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厘清真相】 (1)

“堂下何人?”

“小的是疏郢城府衙的仵作蔡三郎。”仵作跪得直挺挺的,無視王正清射來的目光。他早就看不慣王正清的所作所為,既然馮珏說只要他照實說就能嚴辦王正清,他自然是挺身而出。

“當時是由你相驗了文大當家的屍體?”

“正是。”

“死因為何?”

“文大當家的屍體上出現了異常的紅點,所以小的以銀針直入血脈相驗,确定是毒無誤,再見其人死時的面貌偏紅潤,故而推算是附子毒。”

王正清撇唇冷哼了聲。“金大人,此名仵作早已離開府衙多時,如今突然出現在盡天府的府衙上,實在是教人不得不聯想他是遭人利用了。”

“大人,小的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句虛言,小的必定不得好死!”蔡三郎氣得滿臉漲紅,指天立誓。

“這種誓言豈能做為證詞?”王正清涼涼地看着金柄權。

得了,這麽一丁點小把戲就想弄死他,他要連點腦袋都沒有,當年是怎麽成為疏郢城知府的,

金柄權摩挲着下巴的胡須,明知王正清說的有理,可他心裏就是不舒坦,思索了下,随即問:“蒙禦醫,本府依稀聽人說過,人要是食毒一段時間之後就連骨頭都會因而發黑,不知道是真是假?”

被點名的蒙禦醫不假思索地道:“确實如此,文大當家之死若是怕仵作驗屍有誤,可以重啓棺椁取其骨相驗便成。”雖然他不是仵作,但要知道他以往是在宮裏當差的,這麽點小事在宮中早就見怪不怪了,壓根不稀奇。

“既是如此,來人啊,帶着本府衙的仵作前往疏郢城,開棺驗屍!”

衙役應聲而去。

文又閑随即道:“驗,确實是該開驗!草民早就知道家兄是死于中毒,但因為家嫂還帶了個孩子,不忍對她趕盡殺絕,所以才央求王大人別審理此案,可如今我已得知家嫂與馮珏私通又謀財害命,這口氣我吞不下去。”

馮珏睨向他,哼笑了聲,餘光瞥見馮玉正面朝自己笑吟吟的,一副看熱鬧的趣兒,教他微惱的瞪去。

“文又閑,将話說清。”金柄權怒道。

“大人,家兄的身子骨一直不佳,後來是親家将家嫂送進家門沖喜,許是沖喜真有效,家兄的身子骨愈來愈健壯,後來也能出門經商,打理生意,可是無端端地年初卻病倒了,甚至一病不起……這期間一直是家嫂照料着家兄,不管是三頓膳食還是湯藥全都是經她的手,家兄之死與她脫不了幹系。”

馮珏看向跪在身側的方靜予,瞧她氣得直打顫。

“方氏,你做何解釋?”金柄權沉聲質問。

方靜予吸了口氣,回道:“大人,文二爺所言并非屬實,民婦在當年失去記憶之後,與馮二爺相許,而後恢複記憶回到文家,大爺待民婦如往昔,甚至執意迎娶民婦,如此大度之人,民婦怎可能對其下毒手?再者,民婦又要上哪去買附子毒,又為何民婦與小犬身上都中有附子毒?”

“說不準是你在下藥時,不慎沾到所致!”文又閑吼道。

蒙禦醫實在聽不下去,忍不住插嘴,“金大人,文二爺此言差矣,附子毒并不會沾到身上致毒,再者,附子是藥亦是毒,雖然在藥村行就買得到,但是有管制的,買賣必得簽名以示身份,這點馮二爺該是清楚才是。”

金柄權瞧向馮珏。

“确實如蒙禦醫所說,馮家也經營了藥材行,要查清附子毒的買賣去向壓根不難,而在下尚在疏郢城時,也查清了這一點,還請大人傳疏郢城藥村行的辜老板和文家丫鬟芝蘭上堂。”

文又閑一聽到芝蘭這個名字,哪怕被板子打得已起不了身,還是用力地撐起了上身,回頭望去,果真瞧見跟在一名男子身後的姑娘确實是芝蘭。

“奴家是文家丫鬟芝蘭。”芝蘭哪裏見過這等陣仗,吓得腿軟,直接跪了下來。

“芝蘭,将你所知所聞告大人,由大人為你作主。”馮珏沉聲安撫。

芝蘭咽了咽口水。“奴家是夫人的貼身丫鬟,被二爺逼迫對大爺下毒,甚至在前些日子夫人回府之後,二爺還要奴家對大人和少爺下毒……奴家身為家生子,唯恐二爺對爹娘不利,只能聽令行事。”

方靜予冷冷地看着她,壓根不信她是被脅迫的,她要是真被脅迫,大可告知她一聲,大爺難道就不能為她主持公道嗎?

