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游擇一是那種沒什麽生活情趣的人,他幾乎不聽歌,不看電影,課外書也不怎麽看。

他聽着耳機裏的聲音,不知道應該怎麽評價那旋律跟唱腔,但歌詞讓他無比驚訝,才發現,原來歌曲也可以是這樣的。

他聽得入了迷,試圖努力把這首歌裏的每一個詞都記住。

矛盾、虛僞、貪婪、欺騙……

偉大、渺小、中庸、可憐……

等到這首歌結束,兩首歌曲交替的空隙,耳機裏的世界安靜下來,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問鄭知:“剛剛那首歌叫什麽啊?”

鄭知沒看他,眼睛望着遠處,吐出四個字:“《高級動物》。”

或許是因為這首歌太驚豔,之後再聽什麽,都沒了第一次聽《高級動物》時那種幾乎有些窒息的感覺。

也是那一刻,游擇一突然覺得自己好像離鄭知近一點了,他們聽過同一首歌,他對鄭知的了解或許比別人都多了一點。

這感覺就像所有人都在讀同一本書,可他的進度比其他人快了一頁。

當時的游擇一并沒有多想,更沒有深思自己這種莫名其妙的驕傲感是為了什麽,後來過了很久,他才後知後覺地回憶起這一幕,也試圖在這段記憶裏去搜尋任何一絲暧昧的證據。

動員大會開了足足了三個小時,坐在游擇一前排的幾個男生歪歪扭扭地坐着,直到結束游擇一才發現原來他們幾個都睡着了。

他把耳機還給鄭知,跟在對方身後往下面走。

場館無比嘈雜,游擇一滿腦子都是剛剛聽的那些歌的旋律。

他原本跟在鄭知身後,結果人潮擁擠,沒一會兒就把兩人沖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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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擇一随着人流慢騰騰地走着,突然聞到一陣淡淡的香味,不是那種他很熟悉的洗衣粉的味道,也不是夏天宿舍裏刺鼻的花露水味道,而是很舒服的清香,飄飄悠悠地蕩進了自己的鼻子裏。

他擡起頭四處看,想着不知道是哪個女生噴了香水。

誰知,嗅了一圈,發現這香味的主人竟然是走在他旁邊的一個男生。

那個男生白白淨淨的,個子不高,很瘦,白色的校服襯衫像是大了一個碼的褂子罩在他身上。游擇一看過去的時候那個男生正低頭擺弄手機,他沒忍住在心裏琢磨,原來真有膽子大的人。

他們學校管理嚴格,不允許學生帶手機上學,其實像鄭知帶來的MP3也是不被允許的,總之,一切可能使人分心的都不可以帶到學校來。

但學生嘛,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也很正常,一所學校幾千人,哪可能各個兒都聽話?

不知道為什麽,游擇一就是覺得這個男生有些不一樣,在這樣悶熱悶熱的夏天裏,身邊的男生一個個都是一身大汗,稍微胖一些的甚至會有很濃重的汗臭味,可擠在這樣的人堆裏,這個男生竟然非但沒有汗臭,還比女孩子都香,游擇一從來沒有見過活得這麽細致的男生。

他偷偷用餘光瞄那個人,然後聽見後面有個女生喊了一句:“寧路!”

旁邊香噴噴的男生擡起頭,一臉茫然地轉過去,他這麽一反應,搞得游擇一心裏“咯噔”了一下。

這個男生叫寧路。

他就是寧路。

那個在宿舍裏被衆多男生嘲笑的“小娘炮”。

寧路站住腳步等那個叫他的女生,游擇一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他覺得寧路長得很秀氣,很好看,是那種有些陰柔的長相,但一點兒都不讓人覺得讨厭。

往外走的時候游擇一忍不住想:寧路确實看起來是個異類,但就因為他跟其他男生的生活習慣不太一樣,所以就應該遭受別人那些充滿惡意的冷嘲熱諷嗎?

在游擇一熬了幾個夜瘋狂做題之後,月考如期而至。

學生們對待考試的态度永遠都是不一樣的,有些人很恐懼考試,就像害怕被撕開遮蓋傷疤的膏藥一樣,也有些人很期待考試,這些人往往是那種短時間內惡補知識點,想以此來測試自己是否真正進步的,當然,還有一部分人對考試是抱有無所謂的态度的,這部分人也就是成績一直很穩定心裏一直很有數的那一些。

如果說上次随堂物理測驗時游擇一是第一種人的話,那麽這次月考他就成功進化成了第二種人,他迫切地想證明自己,證明自己其實沒有那麽笨,也是可以拿到一個還算過得去的成績的。

當然了,他自己心裏也清楚這一個星期以來鄭知給了自己多少幫助。

平時看着鄭知冷冰冰的不愛搭理人,尤其是對周通,永遠都是一副“滾遠點”的姿态,但對待游擇一的時候卻一反常态,又溫和又有耐心。

有幾次,同樣類型的題游擇一反複做了幾次還是會出錯,他自己都覺得過意不去了,可鄭知還是不厭其煩地給他講。

好幾次看着鄭知微微蹙起的眉頭,還有眉心淺淺的“川”字紋,他都想跟對方說句“謝謝”再說一句“對不起”,可張張嘴,還是憋了回去。

游擇一覺得自己這次必須得好好考,否則都對不起鄭知浪費在自己身上的這些時間。

高三年級第一次月考,考場随機分配。

班主任說:“這次是随機分,但從下回開始,每次考試都按年級排名分考場,你們心裏都有個數。”

