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
清晨鳥鳴,唧唧啾啾。睫毛顫了一顫,眼簾掀了開。
這裏是?他還在人間?
手撐了床墊,坐了起來,擡眼就看到了一株黑色曼陀羅。妖嬈、神秘的花瓣完全打了開,纖細的莖葉在微風中輕輕晃動。
昨晚他寡不敵衆,被擊暈後,被送到了這個房間麽?
龍幽聞到一陣清幽的香味,不由又看了兩眼那株黑色曼陀羅,冷冷一笑。詭異而妖豔的花,整株都是毒,倒也适合開在天天有不可預知的死亡的黑道。
那麽,如今他還活着的理由?
他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已被換成了白色睡袍,看來身上那些東西都被搜了跑,包括那個夜叉的家徽。
這下可好,他都能想到舅舅接到消息後的氣急敗壞了,不過,這恐怕也是自己沒死的原因。夜叉少主這個身份總是可以大大利用一番的。
他又躺回了床,看着天花板,想着該怎麽逃脫。似乎毫無生機呢,心底泛出苦水,忙告誡自己當冷靜。
那麽,好好想想吧!
可思緒被打了亂,被一陣開門聲。
青蘭色的及膝連衣裙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垂順長發披到了後腰處,鎖骨附近紋着朵蘭花,讓來人更顯妩媚。
見那美女拉了個椅子坐了下來,龍幽臉上露出優雅的笑:“這大概是我被抓以來第一件高興的事,能看到個養眼的美女。冒昧地問句美女的名字。”
“暮菖蘭。”
龍幽腦子裏搜了遍資料,倒真是想到這號人。在黑道裏販賣各種消息的狡詐美人,還有個別家學不來的絕技——催眠。
心理學的高材生,卻沒成心理醫生,反而成了催眠師。為了錢,不惜手段的挖取消息販賣給有需要的各色人等。
此番前來,難道是依了皇甫一鳴的指示,想從他嘴裏弄到夜叉的秘密?
龍幽紫眸閃過亮光,誘惑道:“不知皇甫一鳴給你了多少錢。如果我給你雙倍的價格,你願意反過來為我做事麽?”
“呵呵,我可沒那麽天真。”暮菖蘭拂了下秀發,順勢微偏了頭,餘光掃過了牆角處的監視器,“一個連自由都沒有的人可沒法當老板,再說我現在的雇主我可惹不起。”
龍幽聳了聳肩,攤手道:“那真是太遺憾了,不過,你有幾分把握能催眠得了我?”
交疊了雙腿,手托住了下巴。暮菖蘭此時身子微微前傾,臉上綻出笑容:“很多人和你一樣不信催眠術,不過,他們最後都被成功催眠,把該說的都說了。”
窗被緊閉,此刻花香似乎更濃重了些。暮菖蘭柳眉一皺,推了窗,讓午後的涼風湧了進來,沖淡了花香。
“多此一舉。”她手撫上黑色的花瓣,垂眸看了這盆花,“黑色曼陀羅連花香都可讓人致幻,可我不需要不可控的幻覺。我需要的是可控的精神暗示,龍先生你可做了好準備?體驗一把沉入深夢的輕松旅程。”
暮菖蘭從香包裏掏出個八音盒,放置在了桌上。盒子打了開,輕緩的音樂如泉水般流了出來。輕緩的旋律,帶着安寧之意,似在描繪着一個月罩當頭、美夢長留的夜。
“龍先生,世上煩惱那麽多,放松放松可好。只需要一下下、一下下。你累了,心該休息了.....”
話語說得緩慢,随着音樂的拍子缭繞了人耳,似帶了莫名的魔力。暮菖蘭此刻眸子深深,帶着勸誘,倒有些像了個精通巫術的魔女。
龍幽慢慢地、慢慢地閉了眼,卻在片刻後睜了眼,寒光盡顯:“暮小姐,我的意識可沒那麽容易被他人左右。呵,催眠術雖神秘,可真要生效,沒被支配方的配合可完成不了。”
暮菖蘭竟一時有些不敢看那雙紫眸,連心神都浮動了下。她咬了下唇,把一張照片推到了龍幽的面前,輕笑道:“看來龍先生果然得用些非常手段才行,那我們來談談他如何?”