“你胡說八道!”文又閑目眦盡裂地吼道。

“肅靜!”

兩旁衙役重擊殺威棒,吓得文又閑瑟縮了起來,就怕那板子又打在身上。

“芝蘭,你要再說分明!”

芝蘭吓得快要六神無主,只能将文又閑何時将藥給她,她又是如何添在膳食裏頭說得詳實。

金柄權問完,随即又道:“文又閑,你還有什麽好辯解的?”

“大人,此事并非如此單純,在下查過藥材行之後,發現了多處可疑,這都多虧了辜老板。”馮珏指向跪在芝蘭前頭的辜老板。

金柄權問清了來者身份之後,直接道:“那麽又是何人一再跟你買附子毒?”示意他瞧瞧堂上的人。

“回大人的話,那人并不在堂上。”辜老板據實回答。

“那麽那人的姓氏為何?”

“那人簽的是文又閑。”

文又閑瞪大眼。“我聽你在放狗屁,我何時買了附子毒!”

可惡,王正清竟然想将事撇得一幹二淨,當初他不知道如何下手,還是王正清提點他使毒,甚至還答允會幫他辦得妥貼,卻是讓人買毒時簽他的名!

辜老板吓了一跳。“你……我說的是文又閑,關你什麽事?”

金柄權不禁看向馮珏,便見馮旺不慌不忙地道:“辜老板,要是再見那個人,你必定認得出來,對不?”見辜老板點了點頭後,他彈了彈指,由爾剛親自押了個人進堂。

王正清見狀,黑眸緊縮了下,目光在那人身上。

“辜老板,你仔細瞧瞧,是不是這個人?”馮珏問。

“是了,就是他。”那人是個啞巴。

“此人是……”金柄權問。

“大人,這得要問王大人了。”

王正清神色一凜,斥道:“放肆,馮二爺這是含沙射影,想陷本官于不義,本官根本就不識得這個人。”該死,怎會連這人也被搜了出來!他原以為這事是天衣無縫,哪怕他日文二反悔想反一口,他也有了萬全準備。

那人聞言,不斷地發出嗯嗯啊啊的喊聲,像是在控訴王正清的無情。

全柄權立刻讓衙役準備紙筆,便見那人快筆寫着——

王大人要我買附子毒,讓我簽下文又閑。

“辜老板,将簽冊取出吧。”馮珏說道。

辜老板将簽冊從懷裏取出,衙役将簽冊和那人所寫一并呈上。

看那字跡一模一樣,金柄權似笑非笑地瞅着王正清,問:“不知道王大人做何解釋?”

“金大人,這分明就是栽贓嫁禍,更何況,今兒個是為了審馮珏與文大夫人私通謀財害命,哪怕文大當家之死與文大夫人無關,但馮珏使計诓騙文二謀奪家産,又與文大夫人有奸情,這是鐵證如山,不容他轉移話題脫罪!”

馮珏懶懶地從懷裏掏出一封信。“在下已多年不曾踏進疏郢城,而在下會在事隔多年後重回疏郢城,乃是因為文大當家寫了封信托交給我大哥。”

金柄權讓衙役将信取上前,他一眼看盡,輕點了點頭,揚開讓底下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方靜予輕捂着嘴,不敢相信大爺臨終前竟是替她安排去處……他知道她一直無法将馮珏忘懷。

“那字跡才不是我大哥的,大人!”文又閑仍在做垂死掙紮,不甘心告禦狀卻是逼死自己。

“大人,我能作證那字跡是文大當家的字跡,我府上還有與文大當家簽契的契本,可以差人馬上回府取來。”馮玉在一旁涼涼發聲。“在下一直和文大當家有生意往來,所以當初文大當家才會把信托給我,說來也是我不好,是我給得遲,才會讓憾事發生。”

他要是早知道一封信會左右一條生命,他不會那般草率行事。

“既有文大當家的書信為證,又豈有私通說法?至于诓騙而謀奪家産……文又閑提不出證據,又要如何證明馮珏诓騙?身為皇商的他家財萬貫,又豈看得上文家家産?”金柄權話說至此,已開始準備判刑。

王正清正忖着要如何逃這一局,又聽文又閑喊道——

“大人,你不能認定馮家家産萬貫就不會騙他人,他甚至還派人追殺我欲置我于死地,大人明察啊!”

