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擁有相機使用權的夏也,正如游魚入水,全然忘記了自己還有“任務”在身。

他就像樂不思蜀的劉阿鬥,汪西迩則是那“盛情款待”的司馬昭。

後者沒再像第一次那樣叫醒他,而是由着他睡飽,然後掐着十點左右打個電話,提醒他吃飯。

除了早餐,午餐和晚餐也有阿姨按時送過來,可謂是無微不至。

連日來夏也過着睡醒了吃,吃飽了玩,玩累了又睡的生活,只有很偶爾的時候,才會短暫反思自己是否太廢柴。

但他又确實沒什麽別的事情可做,畢竟他會待在這裏,只有一個原因。

可作為委托方的汪西迩都發話說要慢慢來了,他總不能火急火燎地上趕着催。

遑論再怎麽說,他畢竟是個沒什麽經驗的omega,對這種事情僅僅停留在生理課的演說層面,最多算一知半解。

就這樣稀裏糊塗地過了小半個月後,夏天的氣息逐漸濃郁,到了學生們放暑假的時節,夏也接到了還在讀大學的表弟的電話。

那天下午他正在離別墅區不遠的公園取景,綠葉蔥茏,有只蜻蜓擦着低垂的枝頭掠過人工湖。

夏也恰好捕捉到了蜻蜓點水的瞬間,樂得不行,接起電話時,還帶着輕快的笑意:“今天怎麽這麽早就下課了?”

“我放暑假了。”

夏也一愣,敏銳地察覺到對方語氣裏的不同尋常。

果然,随之而來的就是帶着點诘責的質詢:“你怎麽不在家?”

“我……”夏也下意識想要找個借口搪塞,但轉念一想,他既然會這麽問,肯定是已經知道了,沒必要掩飾。

之前為了不影響表弟期末考,這件事是瞞着他的。不過畢竟也是老大不小的成年人了,舅舅舅母沒打算真讓他永遠當保護在象牙塔裏的無知稚童。

沉默片刻後,夏也嘆了口氣,“你說我為什麽不在家?”

如他所料,表弟很快就像洩了氣的紙老虎般,委屈道:“哥,我不考研究生了,我現在就去掙錢。”

“媽的手術費我們一起攢,你別給那個alpha生小孩好不好?”

“合約都簽了,哪由得我現在說不要就不要的。”頓了片刻,夏也又故作輕松地說,“你別搞得好像我是要上刀山下火海似的。”

“怎麽就不是刀山火海了?”表弟急得嚷道,“你忘了生理課老師怎麽說的了,每年由于難産去世的omega有多少!”

“而且那個汪,汪什麽的alpha,你們又不是真心相愛,哪裏值得你冒險。再說,再說帶小孩可是很煩的。”

聽到最後,夏也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帶小孩确實很煩,可又不是我來帶,你擔心什麽。”

“再說,”話說一半,他的目光在不遠不近的虛空中短暫停留後,自嘲道,“再說世界上真心相愛的本來就很少,糾結太多,就沒意思了……”

挂掉電話後,好心情蕩然無存,夏也悵然若失地在湖邊長椅上靜坐片刻,便提前打道回府了。

出乎他的意料,到家時汪西迩已經回來了,正靠坐在沙發上看書,肩膀處攏着落地窗外落進來的夕陽。

因着鼻梁高挺,暮色從他的鏡片中反射到眼下陰影處時,形成斑駁光圈,如深林松下汪着的一潭清泉。沉靜,閑适,悠遠。

汪西迩的長相其實并不柔和,屬于眉眼深邃的淩厲挂,雖說很好看,但初次見面總會給人疏離感。

然而,或許是和汪西迩相處有段時間了,那個瞬間夏也不覺得他拒人于千裏之外,反而無端認為他有點孤獨。

或許也有可能純粹是因為他間歇性多愁善感了,有時人在看到過分美好的畫面時,确實會有想哭的沖動。

尤其是想到表弟說的話,那抹隐約的難過被放到了最大,吸引了夏也的全部注意力,令他連汪西迩什麽時候走過來了都不知道。

“不舒服?”

汪西迩的聲音很輕,夏也恰好在走神沒聽清,便有些茫然地擡起頭,“啊?”了一聲。

四目相對,汪西迩細微地蹙了下眉,擡手覆在夏也的額頭上,碰了碰就馬上分開。

“沒發燒,怎麽就糊塗了。”

夏也回過神來,意識到此刻他們過近的距離,有點不好意思,正想打個哈哈就此揭過,就聽汪西迩接着問:“夏也,你不開心嗎?”

這問題太突如其來,夏也怔了怔,脫口而出道:“為什麽這麽說?”

“不知道,我猜的。”

汪西迩說的話沒有太多委婉旖旎,卻直直戳到了夏也內心的最深處。

從小到大,他習慣了隐藏自己的情緒,習慣了在難過的時候還是強顏歡笑。其實快樂也是可以假裝的,裝着裝着甚至能騙過自己。

可偏偏,汪西迩卻能讀出他的情緒。而且,還是用這種非強勢,卻不容置疑的溫和态度,令人避無可避。

夏也認輸般垂下眸,點了點頭,說:“好吧,我确實不太開心。”

末了他又補上一句:“但就是一點點,真的。”

可惜很顯然汪西迩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前半句上,執着地追問道:“那你為什麽不開心?”

“因為……”

夏也心想我總不能說是因為你不喜歡我我才不開心,斟酌了一會兒,他說:“因為太悶了。”

說完,夏也又忍不住擡眸看了看汪西迩的反應,就見對方仍舊目光沉沉地望着他。

于是緊張之下,夏也開始胡言亂語:“呃你可能不能理解那種感覺,我也挺奇怪的,不是說無聊什麽的,就是我經常會想要出去走走……”

說着說着他的聲音就弱了下去,自己都覺心虛。

汪西迩卻無半分不耐,甚至在夏也閉嘴不言後,認真說:“我可以理解。”

“夏也,你是個需要自由的人。”

見鬼。

夏也終于也繃起神經,思考汪西迩是否真的在他腦電波裏裝了監控。

大抵是他的戒備意味太濃重,後者居然被逗得微微一笑,繼而解釋道:“照片。”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令夏也恍然大悟。

汪西迩的意思是,他是從夏也拍攝的照片中感知到的。

向陽而飛的麻雀、随風消散的雲、無拘無束的孩童、草間打滾的流浪貓……太多太多了,夏也本人沒有發現的,汪西迩卻替他做了總結。

原來夏也潛意識裏最向往的,依舊是自由。

至于汪西迩,其實他這些時日也在思考一個問題,就是他和夏也稀裏糊塗的契約婚姻,究竟是否要繼續下去。

他們現在還沒有完成标記,也沒有過肌膚之親,一切都尚且在可以懸崖勒馬的範疇。

除了,從未思考過喜歡為何物的汪西迩,潛移默化中,似乎有了改變。

可盡管他沒有喜歡過什麽人,卻也知道,真正的喜歡,或者說愛,是尊重,不是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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