出聲。
後來聽他不停地喊她名字,聽着聽着,她莫名鎮靜了下來。
“不怕的...不怕的...邵蓉蓉,你一定要克服這一關,不然你永遠也沒辦法恢複記憶...”
她一邊鼓勵着自己,一邊抖着手去觸碰衛凜的額頭。
果然,他的額頭比握住她的手還燙,他高熱了,還不知道燒了多少天了,這些天還一點東西都沒吃。
邵蓉蓉趕緊想辦法将英娘偷偷喊來。
英娘看見她在盥洗室藏男人時,吓得臉色都紫了。
“女...女郎...陛下他那麽小心眼,又那麽專寵你,得知你這樣做,豈不是要讓一整個大周的人陪葬?”
“快!我們趕緊想辦法将此人丢出去,就說他是逆賊,誤闖了你的殿室...”
“不!不行,英娘,你幫我救救他。”邵蓉蓉拉住了英娘正欲将箱子裏的人外推的手。
“你...你說真的?”英娘再三道。
邵蓉蓉點了點頭,“我要救他,他大概能幫助我恢複記憶。”
因為衛凜的病起得洶湧,殿內除了英娘,又沒有別的人可以依靠,所以,邵蓉蓉即便是害怕,也不得不強忍着靠近衛凜。
邵蓉蓉忍着惡心給衛凜松解繩子,和英娘一起給他擦拭潰爛的傷口時,無意中從他頸項間發現一條編法獨特的繩圈。
這讓她想起,以前在充國的時候,有個特別疼她的乳母,她也會這種編法的繩圈。她記得她進帝臺時身上明明還戴着的,也不知為何失憶醒來後就不見了。
“這項繩是你自己編的嗎?”邵蓉蓉問。
衛凜泡在用以降溫的冰水中,喘息着看向邵蓉蓉,聲音憔悴,“你忘了嗎?這是你親手編的...”
邵蓉蓉愣了愣,這時她忘記了要害怕男人,直直地盯着衛凜看,似乎也沒那麽可怕了。
“我...為什麽要給你編繩圈啊...”
“這叫如意結...我小時候的乳母...給我編了一條,後來...她被派去伺候我未婚妻去了...我...我的那條不見了...然後有一天你遇見我...說...說你也會編,就給我編了一條...”
衛凜眼睛一直在盯着她,有氣無力地說道。
邵蓉蓉驚訝道:“巧了,我小時候的乳母也給我編了一條,後來我見這繩結好看,纏着讓她教我編了。”
“這個...真的是我給你編的嗎?”邵蓉蓉疑惑道。
阿徹不是說他曾經想強`辱她嗎?她怎麽會給壞人編繩呢?又或者是...給他編繩之前不知道他是壞人,後來才使壞的?
“你...都忘了嗎?”衛凜黯然道。
“不,我只是有點小事情記不住了!”邵蓉蓉連忙防備道,她可不能讓他知道她失憶了,一旦被壞蛋得知她失憶,不就會趁機利用她了嗎?
“小...是小事情嗎...”泡在冰水中的衛凜臉色更寡淡了,垂下眸,身體燒得更嚴重了,冰水都差點捂熱了。
英娘拭了拭水溫,趕緊道:“快!女郎!邊上的冰,再多加點!要及時降溫不然有性命危險!”
此時紫聖殿上,刑獄司将幾個拷打得血淋淋的囚犯拖來大殿上。
“啓禀陛下,此幾人都是珂玉處綄衣的老宮人,還有一些是守北直門的侍衛、鴨寮園的奴隸...”刑獄司長霍流年道。
“她也是其中一員?”慕容徹從王座下來,緩緩地走到一個蓬頭垢發,被抽打得渾身鞭傷的老宮人旁。
這位老宮人是當年蕭正德将楚國滅了,直接把楚國王宮的人充入奴隸窩時來殷京的。後來慕容徹殺蕭狗登帝位,就把她從奴隸窩提來帝臺,在珂玉處綄綄衣。
“你不是邵蓉蓉的乳娘嗎?為何要幫楚人?”慕容徹恨極了蓉蓉和衛凜有任何牽連,一想到她的人會幫助衛凜逃脫,嫉恨之心又起了。
劉三夏朝天子赤舄呸出一口血沫,英眸死死兒瞪他,“你這同蕭狗一般低賤的東西!用垃圾手段搶了天子之位,只怪老天不開眼,回回打雷也沒把你劈死!!”