“啊,文二爺不說這事,我也差點給忘了。”馮珏煞有其事地彈了彈指,讓爾剛再押人進來。“大人,話說那日,我在疏郢城府衙對王大人說,我已查清文大當家死因,且要将行兇之人繩之以法,結果呢,我的随從就在路上撞見有人對文二爺行兇,當時我的随從力搏惡人逮住一人。”

他指向剛押進之人,所有人的目光望去。

王正清狠吸了口氣,正欲思索對策時,那人已經喊道——“大人,救我!”

“王大人,這是……”金柄權眸光銳利地看向王正清。

“不關本官的事,金大人,這事一見就知道是馮珏惡意栽贓本官,本官根本就不識得這人。”

“欸,大人,我還說這人是誰呢,你怎麽急着說我要栽贓你,莫不是你早就知道他是什麽人,又做了什麽事?”馮珏佯訝道。

王正清怒眼瞪去。

文又閑跟着喊道:“大人,這人是疏郢城府衙的衙役班頭!王正清,你好狠的心,原來打一開始你就打算殺人滅口,你以為殺了我,你幹的事就沒人知道?大人,附子毒是王大人差人交給我的,是他慫恿我毒殺我大哥的!”

既然他已經活不了了,拖個墊背的他也痛快!

“文又閑,本官好心幫你,你竟然反咬官一口?”

文又閑不理睬他,迳自又道:“大人,王大人在疏郢城一帶收賄無數,要是不給銀兩,他是不審案的!”

“你——”

“來人,将王知府拿下!”

“放肆,本官是皇上授封的正三品知府,在尚未厘清罪狀之前,任何人都不能押下本官!”

“喔?那麽朕能否押下你?”一把清潤的嗓音在通道響起,站在馮玉身旁的湯榮已經快步回頭作揖,金柄權也趕忙迎上前。

方靜予不敢擡眼,但聽那嗓音有些耳熟,她攢着眉回想,身旁的馮珏卻趁機撫着她眉頭的皺摺,教她不禁瞋他一眼,惱他在衙堂上也沒個規矩。

“王正清,虧朕還等着你立功,好将你召回京,你卻讓朕失望了。”藺少淵清俊的面龐噙着笑意,眸底卻是冰冷一片。“是誰準你擅離職守的?”

“皇上,下官是遭人污蔑,事實上下官是為了要揭發馮珏才特地回京的。”

“喔?說來聽聽。”藺少淵走到他的面前,也不讓他起身,就讓他跪着說話。

“下官查到了當年皇莊方姓莊頭滅門血案的主嫌了。”

王正清話一出口,方靜予不禁擡起頭,瞧見了當今聖上龍?,不禁愣住。他不是那天在她鋪子裏吃萊菔餅的爺兒嗎?

“是誰?”

“正是馮家人。”

馮珏和馮玉一同看向王正清。

“下官帶了個人證過來。”王正清拉着身後做衙役打扮的薛管事。

薛管事還在錯愕之中,搞不懂為何王大人和二爺竟變成狗咬狗,如今就連王大人好像也遭罪了。

“薛管事,趕緊說吧,在聖駕面前不吐實,可是要受罰的。”王正清低聲警告。

薛管事咽了咽口水,顫着聲道:“草民原本是皇莊裏的莊戶,一日聽聞方管事提及馮家人想禮聘他遭拒,恐生出歹心,正想方設法将兒女們送去他處安置,豈料才送出大姑娘,方管事一家人就連夜失蹤了,那?,有其他莊戶親眼目睹是馮家人押走方管事一家子,大夥畏懼馮家勢力,無人敢提此事,可這事在幾個莊戶之間早已是秘而不宣的事了。”

方靜予幾乎垮了肩頭,雙眼卻還是直瞅着有些失神的馮珏。她最怕的事終究是發生了,如果可以,她壓根不想揭開這件事。

照理,她該為爹娘讨公道,可那事不是馮珏做的,不該在馮珏成為家主,成為皇商之後找他追讨,如此對他不公平!

