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丢了

四個人來到了會議室,裏面很安靜,會議桌很是寬大,兩個人坐在裏面,一聲不吭,也沒有去看對方,眼睛都盯着門口。

李所長首先走了進去,其次是王國正和王子俊,豐陽走在最後,四人一次落座,與對面的兩個人相對而坐。

豐陽看着對面,一男一女,都已近中年,三十已過,未到四十,男人架着一副黑框眼鏡,四方臉,高鼻薄唇,一副妥妥的老師長相。

女人臉的輪廓相對柔和許多,那雙眼睛讓豐陽想起了吳天來的眼睛,一雙丹鳳眼,睜開的時候很漂亮,而微眯的時候有點痞氣。

中年女人的眼裏全是正氣,梳着幹淨利落的短發,很是精神,眼睛也沒有微眯,定定的看着豐陽。

豐陽被她看得一陣莫名其妙,用胳膊肘碰了碰王子俊,王子俊偏頭看了一眼豐陽,豐陽對着他使了個眼色。

女人做事很是直接,開門見山問:“是他嗎?”

她說完,就指了指豐陽,豐陽被她這麽一指,冒失的站了起來,身後的椅子往後一推,他就像個被老師點名的學生一樣,茫然的看着中年女人。

男人的目光也投射到了豐陽的臉上,湊到女人耳邊小聲說:“不像,他哪像我們倆。”

女人這才收回了手,也收回了目光,覺得自己唐突了,道:“不好意思,我有點着急。”

她又抱歉的看了看豐陽,豐陽這才安穩的坐回了椅子上,這時卻如坐針氈,有點後悔今天跟着來,被他們連着兩次誤會。

李所長道:“介紹一下,他們是孩子的父母,都是老師,父親叫王義堂,是語文老師,母親叫王思勤,是美術老師。”

父母都是老師,妥妥的書香門第,難怪吳天來的成績這麽好,還是有遺傳基因在他的骨子裏。

王義堂把自己的身體往會議桌前挪了挪,問道:“你們是?”

李所長說:“這位是王警官王國正,這一位是他的徒弟王子俊,他們這次來是為了拐賣兒童案來的,聽說了你們的事,所以就來看看,順便問點事情。”

王義堂點了點頭,他的袖子被妻子王思勤扯了扯,又問:“我們什麽時候可以去看王墨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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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墨間,豐陽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得看了一眼身邊的王子俊,心中贊道,這名字真好,比吳天來這個名字好上一萬倍。

王思勤随即解釋道:“王墨間,就是我們丢失的兒子,他從一歲的時候就喜歡拿着筆随便塗鴉,後來塗得多了,竟然畫出了一幅畫,你說一個兩歲的孩子,我相信,他一定有畫畫的天賦,也給他起了個筆墨人間的名字。”

她很激動,邊說邊抹着從眼眶裏流出的淚水,又似乎在恨,說:“都是我的錯,我帶他出去玩,當中我接了個電話,他就在我邊上站着,後來走到一張海報前看着一幅畫,就一直沒動……”

說到這裏已經泣不成聲,低着頭捂上了臉,淚水順着指縫流了出來,對面的四個人都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的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王義堂左手已經撫上了她的後背,一下一下拍着,也沒有說話,卻看向了門口,似乎在期待下一刻他那丢了十五年的兒子會出現在那裏。

王思勤依舊捂着臉,繼續說着:“沒想到,沒想到,我接完了電話,回頭一看,他竟然不見了,我怎麽找也找不到,我當時都懵了,坐在海報前哭,有人幫我報了警,警察來了,但我不想走,我想等着他回來,當時的我就只有一個念頭,他肯定會回來找媽媽的。”

說到這裏,她又哭了,這次哭的稀裏嘩啦,在場的人無不動容,一個才兩歲的孩子,八成是被人抱走了,他自己怎麽會再走回來呢。

王義堂還算鎮定,接着她的話說:“那天我回家,發現他們母子都不在家,天已經很晚了,我想着他們也不會這麽晚回家。于是我出去找他們,卻接到了派出所打給我的電話,說我的兒子丢了,我的妻子在外面等着兒子回來。”