這個照片裏的是大哥?難道暮菖蘭知道一些關于大哥的情報?
龍幽臉色微變,被人如此抓住痛點,紫眸瀉出了怒意,可生生忍了住。他不過淺笑,語氣越發地不正經起來:“那人早逍遙快活不知到哪裏去了,有什麽好談的。等他逍遙夠了,自然會回來。”
一對螺被暮菖蘭擺放在了桌面上,微風一過,有輕微響聲而過,似在輕聲訴說什麽。
“這個叫兄弟螺,據說距離足夠近,可用它聽到對方說話。這樣有趣的螺,是他想交給你的。”
龍幽臉色終有了大變,語調也壓抑不下來:“你到底知道些什麽?你怎麽遇見他的?”
“呵呵,龍二少是不是願意配合下我了?”暮菖蘭不答反問,讓龍幽一沉默。可到了最後,龍幽還是點了頭。
八音盒的音樂重複了一遍,再一遍。叮叮咚咚,流水淙淙,化作了潤澤人心的溪流。
“你現在身處在家裏,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這是個悠閑的午後,你躺在躺椅上,風舒适地吹着、吹着,你很輕松,很想睡。那麽,就睡吧、休息吧......”
紫眸漸漸沒了神彩,眼慢慢合了上。被暮菖蘭施與的魔法終是生了效,施術者臉上沉靜,猜不出什麽心思。
可攝像頭那邊的皇甫一鳴卻是敲了敲桌,笑得志得意滿。警署算什麽,夜叉又算什麽,他們都別想動他皇甫家,他皇甫家會君臨黑道!!
窗外天色晦暗,窗內的人卻渾然不覺。多大的風,多大的雨,姜雲凡早已不知,三天三夜都窩在這警署,翻看着皇甫家的資料,追蹤着調查的進展。
累了就趴在桌上休息小會,醒了就是戰鬥的繼續,此刻或許夜未央,或許日光明照。
如果找到足夠的證據,他就可下了搜查令,帶着警力去闖了那淩雲山莊,救出龍幽。如今多拖延一天,龍幽就多一分危險。他的擔憂已是一日重過一日,可調查的進展卻不盡人意,似有黑手想抹掉一切罪惡的痕跡。
上次破獲的販毒案本抓獲些涉案人員,其中有人更是提出為他們提供證據,可這幾日審訊下來,那幾人卻把這案子與皇甫家撇了個幹淨。
這是道上的義氣?不,恐怕是怕了皇甫家的勢力。黑道自有一套規矩,以強為尊,比起法律的制裁,違反了道上的生存法則是更為嚴重的事情。
姜雲凡煩躁地揉了揉頭,讓那棕色短發更為雜亂。他後靠上了黑皮轉椅,擡眼見了一個熟人進了來。他馬上站起身,走了過去。
“你是來打探龍幽的消息?”
魔翳臉色不大好,擰眉說道:“恰恰相反,我是帶來他的消息。我要見李逍遙,報個案。”
說是報案,報的是勒索案。
姜雲凡靠牆聽着,心裏不知該喜該憂,喜的是龍幽至少還活着在,憂的是他還是落到了皇甫一鳴手裏。
“也就是說,皇甫一鳴擄走了你外甥,找你勒索財物。”李逍遙看了眼魔翳,問道,“多問一句,皇甫一鳴找你勒索的是什麽財物?”
“自然是獅子大開口,逼得我不得不來這裏尋求合作。”魔翳側臉看了姜雲凡,笑得帶了寒意,“糾正一下,應該是我外甥為了救人自投羅網,具體情況他該早告訴了你。你可欠我外甥一個天大的人情。”
姜雲凡攥緊了拳,堅定地說:“我會把他救出來!”