“所以你的意思是,是馮剛所為?”藺少淵沉聲問,目光看向馮珏。

“該是如此。”薛管事胡亂點着頭。

“不對!”方靜予驀地出聲反駁。“薛管事說的不是真的!”

“文大夫人知道真相?”藺少淵看着她,這才突然覺得熟悉起來。他曾經去過多次皇莊,見過方管事也見過她,難怪她的萊菔餅滿是他記憶中的味道。

“是……雖然是馮家人所為,但不是馮剛,那時大爺從中調查,是前皇商的庶兄馮钊。”方靜予說着,邊觑着馮珏的反應,卻見他神色依舊。“皇上如果不信,豐水莊裏的李魁也是知情的,他也可以作證。”

“那麽現在朕知道了,由朕給你讨個公道。”

“咦?”

“方家曾是朕最倚重的農戶管事,當年血案未能查清一直是朕心中的憾恨,如今真相大自,卻也意外扯出大宅內的醜聞……”藺少淵輕聲低喃,頓了下,道:“金柄權。”

“臣在。”

“方才在堂上審案,凡曾欺負方家孤女者,一律斬立決。”

金柄權忖了下,問:“也包括王大人?”

藺少淵望向王正清。“王正清夥同文又閑謀奪文家家産,甚至趕走方氏,乃至于她回府後還讓丫鬟毒害她及幼子……相關聯者,一律斬立決!”

聞言,王正清整個人無力的身子往一旁歪斜,急忙求饒道:“皇上,下官是為了揭發馮家惡事才回京,下官……”

“你以為能夠将功贖罪?”藺少淵忍不住低笑了聲。“你的功是抵不過你的過,至于馮家……”他看向馮珏,再看向馮玉,“馮玉聽令。”

“草民在。”

“從此刻開始,由你接任皇商。”

方靜予倒抽了口氣,看向依舊無動于衷的馮珏,作夢也想不到他最害怕的事,竟是以這種方式因她而起。

“皇上,滅了方家人的是馮珏的堂伯,與馮珏無關。”馮玉立即為他求情。

“朕知道,只是朕認為換個人也不錯。”話落,他朝方靜予招了招手。“方氏,暫且跟朕一道走吧,朕還想嘗嘗你的手藝。”

方靜予想推辭,可他是皇上,再者要是跟他走,也許還能幫上馮珏一點忙。

“二爺,我先随皇上離開,一會兒你要來接我。”她說着,卻等不到他的回應,眼見皇上要離開了,她趕忙追上。

馮玉腳步動了下,回頭見馮珏動也不動地跪在地上,本想要拖着他一道走,偏偏還是得等金柄權宣判結束。

所有有罪之人都被押下之後,馮珏依舊跪在堂上。

“馮珏。”馮玉蹲在他面前喚着,輕拍着他的臉頰。“別跟我說你張着眼也能睡。”

馮珏緩緩擡眼,眸色黯淡無光。

“皇商的事,我會再找皇上說說。”

馮珏撇唇哼笑了聲。“你以為我在意那?”

“我當然知道你難過的是馮家的長輩殺了你的岳母岳丈。”拜托,他會連這麽點事都看不出來嗎?“這事又不是你的錯。”

“不是我的錯……”馮珏低喃道。

最教他震驚的是,薛管事說起當年,她一點反應都沒有,這不是意味着她早就知情,卻沒打算對他提起?

“我說,這也算是一報還一報,馮家人殺了她的爹娘手足,可你也救了她,扯平了,你也無需胡思亂想。”

“你不是我,你不懂……”他的家人殺了她的家人,讓她在文家受盡欺淩,這樣的他到底要如何面對她?

