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救贖

甄立就在吳天來被判了刑過後，才決定搬到學校宿舍裏住的，她那天去法院，雖然是進了法院，但沒去看開庭，只是坐在外面的臺階上。

等了很久，她都沒覺得時間長，回憶着種種過往，法官宣判詞都說了，她也沒聽到，直到看到一行人從裏面走了出來，她才站了起來。

首先看到的是走出來的豐光，豐光并沒有走近，只是對着她點了點頭，往停車場方向走了過去。

王國正和王子俊兩人是最後走了出來，兩人看到了站在一旁，等待已久的甄立，相視一眼，王國正快步走了過去，就在甄立的不遠處站定，輕輕咳了咳，道：“甄立，吳天來要在少管所裏呆上三年。雖然事發有因，但終究是件錯事，還是需要反省。”

甄立往後退了一步，向他鞠了一個躬，王國正一驚，往後退了好幾步，連連擺手，直到甄立站直了身體，他才又向前邁了幾步。

甄立道：“王警官，真是謝謝您，天來他自我放棄了這麽幾年，也希望他在裏面能積極向上，好好改造。”

王國正道：“他本來心性不壞，只要有人加以點撥，對他的學習予以幫助，這三年不是耽誤他的三年，而是對他前面兩年補救的三年。”

甄立笑了，重重的點了點頭，這一個月對吳天來是種煎熬，對她何嘗不是，現在不管怎麽樣，總算有了結果，還是個比預期好的結果，她失落的心情好了很多。

王國正把車鑰匙丢給了王子俊，道：“王子俊，你去把車開到門口來。”

王子俊說了一聲好勒，利索接過，往停車場去了。

王國正和甄立并排往門口走着，王國正道：“這事情豐家幫忙不少，我知道有豐陽的暗中幫助，一開始豐力行是不同意的，這階段他有跟你聯系過嗎？”

甄立搖頭，道：“沒有，但我總覺得他一直在關注這件事。”

王國正道：“是的，豐光帶了些書給吳天來，都是初三的書，那肯定是豐陽給的。”

甄立擡頭看他，神情訝異，眼神又暗了暗，道：“是嗎？豐陽人很好。”

王國正停了腳步，望向了另一個方向，道：“是啊，能這樣幫忙的人，現在真的很少，何況只是才認識幾天的人。”

他沒有說出自己心底裏真正的疑問，兩個世界的人，就在一次不期而遇之後，能如此拼盡全力的去予以幫助，他又轉頭看向甄立，不知這女孩身上有着什麽樣的閃光點，能如此的吸引着生活在豪奢家庭的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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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站在門口，沒有再說話，等到王子俊把車開了過來，王國正才道：“甄立，上車吧，你要去哪裏，帶你一程。”

甄立搖頭，道：“不了，謝謝王警官，我想自己走走。”說完她對着駕駛座上的王子俊也笑了笑。

王國正沒再多言，上了車，說了聲再見，車子開走了。

車上，王國正從煙盒裏抽出了一根煙，叼在嘴上，開了車窗，點着了火，深深的吸了一口，長長的嘆了口氣，道：“有些事真不該發生，還是不成熟，這麽長一道口子，居然不報案。”

王子俊手中把着方向盤，看着前方，道：“有些人，真不該因為這個因為那個。而因此對他姑息縱容，到最後，反而害了自己。”

甄立母親一次失敗的婚姻，嫁了一個不該嫁的人，而害了兩個孩子。

如果她在那一邊的世界看到這一切，她會後悔，或許她在臨走之前已經後悔了。

王國正彈了彈煙灰，道：“大難之後，說不定就是大福，希望以後他們兩個都好好的。”

王子俊忽然笑了起來，調侃道：“師父，你有沒有覺得那個小子，那天去了他們家樓下，就像一個天使降臨到了人間，來幫助他們倆的，同時自己也是來這裏體驗這人間苦難的。”

王國正手指一直夾着那根煙，沒有動，直到煙灰燃到了手指，他感覺到有點微燙才回過神來，急忙摁滅了已經燃燒了大半的煙頭，悠悠的道：“我突然覺得，豐陽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幸福，這小子沒有母親，他或許在找自己缺失的什麽。”

王子俊道：“我不這麽覺得，他不找別人，偏要找甄立，甄立才二十歲，如果說尋找母愛，甄立也才大他五歲，看樣子怎麽的都不像是母親的角色，我看啊，不是這麽個意思，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為了什麽。”