“你準備怎麽救?那個皇甫一鳴發個勒索郵件都沒留下半點把柄,裏面只說了要跟我做筆交易,交易不成,是我的損失。那封郵件裏發件人用了假名,提都沒提龍幽,可卻能讓我徹底明白。你與那個人比起來,差得遠了。”
魔翳嘲諷地口氣,讓姜雲凡心裏不舒服,卻無法反駁。氣氛變得不大友好,李逍遙嘆氣,站起身來拍了拍姜雲凡的肩。
“對龍幽有虧欠的是我,你小子就不要太鑽牛角尖了。”李逍遙又轉頭看了魔翳,呵呵一笑,“這小子鬥不過皇甫一鳴,我可不信連夜叉的魔翳也鬥不過。”
夜叉?
那個在警署的檔案中也只提過一兩筆的黑道組織?那個消失在暗夜裏的組織。龍幽他的身份到底是什麽?該不會是什麽少主之類的吧。
所以,才會用槍。
所以,身手才好得出奇!
所以,警覺性遠超了常人,每每他的靠近都能讓那人笑着回頭......
姜雲凡聽了個勁爆的消息,卻出乎意外地馬上消化了。他如今關心的是,魔翳真有辦法救龍幽麽?
“我安插在皇甫家的暗子這幾日會把搜羅到的罪證傳回來,雖不夠把皇甫一鳴的底都抖出來,但足夠你們去那淩雲山莊搜羅證據了。至于搜查山莊的計劃是你們的事,你們計劃越周密,行動越雷霆,那皇甫一鳴就越能罪有應得。”
那個暗棋埋在好幾年前,不過是要防那皇甫家對夜叉發難,如今總算有了用武之地。皇甫一鳴你想要夜叉世代積累下的財富,也要看你有沒有那本事給吞下來!
七日,以此為限。
第七日,那個換回龍幽的交易不會完成,在那之前,他就會毀了皇甫家。
今日,已是第三日。
魔翳心裏盤算着種種,卻不去想龍幽此刻的處境。不過是,那個孩子平常性子雖柔和,但到了這種時候,卻會強悍得很,只要有一線生機,該不會放棄希望。
可世事難料,又怎是人猜度得盡?如今龍幽的境遇,已是有些身不由己。
魔翳不知,姜雲凡更不知。姜雲凡只知事情有了轉機,救龍幽有望。待魔翳走了,姜雲凡向李逍遙請命:“老大,那個搜查的計劃就交給我吧。”
“我也這麽想。這次你要人我給人,務必要将皇甫一鳴繩之以法。”李逍遙看了窗外的風雨,嘆道,“那次事件之後,我以為都不會再見到魔翳了的。”
“那次事件?是夜叉從黑道消聲覓跡的事麽?”姜雲凡有了好奇。
李逍遙卻是隐瞞了當年,只說道:“陳年往事沒什麽好提的了。人家現在也就是一正經的生意人,和我們扯不上關系。”
龍幽看了眼桌上的臺歷,今日已是被囚禁在此的第四日。
夜已深,他卻剛被夢驚醒,索性就坐了起來。
窗緊閉,月光從玻璃外透了進來,照在了曼陀羅上,給黑色花瓣灑上清輝。
那是夢麽?還是幻覺?
他視線定在了那對螺上,苦笑。他可不想信那個混蛋客死他鄉,還要自己去替他收屍。至少暮菖蘭一年前遇見他的時候,他還是活着的。
一年前,他們在大漠相遇,有了番奇遇。可解決了麻煩後,大哥就匆忙走了,還不甚遺落了這個螺。
那個暮菖蘭給的情報實在不夠他去追蹤親人的下落,可那個美女想要的情報可比她給的情報有價值多了。
夜叉雖洗了白,但以往的情報組織還是留了下來。那個組織可是掌握了不少秘密,還留了不少精英。皇甫一鳴對那個組織有了興趣,野心還不是一般的大。想要其他三個組織不可告人的秘密,讓黑道變個天?