“我是不懂啦,不過你兒子的娘已經被皇上帶走了,你不去追,這樣好嗎?”馮玉撓了撓臉問道。

“我要怎麽将她追回?”他吶吶地反問。

馮玉眼角抽搐了下。“我怎麽會知道,可我現在很确定的是,寡婦都能成為攝政王妃了,要是這當頭再添個寡婦嫔妃什麽的,估算大臣們也不會阻止,畢竟自從皇後薨逝之後,皇上就再也沒選秀了,皇子也就只有那麽一個,實在是皇嗣太單薄了,就算是寡婦入宮,也沒有人會介意的。”

馮珏驀地擡眼。“她是我兒子的娘。”

“嗯……我想皇上應該不在意,更何況方才聽皇上那麽說,說不準他們年少時就見過面,說不準有什麽情愫在彼此心中滋長着,誰知道……喂,你跑那麽快做什麽,就不會順手拉我一把?”

馮玉拖着腮,瞧馮珏像陣風的遠揚而去,不禁無奈嘆口氣,忖着到底要怎麽讓皇上收回成命啊。

嗯,還是找親親娘子幫忙去。

進了禦書房,裏頭只有藺少淵和方靜予兩人。

方靜予不安地垂着眼,皇上明明說了要嘗她的手藝,為什麽将她帶進禦書房?

“方氏。”

“民婦在。”

“當年朕還是慶王世子時,曾在皇莊見過你。”

“咦?”她錯愕擡眼。

雖說她知道爹是在皇莊裏幹活,可她沒印象見過他。

“你自然不會有印象,因為朕每每見到你時,你總是在田裏低着頭或是除草或是澆肥,那時方管事總跟朕說,你是最得他手藝的,往後會青出于藍,更勝于藍。”藺少淵說着,像是想到了那時的情景,噙着恬淡的笑。

方靜予至今還是不敢相信爹竟是那般看待自己的。“民婦什麽都不會,就只會與土為伍。”

“這些年都怪朕沒好生追查,讓你受苦了,但現在彌補還不算太晚,朕可以答應你一件事,你盡管開口。”

“怎會是受苦,我身旁的人都待我極好,我……”突地,她雙膝跪下。“皇上,能否求你收回成命?”

“你是指讓馮玉接下皇商?”

“是。”

藺少淵不由得笑眯了眼。“你可以求很多事,甚至朕可以讓你成為馮珏的正室,抑或者你要金銀珠寶,朕都會允你,可你竟是為馮珏求這事……值得嗎?”

“值得的,二爺救了我,真心待我,在我恢複記憶回文家後,他一直沒有忘了我,甚至明知我的身份會讓他背罵名,他還是不肯放棄……皇上,二爺是皇商的不二人選,只要皇上去過二爺手下的莊子商行,就會明白二爺有多受到底下人的忠心推崇。”

藺少淵向後靠着椅背,忖了下,正要叫她起身,外頭傳來貼身太監的通報——

“皇上,馮二爺求見?”

“你說,朕該不該見?”

“求皇上見他一面,聽聽他想說什麽。”她跪伏着求情。

“那好,你先躲到後頭。”他指着一旁的屏風,随即道:“讓馮珏進來。”

待方靜予走到屏風後,馮珏已經快步入內,不見方靜予的身影,他極為不安。“見過皇上,皇上,她……”

“馮珏,你特地進宮,是想做什麽?”

馮珏想也不想地跪了下來。“求皇上将來福還給草民。”

“來福是什麽?”

“方氏,方靜予。”

“你給她取名來福?”

“她……”他大略将她失憶後那段日子的事說了一遍。“所以給沒了記憶的她取了個小名。”

藺少淵聽完不禁哈哈大笑。“有趣,好你個馮珏,朕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是可以繼續做皇商,二是……”

“皇上,草民不做皇商,草民只要來福。”他放肆地打斷他未竟的話。“請皇上将來福還給草民,草民就只要她。”

“方氏,你意下如何?”藺少淵托着腮,懶懶地問。

方靜予從屏風後頭跑了出來,劈頭就罵,“二爺,你應該要……”話未竟,她已被他緊擁入懷。

“來福,讓我用這一輩子彌補你,別離開我。”

“可是皇商……”

“我不希罕!”

“嗯……原來你這般不希罕當朕的皇商?”藺少淵涼聲道。

方靜予後知後覺地想起這是皇上的禦書房,皇上還坐在大案後頭,她趕緊掙脫馮珏的懷抱,替他解釋,“皇上,二爺不是這個意思,他只是說快了而已,其實他……”

“知道,既是這樣,那就由着他吧。”

“多謝皇上,草民先告退。”

“改日可要帶她進宮給朕做萊菔餅。”

“遵旨。”說完,馮珏向皇上行了個禮,便起身拉着方靜予快步離開。

“可是二爺你……”走到外頭,方靜予還是想替他争取。

“回去吧,羿兒還等着咱們。”

見他壓根無心回頭,方靜予只能嘆了口氣。“好吧,既然如此,你回去幫我跟羿兒解釋他為何有兩個爹。”

“嗄?”