這種分考場的形式太尋常了,也太正常了,游擇一并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

但是回到宿舍之後,同寝室的那幾個人開始讨論“人究竟該不該分三六九等”的問題,他沒有加入他們的讨論,只是抱着書去了自習室。

說來也巧,這次考試,游擇一跟鄭知還有周通三個人在一個考場,老師剛念完考場名單,周通就轉過來沖着游擇一擠眉弄眼。

游擇一頂不願意搭理他,可周通這人比狗皮膏藥還粘人,也不知道怎麽的,就非愛纏着他。

不過這一個月以來游擇一對周通也多少有了點兒了解,雖然這人性格挺煩的,總是一副小流氓模樣,但實際上,成績好着呢,也要強着呢。

比游擇一還煩周通的是鄭知,但游擇一煩周通還有情可原,畢竟那家夥整天纏着游擇一,但鄭知,可以說跟周通幾乎沒有交集,開學一個月,倆人除非必要,否則絕對不說話。

鄭知是周通的假想敵,這一點游擇一是知道的,可他不知道鄭知為什麽那麽讨厭周通。

有時候游擇一覺得自己挺沒原則的,他本來就不怎麽喜歡周通,現在因為鄭知也不喜歡,搞得他更不願意理會周通了。

這算怎麽回事呢?游擇一自己也搞不清楚。

考試那天早上,周通直接跑到洗手間來叫游擇一等他一起去吃早飯,游擇一本來是不願意的,但他不是那種善于拒絕的人,周通也沒給他拒絕的機會,說完這話就跑了。

游擇一無奈,只好收拾完之後拿着考試要用的東西站在周通宿舍門口傻愣愣地等着。

“走吧,”周通出來,叫他一起下樓,“你怎麽不進去喊我啊?”

周通宿舍的幾個人都是他們同班的,但游擇一跟他們都不熟,怕尴尬,索性就等着。

“快走吧,別去晚了。”游擇一沒回答周通的問話,悶頭往前走。

第一科是語文,沒什麽壓力的科目,就算是語文成績不好的同學也不會過分擔心,在大家心裏,這科在高考的時候根本拉不開太大的差距,只要作文不寫跑題,就還算穩當。

語文考完之後休息十分鐘,接着就考數學,休息的這十分鐘裏,游擇一趴在桌子上閉目養神,也算是給自己換換腦子,免得等會兒答數學題的時候找不到狀态。

他斜前面的位置就是鄭知,那人一下課就出去了,直到打鈴才進來。

當時游擇一剛好坐起來,倆人對視了一眼,鄭知沖他點點頭,然後回了自己的座位。

游擇一覺得人的心情真的挺奇妙的,前一秒還在忐忑不安,甚至有些焦慮,可一對上那雙眼睛,就仿佛吃了一顆定心丸。

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急需別人的肯定,還是鄭知這個人有魔力,總之,游擇一突然就不怕了。

可不怕歸不怕,有些題,他該不會還是不會,這讓他依舊很崩潰。

兩天的考試下來,游擇一覺得自己整個兒脫了一層皮,最後一科的卷子交上去之後,長嘆一口氣,趴在了桌子上。

鄭知收拾完東西起身要走,一回頭看見明顯沒精神的游擇一,想過去說點兒什麽,結果周通已經從椅子上跳過去一巴掌拍在了游擇一背上。

“怎麽了你?考得怎麽樣?”

游擇一被他拍得差點兒背過氣去,擡起頭來,又剛巧對上鄭知的眼睛。

“不知道。”他趕緊收拾桌上亂糟糟的筆跟草紙,想過去找鄭知說話,可人家已經拿着東西離開了。

“選擇題最後一道你選的什麽?”周通拿着草紙皺着眉嘀咕,“我覺得我可能錯了,五分啊!”

游擇一一點兒都不想跟他對答案,拿着自己的東西就往外走。

“你走那麽快幹嘛啊!”周通大呼小叫地跟了過來,一出門就差點兒撞到人。

游擇一聽見周通在道歉,回頭的時候看見那個寧路呆呆地站在那兒,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周通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後沖過來又摟住了游擇一的脖子:“所以你選什麽了?說一下能死啊?”

“我忘了。”游擇一轉回身之前又看了一眼那個寧路,他挺喜歡對方的長相,又白又瘦,看起來安安靜靜的,臉紅的時候還有點兒可愛。

“你什麽腦子啊?”周通嫌棄地放開他,“鄭知怎麽走這麽快?我還想問問他呢。”

游擇一平時不會主動跟周通說什麽,但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接了一句:“他就算沒走也不會理你。”

游擇一這話一說完,周通不高興地翻了個白眼,他自己倒是得意地快步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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