可惜,他不想讓皇甫一鳴如願,倒是想要那人多遭些災禍。他赤腳下了床,靠近了窗臺,往下望去,是兩層樓的高度。
若是有根繩索,爬下去倒也不難,可再貼牆走一小段,就會碰到巡視的人。他需要時機麽?或者幹脆給自己制作個時機來打亂山莊的警戒......
說來舅舅也該有行動了,若是能配合他的行動最好,成功系數會大大增加。這麽思量着,卻是房裏來了個不速之客。
龍幽轉了身,算是有了點小小驚訝:“你這麽晚來,來找我聊天?就不怕被攝像頭錄到,沒法給皇甫一鳴交代。”
“我會用前幾晚的錄像做做剪輯代替今晚的錄像。時間倉促,今晚你就得定個計劃出來。”夏孤臨壓低了聲音,堪堪讓龍幽聽了個清楚。
這該是舅舅的暗棋了。居然收買了這麽上層的人物,還真是讓他都要佩服一下舅舅收買人心的功夫了。
他找了張便簽,唰唰唰地留上了幾行字。把紙遞給了夏孤臨,他笑道:“把這個在合适的時間留在合适的地點好了。我能知道下舅舅動手的日期麽?是不是第六日?如果是的,那讓這張紙明日出現在你們主宅的大廳好了。”
夏孤臨掃了兩眼紙上的話,點了點頭:“你還需要些什麽?”
“我需要個能吃個好飯睡個好覺的家,你們這裏夥食太單一,床太硬,更重要的是連個解悶的對象都沒有,簡直糟糕透了。”被夏孤臨鄙夷了兩下,龍幽嚴肅了點語氣,又道,“我還真需要你的協力,就是......”
密謀一番後,夏孤臨要走,卻被個問題留了住。
“你為什麽成了舅舅安插在此處的間諜?”
夏孤臨猶豫了一下,還是滿足了龍幽的好奇心:“我是被少爺帶出孤兒院的,又蒙了他不少照顧。我下過決心要護他周全,可幾年前他父親就起了心思要讓少爺繼承家業。我知道他是不願意的,既然這份家業會毀了他的人生,那不如先把這份家業給毀了。”
當年夜叉洗白的理由,與夏孤臨的理由有了相似,只不過他們一家是付出了代價後,才幡然醒悟,可那時已保不住重要的人了。
他母親懷了他卻被卷入黑道紛争,雖活了下來,卻死于難産。他父親痛失愛妻,和舅舅商議了番,狠下心讓夜叉轉了白,過程卻是異常慘烈。
“阿幽,父親為保護我們失去了性命,我們更要珍惜生命,好好活下去。”
龍幽眸子內有波光滟潋,細語輕聲道:“大哥,我永遠不會放棄生命。你也該是,我不用為你擔心,是麽?不論遇到什麽,我都會堅持下去,為了自己,也為了想守住的人.....”
警署內,趴在桌上的姜雲凡擡起了頭,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日歷。兩日,還有兩日,就是行動的日子。
這次淩音前輩、青石前輩、玉書前輩都會來支援,算是他們警署這幾年來聲勢最大的行動。
龍幽......再堅持兩日.....