元宵夜,酒樓上,馮珏正色道:“文羿,待我跟你娘親成親之後,你就必須改口叫我爹,懂不?”

“可這樣我就有兩了。”文羿學他動作,神色認真地道。

“有兩個爹不好嗎?”

“別人都只有一個爹。”他不想太過與衆不同。

馮珏捺着性子,再次解釋,“簡單來說,兩個爹,一個是親爹,一個等于是義父,有兩個爹的人,在京城裏比比皆是。”

文羿皺起短短的眉。“所以馮叔叔是義父?”

馮珏眼角抽搐了下,還沒開口便聽見馮玉的笑聲。

“大哥,我似乎沒邀請你。”

此處是馮家經營的酒樓,完全仿造疏郢城的萬隆酒樓,樓高五層,頂樓的露臺可以眺望遠方,可見萬家燈火。

而今夜元宵夜,他特地帶來福前來,就是打算重溫舊夢,誰知道她把他們爺倆丢在這頭,自個兒跑到另一頭賞景去。

“沒邀請也無所謂,橫豎我是來找你談事的。”馮玉很自然地往他身旁一坐。

文羿目不轉睛地看着兩人,用力眨了眨眼,懷疑自己的眼睛壞了,恐怕連耳朵也壞了,要不然他為什麽會看見兩個馮叔叔在說話?

“我和你之間沒什麽好談的,大哥要是沒事,可以先離開。”馮珏神色淡漠地道。

“你以為要甩開我有那麽容易嗎?我告訴你,橫豎你繼續接任皇商,我才不幹那可憐的活!”

“你以往不是很想要,我成全你,不用太感謝。”

“那是我爹很想要,不代表我很想要,不用成全我。”馮玉沒好氣地道,瞧文羿直盯着自己,他湊近馮珏一些,道:“喏,你似乎為了你兒子搞不清楚你的真實身份而困擾,不如我幫你,要是解釋清楚了,你就回去接皇商。”

“不用,這事我會自個兒教。”

“你方才說了老半天,他不是有聽沒懂?”這孩子不好教啊,恐怕得用強硬手段才能矯正了。

馮珏無法反駁,只因這孩子的腦袋像石頭一樣硬,認定的事怎麽也更改不了。

“羿兒,叫馮叔叔。”馮玉擺出親切的笑臉。

文羿直瞪着他,喃喃道:“你不是要我叫爹嗎?”為什麽又變成馮叔叔了?這些大人為什麽如此反覆,搞得他頭很痛!

不!重點是,為什麽變成兩個馮叔叔了?

馮玉笑眯了眼,看向馮珏,搖了搖頭,用眼神告訴他:這孩子沒救了,另請高明。

“那是你不會教。”馮珏一把将他推開,對着文羿揚笑。“羿兒,叫爹,我是親爹,義父是你的文義父,知不?”

“你剛才不是要我叫叔叔嗎?”啊!誰來告訴他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要他叫爹,一個卻要他叫叔叔,能不能統一一下?

“羿兒,你仔細瞧,我才是爹,他是爹的大哥,你要叫大伯,懂不?”馮珏一把将馮玉扯過來,要他認清兩人宛如雙生子的面容。

文羿來回看着,這才确定原來他眼睛沒壞,耳朵也沒殘,是兩個長得很像的人,呼,他安心了一點。

“羿兒,其實你也可以叫我爹的。”馮玉壞心地惡意混淆他。

文羿眉頭随即又皺起。“為什麽又一個爹?”兩個已經太多了,怎麽可以有三個?

“馮玉!”馮珏惱道。

“叫大哥!馮玉是你叫的嗎?”不要忘了,他大他整整三天!

