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搏殺

短矢如電。

他瞄準的是阿偃。

這是擔了風險的,如果青青的反應慢一點,那阿偃就要被自己親手殺死了。

但如今也只有這一個辦法。

八條大漢,三個擋着婦孺,背對阿偃,五個站在青青身後,只有青青離阿偃最近。青青必須留住阿偃一條命,他已經猜到了,北鎮撫司的人一定是沖着阿偃來的,阿偃一死,他們的計劃還是失敗,無法複命,此刻不管付出什麽代價,也要保下阿偃。

破空而出。

青青果然下意識地去推開阿偃,她并沒有自我犧牲的打算,只是重要的人犯也千萬不能損傷,她根本來不及想象,這根短矢來自何方,也不會想到自己曾經親手為這短矢的主人,在其上塗滿見血封喉的□□。

只是擦破一點皮,幾乎不痛,短矢的硬杆被握住,這需要極佳的眼力和手速,人犯當然沒事,青青擡頭想看是誰在窗外放了這麽一支冷箭,但只是這一擡頭的功夫,她已經感覺不妙。

她的手開始麻木,胳膊變得不聽使喚,她擡起的頭沒辦法再低下去,她感覺到自己的咽喉在收緊,抽搐,她徒勞地舉起未受傷的那條手臂,卻不能達到肩頭的位置,因為缺乏空氣,她有些眼花,覺得心髒也跟着一起麻痹。

她倒在了地上,身後的大漢沖上來圍住她,呼喚“統領”,她圓瞪着雙眼,死死地盯着窗外,她其實已經看到了,但她說不出來,她的喉嚨間發出可怖的呵呵的抽氣聲,她拼命想呼吸,張大了嘴巴連同鼻腔,卻不能再提供一絲。她明白她注定是要死了。

就跟不到一刻鐘之前,紅姑死在她手裏一樣。

這報應,來的真是快啊。

但這世間,卻是那樣殘忍的薄待她,她再薄待這世間,還是一樣地沒有說法。

這是報應,一環接着一環的報應,終究會報應到這個世間的。

青青死了。

見血封喉樹的樹汁,加上苗家那些說得出名字說不出名字的毒花毒草,或者是蠱毒,只求在一瞬間要了對方的性命,向來是生死相搏的時候用來一擊斃命,從來也不會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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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面并沒有好很多,青青死了,不過是死了一個頭目,剩下的八條大漢,仍然不是好相與的。丁修再沒有一擊必中的把握了,剛才他是占了偷襲的便宜,但是現在,屋裏的八個人已經“醒了”,他只能在這些人震驚的空隙裏,争取多留下幾條性命。

這些人的位置都很刁鑽,從窗口幾乎不能瞄準,守着婦孺的三名,一直都沒有動作,甚至都沒有回頭。

十五發出了嘶啞的笑聲,大仇得報和血親遇害,他都只能在一邊看着,他不能救人,也不能報仇心中充滿了無力和屈辱。阿偃已經松開了手,他認識這是誰的箭。他絲毫不懷疑,這支箭就是為了殺青青,而不是為了要他的命,現在他的面前,已經沒了束縛,似乎到了可以拼個魚死網破的時候,就算網破了,那也不要緊,外面會有人兜住他的。

他霍然挺起身。

丁修心裏暗暗喊好,“好小子,最不缺膽子。”

他從身邊取下了雙燕,他背上有長刀,眼下用不上它。

丁修把雙燕從窗口丢了進去。

聽見銳器破空聲,圍在青青屍體旁的大漢下意識地要去攔截,但是又害怕是暗器,故而一瞬間膽怯,不敢伸手,只是探起了半個身子,在這一瞬間,丁修連發兩箭,一只從一名大漢的臉頰穿過,一支貼着脖子飛了過去,擦出一條血痕。這就已經足夠了,兩人立仆,在地面上開始痛苦抽搐。

丁偃已經接住了雙燕,這個時候的少年,好像突然長成了人,筋骨幾乎在瞬間舒展,幾乎在同一時刻,已經一個箭步沖了出去,駕輕就熟地,像演練了千百遍一樣,勾住背對自己的,最近的一個大漢的脖子,一匕首結果了他,接着轉身,向着猝不及防的另一人身邊合身撲去,那人及時抽刀下劈,少年好像只是一彎腰,就将這兇險的一擊躲了過去,并靈巧的閃到了對方身後,用雙燕刺穿了他的側腹,一挑再一攪,怎樣的鐵漢都要倒下了。

他們的對手還有四個。

堂屋裏仍然響亮着十五難耐的哭號與狂笑,四條大漢此時都向着丁偃的方向撲去,丁修借此機會,再發兩箭,卻有一箭落空。丁偃開始跟僥幸逃脫的大漢纏鬥,丁修投鼠忌器,不能再發箭,他從樹上跳下來,裝着短矢的特制箭囊已經快空了,他收起小弩,從背後拔出了長刀,一刀破開了堂屋的竹栅門,直沖進去。

對手還有三個,丁修先到丁偃身邊,幫着格住了一刀,丁偃趁此機會緩了一口氣。

他們只有靠自己了,丁修心想。

阿爸跟孟叔都在山門那邊,說不定一路上還會有什麽埋伏的人馬,阿爸還受了重傷,須得小心謹慎,一步步上山來。現在已經比剛才好很多,他甚至不相信,眼前橫躺着的這六具仇人的屍體,是死在他們的刀劍下的。

但是現在的情況已經在向不好的方向發展了。

寨子裏的女人們還不至于被吓破膽,她們攙扶起老人和孩子,向着安全隐蔽的地方轉移,對于北鎮撫司來說,那些只是無關緊要的人頭功,也并不緊追,只是對丁偃咬住了不放。丁偃畢竟年歲還小,氣力不足,先前殺那兩條大漢時奮起的勇力似乎已經消耗殆盡,他是憑着自己對于生的渴望和對仇人的恨意,強撐着,硬拼着,不間斷的揮刀,卻常常有不能救及的狀況,他的肩背已經被劃出了長長的血口,粗布幹硬得像刀片,在一次次的動作中再往傷口裏拉扯。對方雖也挂彩,但是畢竟是三條身經百戰的精壯漢子,丁修一個少年郎,丁偃只是個半大小子,就算刀法再精妙詭谲,只要這樣消耗下去,兩個人始終不是三個人的對手。

這夜晚顯得特別長。

丁偃已經幾次覺得眼前一黑,又生生地疼醒過來。

丁修背對着他,他們兩個人需要相互守護。

但實在太累了,真的要撐不下去了。

丁偃這一次屢屢顯出破綻,被北鎮撫司的好手敏銳地抓住,刀刀致命,幾乎是連滾帶爬,十分狼狽才能暫時逃出生天。丁偃甚至已經不想打下去了,沒用的,沒救了。

眼前阻擋丁偃視線的人忽然倒下了。

丁修也是一愣,這一瞬間原先密不透風的刀陣出現了一個缺口,丁修咬住牙,一口氣沖出去,長刀斜劈下去,拼着自己一條膀子不要,也要幹掉自己眼前這一個。

丁修成功了,他這才來得及看是誰揮出了這救命的一刀,才看見是十五,他不哭,也不笑,眼睛通紅,已經流出了血淚,他手上提着青青先前虐殺紅姑時候的匕首,既準且狠地捅進了丁偃面前大漢的後腰。

丁偃松了口氣,現在終于是我們一對三了,他輕松地想。

但他不知道其實是一對二了,因為在他眼前的陰影消失之後,他已經徹底地昏睡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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