姜雲凡披了外衣,去了外頭,冷風讓他清醒了好多。他一人獨立,形單影只,卻不顯頹意。
認識龍幽不短時間了,那人應該能想辦法撐到他來,說不準還能給他點驚喜。後天的行動他沒十分把握,也有八分把握。
他有些憂慮的是,按以往的經驗,皇甫一鳴到了末路,恐怕會拿了龍幽當人質,那還真是麻煩了。不過,龍幽也不是乖乖當個人質的主,說不準還反咬對方一口。
再怎麽說,那人就算是花,也是株帶刺的紫玫瑰。漂亮是漂亮,可兇起來,可紮得人血流。
第五日,皇甫一鳴真收到了份大禮,驚有,喜麽,用怒代替好了。
住宅大廳裏,好好一副王羲之“真跡”上面粘了便簽,上面字跡蒼勁有力。
你家朱門易探入,
若詩如畫賞奇景。
不日沉醉唱晚歸,
舉目雲湧隐疊峰。
便疑真跡實僞物,
是起波瀾生敗興。
晴光和風待重游,
天險橫斷不枉行。
幽煞
“這個贗品挂了這麽長時間,就那幽煞看出了是假的,果然名不虛傳。”皇甫卓小心翼翼地摘下了紙條,又仔細看了看。這麽一看,他嘴角抽了抽,瞥了眼皇甫一鳴,決定還是不要告訴他父親好了。難道父親曾得罪過這個幽煞,讓對方這麽沒口德?他把紙揉成了團,扔進了垃圾桶。
皇甫一鳴此刻指着那些手下,怒道:“現在不是佩服的時候,這幾日全莊都給我提高警惕。那個可恨的賊溜了進來,你們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都是飯桶麽?”
在場的手下全低了頭,實在想不明白那幽煞怎麽進來的,還什麽監視設備都沒錄下他的身影,難道那人真像傳言般近乎鬼神?
全莊人都在疑神疑鬼中過了第五日,只有龍幽依舊吃啥啥香,還從進來整理房間的妹子那裏弄到了個pad,花了個下午看了好幾集“步步驚心”。別問他為什麽看這個,因為那pad裏面就只有這個。傍晚的時候,皇甫一鳴沉着臉收走了pad,他攤了攤手,說了句,明明我值那麽多錢,卻連個普通VIP的待遇都沒有,皇甫家主你太不周到了。
皇甫一鳴臉更陰沉,把pad塞回給了龍幽:“我自有待客之道,你可看個盡興。”
“那多謝了。我剛正看到精彩處,正想找個人分享下。”龍幽話還沒說完,皇甫一鳴就離開了房間。他又點了屏幕,這回出來的不再是視頻,而是一張地圖。
皇甫家明日的布防圖。皇甫家每天的布防會略有變動,明日的圖他托夏孤臨找個辦法送了進來。舅舅那裏該已經有了份,他這裏的這份是為了方便自己的行動。
花了些時間,記下了地圖。
他閉了眼,靠了小會。再睜眼,見的是個遺跡。
四處殘垣斷壁,偏偏在中心有個發出亮光的圓圈。那個光圈上刻着讓人看不懂的繁複文 字,像是古代文字。
他緩步走了過去,在一具枯骨旁停了小會,但還是奔着懸浮在空中的劍走了過去。他摘下面具,手撫過劍身,露出喜悅的笑容。
以指彈劍,發出清越的響聲。劍是極品,當可媲美神器,過了千年,依舊鋒利異常。他向後揮劍,卻碰到硬物。他轉了身,倒吸了口涼氣。
那具枯骨居然站到了他的對面,離他不過幾尺。冰涼的指節爬上了他的臉,托住了他的下颌。恐懼上了心頭,卻一時被震在了當場,忘了反應。那枯骨另一手抓了他握劍的手,一個用力,讓他完全貼上了那副骨架,硌得他一陣疼。
他開始掙紮,卻完全掙不開。
骨架牙齒上下咬合,發出空洞滲人的聲音:“龍幽,我等了你好久,你終于來了。”
什麽等了好久,他根本就不認識一個死了這麽久的人好不好,求你不要随便認親!!他不該來這裏盜寶的,他錯了不行麽!
龍幽努力保持着要瘋跑掉的理智,盡量開口冷靜地問道:“你是誰?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就算你是我龍家的祖先,也不能這麽折騰後輩。”
“我是誰你認不出來麽?”白骨生肉,漸漸有了人的摸樣。
龍幽震驚地瞪大了眼,不知為何有了心痛的感覺:“小姜.....你怎麽會在這裏?”