王國正若有所思的滑動着手機屏幕，不小心滑到了通話記錄上的瘋子兩個字，他把手機屏幕豎起來湊近眼前仔細看了一會，自言自語道：“瘋子，瘋子的兒子，我瘋了吧，竟然替你兒子圓謊。”

那天晚上，他和王子俊帶走了吳天來，在上車之前他給豐力行打了個電話，說豐陽在警局，和他在一起，為豐陽晚回去扯了個謊。

接着的第二天晚上，豐力行主動打電話來，又問豐陽的事情，問豐陽是不是又去了警局，他又順口給豐陽扯了個謊。

即便事後他也沒去問豐陽，他到底為了什麽事又晚回家。因為他知道豐陽一定和甄立在一起。

這一切，豐陽都不知道，不過豐力行問過他，為何他最近這幾天一直去警局，豐陽大概能猜出是王叔叔替他圓的謊。

那晚在場的五個人，不約而同的守着一個約定，在面對這件不幸的事情面前，做到不傷害任何一個人。

王子俊道：“我過幾天去趟少管所，吳天來要剃發，我跟裏面的獄警說好了，給我留點頭發，拿回來做DNA，留個樣本。”

王國正贊賞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道：“你這事做的好，我們有空就幫他找找，這樣的孩子太多，都是拐賣兒童這種罪惡下的犧牲者，我們不管怎樣，能幫點忙就幫點忙，或許他的親生父母這麽多年也在找他。”

王子俊道：“我看過很多類似的片子，太慘了，有些父母丢下原來的生活，一輩子都在找自己的孩子，也許真實發生的事情，比這個更慘。”

王國正道：“我們的工作不光是懲治罪惡，還要認識到罪惡發生的原因，救贖罪惡下的人，他們或許也是其他罪惡下的犧牲者，只有阻止前期罪惡的發生，才能有效的防止接下來的犯罪。”

王子俊嘆了口氣：“我現在算是看出來了，有些事不是一定會發生的，有些人也本來不是壞人。對錯都在一念之間，而這一念都源于他前面的人生經歷。”

車子已經開到了王國正的家樓下，王國正下了車，站在車門口，對着王子俊，道：“你把車開回去，這幾天多去看看甄立，我怕她一個人，會有什麽事情。”

王子俊點頭答應，就在第二天一早，他便把車開到了甄立家樓下，等着甄立下樓。

沒過多久，他趴在方向盤上，看到了甄立背着包從樓道裏走了出來，還拖了個行李箱。

王子俊便開了車窗，喊了一聲：“甄立。”

甄立正從車邊走過，聽到喊聲停住了腳步，轉頭看他，看到是他，神色很是驚奇，問：“王警官，你來是找我嗎？”

王子俊已經下了車，道：“你可不要這麽叫我，我師父才是王警官，你以後叫我小王就行，你這是？”

甄立道：“我已經跟學校說好了，去學校宿舍先住一段時間，這裏先空着。”

王子俊哦了一聲，并沒有問具體原因，開了後備箱，接過了行李箱放了進去，道：“你還有什麽要帶着的，今天有車一起帶上吧。”

甄立搖頭，道：“暫時沒了，如果到時候缺，再來拿，也是方便的，還是要謝謝你。”

王子俊擺手，道：“舉手之勞。”

兩人上了車，甄立話不多，一開始只是稍稍寒暄了幾句，接着就是看着車窗，王子俊看她心情不佳，也不強扯話題，只是一路開着，到了成州大學門口，王子俊把車停了下來，道：“過幾天我去少管所，你要去嗎？我到時帶你一起去？”

甄立這才轉頭盯着他，點了點頭，抿了抿嘴唇，眼睫毛抖了抖，似乎在控制着情緒，然後別過身去，再次看向車外。

王子俊看着她的後背，聽到她微微抽泣的聲音，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的等着。

很久，甄立才把車門開了，下了車，站在車門邊，手還是搭着車門上，王子俊看着她的手，還是在微微顫抖。

王子俊下了車，從後備箱幫她把行李箱拿了下來，走到她的面前，看着甄立，甄立的情緒似乎有點好轉，眼圈還是有點微微泛紅。

但還是給了王子俊一個笑容，眼角彎彎，濃密的睫毛遮住了她眼中的黯然，留給王子俊的還是一如往常的平靜無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