“子悅,将你相公帶走,否則他待會兒就走不了了。”

馮珏怒聲吼,教正在圍牆邊和方靜予一起賞燈景的關子悅回過頭。

她滿臉歉意地對着方靜予道:“真是對不住,我相公總是喜歡逗逗二爺,回去後我會好好教他的。”話落,她趕緊跑去将她相公領回。

方靜予不禁掩嘴笑着,直覺得這常寧縣主一點架子都沒有,為人随和又親切,而她的相公馮玉确實和馮珏極相似,但只要多看幾眼就能認出的,倒是她那個兒子,到底要怎麽教啊?

“馮珏,我跟你說,你這個兒子不是眼睛不好,很明顯的就是腦袋不好,可你放心,我家裏頭那兩個腦袋不好的都讓我教得很好,只要你把你兒子交給我,我保證能将他教好,可是前提是你必須回去接皇商。”馮玉坐地起價,今晚不達目的,他誓不歸。

“你給我滾!”

“馮珏,你可以這樣跟我說話嗎?”

“子悅,把他帶走。”

“走了走了。”

“子悅,那家夥坑殺我,你忍心要我忙得往後都沒時間陪你嗎?”馮玉被拖着走,嘴裏還不住地叨念着。

馮珏吐了口氣,見方靜予抿着笑意,他沒好氣地道:“你就不知道來幫我嗎?”

“就跟你說了,這事交給你呀。”她已經無計可施了。

“這孩子到底像誰?”馮珏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說呢?”她都不好意思提醒他,羿兒像極了孩子的爹,想法一旦落實,那真是十匹馬也拉不回來。

馮珏一把将她拉進懷裏,問:“燈景美嗎?”

“嗯,比疏郢城的還美。”

“往後咱們年年元宵都到這兒賞燈景。”

馮珏睇着她的笑臉,情難自抑地想要吻她,豈料他兒子的頭卻冒了出來,硬教他吻上他的頰,還給他一個嫌惡至極的神情。

“馮羿,我會想個法子治你的。”如此不配合,還阻止他偷香的兒子,他會用力地糾正他。

“我叫文羿。”

馮珏翻了個白眼,耳邊聽見的卻是最愛的女人的笑聲,他是真的沒轍了,算了,今晚到此為止,明天他再跟小家夥培養父子情,而今晚他想培養的是夫妻之情。

待會兒,要将這小家夥塞到哪兒去好呢?

【番外篇:終歸幸福圓滿】

春嗳花開的三月,馮府大紅燈籠高挂着,上門的賓客川流不息,別說朝中官員,往來商戶,就連豐水莊的莊戶們都特地攜老扶幼上門,簡直是要踩爛馮家的門檻。

迎親的隊伍在京城裏繞了一圈後,終于在吉時進了馮家的門,馮珏一身喜服下了馬,掀了轎簾,牽着新娘子進門。

廳上,馮玉坐在主位,只因馮家那些庶系的隔房叔伯幾乎都被逐出家門,可憐他只好充當高堂了。

待拜完堂欲進洞房前,馮玉走到馮珏身旁,用只有他聽得見的聲音道:“喏,別說大哥不罩你,今兒個你要是願意接回皇商職,大哥就罩着今晚不讓任何人鬧你洞房。”

春宵一刻值千金,更何況他們還是闊別多年的重逢,這洞房意義重大,可是不容任何人破壞的。

馮珏面無表情地擡眼,道:“誰敢鬧我洞房?”他還真想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

“你兒子。”馮玉一針見血地道。

馮珏閉了閉眼,想起這段日子以來,馮羿有多黏來福,就連入夜了還占着他的位置睡……這筆買賣真教人為難。

“一句話。”馮玉等着他的答案。

馮珏天人交戰好半晌,甚至觀禮的賓客已經開始議論紛紛,猜測着兩人間的對話,馮珏終于心不甘情不願地道:“接皇商這一職又不是我說了算。”

“就你一句話,我能搞定。”說穿了,對皇上來說,不管他們兩人誰接了皇商,都是一樣的。

馮珏攢起了眉,想多騰點時間陪伴妻子,餘光瞥見馮羿正偷偷地接近,大有跟着進洞房之嫌,于是他當機立斷道:“成交。”

“爽快!”馮玉眉開眼笑地抱起黏在來福腿邊的馮羿。“羿兒,跟爹走,爹帶你到處走走。”