“你說過後會有期,如今見了面,就留下來陪我吧。任務已完成,千年已過.....”姜雲凡臉上浮出寂寞的笑,盯着龍幽的樣子有了幾分貪婪。
手中劍被奪了過去,龍幽感到腹部一痛,險些慘叫出來。該是被刺穿了吧!他抱住了姜雲凡,笑得清淺但惑人:“留下來就留下來。只要是在一起,不管什麽形式都可以!”
眼淚掉了下來,這真是他想要的結局麽?
不!!不該是這樣!!
那個人又成了白骨,卻是稀裏嘩啦地散了架,散到了地上,化作塵土飛揚而去。
遺跡消逝而去,場景換回了窗明幾淨,黑色曼陀羅依舊在窗臺上靜靜散發着幽香。
又是幻覺?似乎更頻繁了點。
龍幽這下真有些想離開這個鬼房間了,這麽折騰下去,誰知道他下次還會産生什麽稀奇古怪的幻覺。
不過,那個遺跡太逼真了,還有小姜......
他遏制了想下去的念頭,那種陪着小姜的死法可不符合他的喜好。小姜,我們當是有未來的!
第六日快來吧。
第六日終被盼來。那日到了傍晚,天邊彩霞一片。
龍幽坐在窗臺上,看了外面騷動了起來。他唇一彎,勾出一抹狡詐的笑。
幽煞該是出現了!
只不過,那個是假的。呵,殼子像他,可裏面的人可是夏孤臨。
他看了下表,确定了此刻該是監視的人在交班。他走到了攝像頭拍不到的死角,把一個薄膜貼了上去,那上面有着一幅靜止的畫面,是他睡在床上的樣子。
四處看了看,選了個鐵杯,砸了窗戶的玻璃。他伸手拉開了窗戶外側的栓子,猛地推了窗。清新的空氣迎面撲來,讓他一陣清爽。他把繩子拴在床腳,順着繩子爬了下去。
腳踩了地,卻放松不得,不過總算成功了第一步。這也多虧了夏孤臨幫他準備的逃生物資。
有人匆匆跑過,他忙躲在了棵樹後。這麽一緊張,都有些草木皆兵起來。不過,莊內大部分的守衛該被夏孤臨吸引了住,他只需找到小姜他們會合就好。
算算時間,警署那邊也該動手了。
他貼牆小心地走着,卻是在拐角處遇了敵。紫眸一緊,下手不再保留,狠、準、快,讓對方有些自顧不暇。
對手實力也挺強,卻不似他般狠辣。呵,敗則非死即傷,戰場上那來得容情!他旋身側踢,狠狠踩上了對方的膝蓋,終于讓那個人跪到了地上。
趁這機會,他奪了對方的搶,将槍口指向了那人的右腿。紫眸如冰般冷,手指微動正要扣動扳機,卻是後腦一陣痛,身子也失了平衡。
整個天地似乎在一個瞬間內換了面貌,泉水飛濺而下,積成了一灣清池。他跌進了水,水及腰,一身衣衫都濕透。
泉水旁,姜雲凡半跪與地,擔憂地望了他。不知是不是因為泡在水裏,龍幽渾身一陣冰冷,把槍扔到了姜雲凡身旁。
又是幻覺!若不是剛才那陣痛,他就對姜雲凡出手了!他多有感激地看了也俏立在水邊的暮菖蘭。
“龍幽,我剛才喊了你很多聲,可你都沒反應,怎麽會這樣?”姜雲凡拉了龍幽出水,卻心有餘悸地想了剛才。
“他這幾天聞多了黑色曼陀羅的花香,不幻覺叢生才怪。”此刻淩雲山莊已經是亂成一團,交鋒處處,暮菖蘭本想趁亂走人,卻恰巧路過撞見了龍幽,見他的狀況有異,就出了手。
“那他會不會有事?”