他像是感到氣喘不過來,胸口劇烈的起伏起來,坐在他正對面的王國正将一瓶礦泉水擰開了蓋子,遞了過去。

王義堂接了過來,大口往嘴裏猛灌了幾口,放下瓶子,他又長長的呼了幾口氣,道:“我當時也是這樣,感到沒法呼吸,我走出家門,都不知道往什麽方向走,看哪裏的路都是黑洞洞的,不知道前面是哪裏。”

李所長接了話:“當時是我出的警,我趕到他家樓下的時候,看到他正在原地打轉,急忙跑上前拉着他就往他妻子呆的地方跑,我們還派了一個女警去守着他妻子,就生怕她出事,王思勤已經在海報前站了有八個小時了,一動沒動。”

後來的事情不說也猜的到,他們沒有等到王墨間回來,王墨間就這樣在他們的眼前消失了,或者說就在他們的生活中消失了。

王義堂撤回了放在王思勤背上的手,雙臂擱在了臺面上,擡頭吸了吸鼻子,右手食指和拇指摩挲了一下,還是舉了起來,食指輕輕的在眼窩處帶過,才看向了對面的王國正,說:“王警官,人販子害人,你們可要抓住他們,不能再讓他們再害更多的家庭。”

王國正點頭,心中感慨萬千,發誓一般的舉起兩指,道:“後來那些人販子被抓起來了,現在正在監獄裏,我們幫很多家庭找到了丢失的孩子。只是,還是有很多,有很多找不到了。”

王義堂站了起來,上半身趴在桌上,激動的湊近王國正,道:“抓到啦,那就好,那就好,你們不知道,我們後來的五年是怎麽過的,平時上班,一到休息日就出去找,幾乎跑遍了全國各地,後來我們倆看着路上的小孩都眼花了。

呵,都覺得誰都是墨間,五年後,我們才稍稍恢複正常的生活,想着再生一個吧,生出來的弟弟應該會有哥哥的影子。”

豐陽全程都在看着對面的父母,一陣心酸,吳天來,不應該是王墨間找到自己的父母了。

而自己呢,那個在自己才兩個月的時候,就抛棄了他,遠遁他鄉的母親。

王思勤這時稍稍恢複了平靜,抹了抹臉上的淚,慘然一笑,道:“我要去見墨間,當時是我丢了他,這次我要把他領回來。”

聞言,王義堂側身看向了王國正,王國正不易察覺的搖了搖頭。

但這個小動作還是沒能逃脫這個敏感的母親,失去兒子十五年如今已經證實孩子和他們的DNA匹配度達到了99.99%,對這個将要回歸的兒子望穿秋水,任何一個異動都會在她眼中放大。

王思勤臉色白了白,問:“怎麽了,不能去嗎?”

王國正嚴肅的看着王思勤,道:“現在還不能,我們跟他說了,他還不想。”

“不想!”夫妻倆異口同聲喊了出來,接着就是面面相觑,王義堂頹然坐回了椅子上,不解的看着王國正。

王國正說:“他,我去問過,他說,他目前還不想。”

再詳細的內情他說不出口,只能打啞謎似的說到這種程度,他也有些說不下去了。

王思勤奇異的把目光轉向了坐在一邊的豐陽,豐陽正在看着他們,卻見王思勤突然看向了自己,本來趴在桌上的手垂到了椅子上,一種被誤會做自動防禦的動作。

王子俊解釋道:“你真的誤會了,他真不是。”

王思勤自言自語道:“不想,要麽是現在的生活環境相當的好,他不想回家了,要麽就是,要麽就是。”

王思勤只想到了一種可能,還有一種可能她說不下去,也想不出來,而就是這種可能,是她和王義堂要面對的事實。

王思勤看着這個從小在優渥家庭裏茁壯成長起來的少年,眼睛裏沒有太多的雜質,一個沒看過世間醜事的孩子,想來他的父母對他保護的很好。

她難免會把第一種可能安在這個不是警察,卻跟着一起來的,年齡又和自己兒子相仿的學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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