“爹?你是伯伯吧?”馮羿攢緊兩道眉毛。

“我是爹,是爹呀。”馮玉壞心眼地逗弄他。

馮羿驚慌回頭,發現新人不知何時不見,忙道:“那帶走我娘的是伯伯?”怎麽可能,他從頭盯到尾,兩人又沒換衣裳!娘說了,他要是認不出人就認衣裳吧,他就是這麽辦的。

馮玉正打算再吓吓他時,親親娘子晃了過來,一手抱過了馮羿。“羿兒,別聽你伯伯瞎說,他吓你的,伯母帶你去走走看看。”

馮羿聞言,松了口氣,突地又想到一件事,“不對,那帶走娘的是爹爹,不能讓爹爹跟娘在一塊,要是不小心給我添了弟弟怎麽辦?”往後他就不受寵了!

馮玉瞧他又要鬧騰起來,涼涼地看了親親娘子一眼,擺明了要她擺平這小子。

只見她不慌不忙地道:“要是添了妹妹呢?有個漂亮的妹妹,羿兒往後就是個威風的哥哥了。”

威風的哥哥?

“伯母有三個哥哥,一個個都是威風凜凜的,羿兒往後也會如此。”

馮羿聽得小嘴征張,被轉移了注意力,直追問着要怎麽當個威風的哥哥,已經不管他娘被帶進洞房。

馮玉在一旁瞧着,忍不住朝他娘子比出大拇指,這才知道孩子原來是要這麽哄的。

進了洞房,待全福夫人念完了各種喜詞之後,馮珏終于得償所願地掀開了紅蓋頭,直瞅着那張粉雕玉琢的羞澀俏顏。

他瞅得心旌動搖的,沒想還是被外頭的賓客給拉着離開,席間,無人替他擋酒,等到衆人滿意了,他才踩着蹒跚的腳步回房。

房外沒人伺機鬧洞房,進了房,他讓裏頭的婆子丫鬟全都退下,拿了兩杯酒,挨着她坐下。

“都一身酒味了,還喝?”

“合卺酒是非喝不可的,你不知曉嗎?”馮珏與她各持一杯,交杯而飲。

來福被酒的辣勁給辣眯了眼,可還是硬着頭皮将酒飲盡,道:“我頭一次成親時并沒有喝合卺酒。”

“是嗎?”

“我跟大爺不曾同床。”她吶吶地道。

這事他一直沒提起,但哪怕他不信,她還是想告訴他。

“嗯。”所以他打從心底敬重文大當家,只可惜與他僅有一面之緣。

“你信?”

“為何不信?”他俯近吮吻着她的唇,輕柔的,像是帶點試探,更像是不敢置信,教他不敢要得太狂。

末了,她羞澀地偎在他的胸膛上,而他的吻落在她的耳蝸,大手已經探入中衣,野火随着他的指燒起,她為之輕顫低吟,直到她被壓至床褥間,他的體溫貼了上來,教她忍不住地顫抖。

番外篇二

馮珏褪去她的衣裳,大手輕撫着她柔膩的身軀,含住酥胸蓓蕾,長指在她腿間流連着,為她做好占有她的準備,然聽着她羞澀的呻吟,他的意志漸漸薄弱,再也無法克制情欲騷動,快速地褪去兩人的衣物,置身在她腿間……

“二哥,救命、救命啊!”

外頭突地響起馮璇的鬼哭神號,馮珏胸口劇烈起伏着,試着充耳不聞,可偏生那該死的聲響在夜色裏更顯凄厲,逼得他不得不起身搭上褲子。

“你等等,我出去瞧瞧。”

來福蒙着被子,羞赧得不敢看。

馮珏開了門,面無表情地瞪着被丫鬟婆子揪住的馮璇。

馮璇一見他開門,随即掙開,拿着帳本快步走來,正要開口,就被馮珏懾人的目光吓得倒退三步,顫着聲解釋,“二哥,我不是要鬧洞房,實在是今兒個有批貨急着要出,對方商隊正等着呢,問題是這帳上沒有二哥簽字,商隊取不了貨,辦不了事呀。”

他也是千萬個不願意,誰要二哥的婚事辦得這般急,偏是跟商隊取貨撞期,這商隊的買賣可是在幾個月前就定下的。

“我真不想承認你是我弟。”

“咦?”

“眼下的皇商是誰?”馮珏冷聲問。

馮璇頓了下,吶吶地道:“馮淨跟馮璘說皇上還未正式下達旨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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