姜雲凡急沖沖的問話,讓暮菖蘭明眸一轉,說道:“沒什麽生命危險,最多再被幻想困擾個月。不過,這段時間最好能有人伴在身邊,以防萬一。”
“小小幻象沒什麽事了。我一個人呆着也沒事。”龍幽拍了拍姜雲凡的肩,心下想的是不可控的自己還是離其他人遠點比較好,免得再有了誤傷。
“龍先生雖然意志力頗強,可也別太逞能了。精神層面的症狀可沒那麽簡單,這個可比不成功的催眠暗示嚴重多了。”暮菖蘭的口吻帶上了專家的意味,再怎麽說她也是心理學的高材生。
龍幽抱了手臂,沉默了陣,才開口說:“那天你知道我沒被催眠成功?”
暮菖蘭點頭,幹脆地答道:“是真是假,我可是精于此道的人,自然分得清楚。”
“哦,一向拿人錢財幫人消災的你怎麽會違逆了雇主?”龍幽有了疑惑,直覺事情恐怕沒這麽簡單。
“我有自己的原則,傷天害理的生意是不接的,更何況那皇甫一鳴算得上是仇人,我恨他都來不及,自然不會幫他。”暮菖蘭提起皇甫一鳴,聲色俱厲起來,連一直旁觀的姜雲凡都被震了住。
原來暮菖蘭生在一個礦物豐富的村子,村裏人富足而生活平靜。可有一天,皇甫家的人來了村子,蠱惑了村民,讓好多人都對“纏綿”上了瘾。頓時,有的家破,有的人亡,更多是戒斷不掉的人苦苦求着那“纏綿”。
暮菖蘭讀了大學回了村,滿目見的都是破敗,破敗的有房子,更有人心。她想了很多辦法,又籌了很多錢,去幫助那些看她長大的村民。
“可人一旦堕落下去,回頭難比登天。皇甫一鳴毀了那麽多人,我終于等到了他得報應的這一天。”暮菖蘭盯了龍幽,笑得別有深意,“你舅舅是我的老主顧,我賣了不少皇甫家的消息給他。他的計劃我也知道了一些,既然他幫了我一個大忙,我就幫他一個小忙好了。”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激戰持續了幾個小時,布下的網終于收攏了。
此時,夜已深,卻是燈火照亮了一小片天,染得雲海也有了星星點點的異色。山風湧了出來,吹出了春寒料峭意,卻更是勁風遇雲湧,跌宕激昂了平生。
當皇甫一鳴被押入車的時候,姜雲凡總算長長舒出了口氣。他靠在車門上,斜眼看了在車裏安睡的龍幽,一個念頭冒了出來。
突然,好想守着這個人。
一個理由,一個月,給自己一個放縱的機會好了。
他扣上風衣的扣子,把手插進了口袋,走到了一個黑色豪華的轎車旁。那輛轎車剛剛駛來停穩,車裏坐的是魔翳。
他指了指龍幽呆的車,朗聲說道:“我把他交給你了。他幫了我很多,很抱歉,我卻讓他受到了傷害......作為家人,你有權利去警署問責我。”
魔翳推了車門,瞧了姜雲凡一眼:“當事人恐怕都不會問責你,我又何必去當那個黑臉人。呵,他咎由自取,倒也怪不得別人。姜警探,他這幾天算胡鬧夠了,也該累了,我這就帶他走。”
黑色轎車又動了起來,隐沒到了夜色裏。
姜雲凡在後視鏡裏瞧了眼淩雲山莊,踩了油門,回了警署。之後,一陣忙翻天,可他頭次對繁雜的手續沒了抱怨,只是一件件、一樁樁地接着做了下去。
待到事情暫告了個段落,他翹掉了他們那幫同事擺的慶功宴,直接回了家。在家裏一陣翻箱倒櫃,把些衣物塞進了個大箱子。
這麽大的動靜自然驚動了殷其雷,讓他風風火火地闖進了自家養子的房間,來了一聲震天吼:“大晚上的你在搞些什麽?你小子還讓不讓人睡覺的!”