“你要殺...就殺...別說那麽多廢話!我為何不能幫楚人,楚國和充國,本來就是兩系高貴血脈,本就該成一家的!”
霍流年上前揮鞭又給劉三夏甩了一臉皮子,随後請示道:“陛下,此幾人要如何處置?”
慕容徹想了想,“都放了,放出宮外。”
“這...”霍流年不可置信道,“陛下,這樣莫不是縱虎歸山啊,好不容易才抓了的。”
慕容徹不屑地居高臨下如俯視蝼蟻一般俯視他們一眼,“就他們這樣的,算哪門子猛虎啊?還是說下回他們再來,你還沒有把握能控制他們?放了。”
不放了,他又如何放長餌釣大魚?
此時蓉蓉側殿的盥洗室處,連續用了好幾盤冰,衛凜身上的高熱終于消退下去了。
“女郎,別把他困在箱子裏了,這裏不好透氣,對病情恢複不佳。”英娘告誡道。
這會換邵蓉蓉猶豫了,不關在箱子裏,那要把他安置在哪裏?他一個長得那麽可怕的男子,在記憶未恢複,未知他是好是壞的情況下,她可不敢冒險。
“蓉蓉...我...我會替你殺了姬徹...你別怕...我會保護你的...”這時病得暈乎乎的衛凜突然握起她的手道。
邵蓉蓉手背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連忙像甩開牛皮膏藥一般避之不及将他甩掉,衛凜這時正病着,哪裏有多餘氣力?一下就被甩掉了。
“你胡說什麽呢?姬徹是誰?誰讓你保護了?”邵蓉蓉不高興地在衣裳上猛擦一通。
衛凜隐隐感覺有些受傷,“蓉蓉...你...如若當年你不是被召進帝臺,你現在本應是我的妻啊...”
邵蓉蓉小時候常年被關在小院裏不清楚,其實當年夏陽侯把她關起養大,一方面為避免她與其他幾位姐姐一樣浪`蕩,肆意沾染上野男人的血脈,一方面是打着讓她同清源大宗結合的打算的。
把長得最漂亮的女兒關起來養,出嫁前避免接觸男子,這一做法在清源大宗中其實很常見的。
當其時,夏陽侯想着,要不将蓉蓉送帝臺,那就同隔壁楚國締結。所以衛家人在一早的時候就開始給邵蓉蓉送各種禮物,就是打算要定邵氏的高貴血脈。
衛凜在幼小的時候就知道父親希望他長大後娶隔壁楚國的小女兒,在他七歲那年,聽說了隔壁楚國小女兒因為爬牆被父親扔進亂葬崗吓得病了,特意讓自己身邊懂武的乳母送進充國王宮照顧自己的小小未婚妻。
當時他也并非喜歡這個未婚妻,就是覺得這時候被家族當作“血脈生育工具”的小姑娘,自幼就得失去自由,很可憐。
他同乳母說,讓她到了充國王宮,好好保護這個可憐的小姑娘,并且轉告給她,日後他長大了,就會想辦法推了與她的這門親事,這樣她日後就能自由肆意地活着了。
後來不等他去推這門親事,邵蓉蓉就被下诏進了帝臺,再然後,他們的初次見面,居然是楚國和充國都在蕭狗手下被滅,而他被下命流放之時,被她看中了,當上了她的“男`寵”。
邵蓉蓉終究還是防着衛凜,打算将他綁起來藏到英娘屋裏,因為英娘在麗華宮的身份是她的專屬醫者,所以不用同別的宮人擠一個大通鋪,擁有自己的房間。
可英娘回想起天子踩在她脊梁骨的腳,差點逐寸逐寸将其碾碎的樣子,慌忙拒絕道:“不!絕對不行!女郎啊,還是把他推出去,保命要緊!”
邵蓉蓉左思右想,還是覺得這個衛凜得留着,她環顧了一下自己的宮室,發現只有床底下能藏人,于是,她準備将衛凜的雙手雙腳重新綁好塞到床下去,再用衣箱擋住外頭。
就在綁着的時候,外頭突然有宮人在敲殿門。
“女郎!陛下傳召女郎立馬到紫聖殿伴駕,不得有誤!”
邵蓉蓉一驚,也顧不得綁了,連忙拍着衛凜的肩膀指了指床底,“快!躲進去躲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