姜雲凡合上了箱子,坐到了床上:“收拾下東西,去朋友家住段時間。我會經常回來看看的,我不在的時候,老爹可得照顧好自己。”
“我這麽大一個人,照顧自己沒問題。”殷其雷笑得一臉暧昧,用胳膊捅了捅姜雲凡,“是女朋友家麽?小子什麽時候開竅了,都有本事住進女孩子家了?”
姜雲凡抓了抓頭,無奈地說道:“那是個男的。”
“男的?小子荒唐,你又不是沒地住,要找人合租。就你那點錢,現在就想獨立,還早着呢。浪費什麽去外面住,還不如攢着買媳婦,就是留着給你生父做康複也好。”殷其雷一急,嗓門又大起來,倒也不怕吵到了鄰居。
“可是那個人是被我連累,現在需要人照看。”姜雲凡耐着性子,把事情原委給殷其雷說了遍,就是略去了感情方面的問題。現下他自己都有些理不清,可不敢把這事給挑明了,說什麽你養子有可能會出櫃。
“男子漢就是該有擔當,你去吧!既然是你的責任,那是該好好照顧你兄弟。”殷其雷大力拍了拍姜雲凡,又似想起了什麽,風風火火地又出了房門。
姜雲凡想起來了什麽,立馬拎了箱子,沖出了家門。開玩笑,他又不是去踏春,被老爹塞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累贅死了。
本來決定都下定了,可真到了龍幽家門口卻有了幾分遲疑。自己這麽送上門來,該怎麽開口和那個人說?上次,龍幽都說了想一個人呆着。
這麽猶豫間,卻不知門裏,正開着一個家庭會議。
“舅舅,你也該說說你到底在皇甫家崩盤這件事裏扮演了什麽角色吧。我可是你親愛的外甥,出了這麽大力,總有資格知道下真相吧。”龍幽坐在個轉椅上,看了對面坐在沙發上的魔翳。
魔翳似乎心情不錯,笑了笑:“大部分你也知道了。不知道的也就是,我最近本就在對付皇甫家,皇甫家販賣毒品出了岔子,也是我一手安排的。誰叫皇甫一鳴前段時間一直窺視夜叉,還不如先下手為強,毀了對夜叉不利的組織。”
“也就是說我自動自發地成了你能使喚的槍。”龍幽了然,果然當初幫他進淩雲山莊是有目的的。
魔翳食指敲了敲茶幾,揚眉道:“你有怨尤?我看你為了那個姜雲凡,倒是挺樂在其中的。”
“這次沒有。不過今後,舅舅你還是少點動靜好了,你謀定一動,風雨滿城的。太折騰人了。”龍幽下了椅子,去了櫃子旁,拿了一對螺出來。
“哼,如今黑道的那幾個組織也不過如此,若我真出手......”魔翳止了話,嘆道,“你這次可有抱怨我?我明知危險卻還讓你去冒險,若你哥在恐怕是不同意的。”
“抱怨有呀。舅舅下次麻煩你要我幫忙,也把資料給全點。你是不是太放心你外甥的智商了,一定找得到你安插的那些暗子。”龍幽走了過來,把螺擺在了魔翳面前,讓那人有些疑惑地望了他。
“我從暮菖蘭那裏得了情報,她一年前見過我哥,還從我哥那裏得了這個。舅舅,你是不是也該說說大哥到底想找的是什麽了吧。”
龍幽的問話讓魔翳沉默了下來,這般安靜當中,一陣門鈴聲響了起來,是姜雲凡終下了決心按鈴。
龍幽開了門,見了門外的人有了吃驚:“小姜,你是要來我家避難的麽?這麽大的一個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