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游擇一!有人找!”
從開學到現在,游擇一在班裏認識的人都屈指可數,更沒有什麽別的交際圈子,他能想到的就只有他的那幾個室友,但事實上,他和室友雖然住在一起,卻也沒怎麽說過話。
周一一早就有人來找他,這讓游擇一十分意外。
鄭知看着他走出去,莫名的就覺得坐立不安,最後竟然稀裏糊塗地站了起來,假意要去廁所,也走出了班級。
讓鄭知沒想到的是,來找游擇一的竟然是那個寧路。
不光鄭知沒想到,游擇一自己也沒想到。
站在門口的寧路規規矩矩地穿着校服,甚至把襯衫扣子最上面的一顆都緊緊地扣着,一副十足的好孩子模樣。
“你找我?”游擇一眼睛睜得圓圓的,臉上寫滿了意外和茫然。
“你原來叫游擇一!”寧路笑得又露出了一對兒尖尖的小虎牙,有幾分可愛的模樣,“這個是你的吧?”
他遞過來一個淺藍色的本子,游擇一低頭一看,竟然是自己的病歷本。
“我上周去校醫院,臨走的時候方醫生說你的病歷本落在他那裏了,讓我直接幫忙給你拿回來。”
“方醫生?”
寧路笑着點頭:“就是咱們的一個校醫,長得可帥呢!”
游擇一想起自己去校醫院那天見到的穿着白大褂的年輕醫生,當時對方桌子上擺着印着名字的桌牌,可他沒注意看上面寫的是什麽,只記得對方戴着眼鏡,看起來很溫柔,除此之外就是那個來找他的襯衫男,以及自己後來那個讓他羞愧了好幾天的夢。
“沒想到竟然是你的。”寧路把病歷本給他,有點兒害羞地抓抓頭發說,“我叫寧路,那個,你沒事了吧?”
“啊?”游擇一又是懵懵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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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路笑了指了指病歷本:“不是生病了麽。”
“哦哦,沒事了,就是感冒,打了幾針就好了。”
“那就好,那我先回去了,”寧路走之前下意識地往13班門裏看了一眼,像是在找什麽,只不過就那麽一掃,然後跟游擇一揮揮手,“認識你很高興,我走啦。”
游擇一跟他道了謝,站在門口看着對方跑走了才往班裏走。
他進去的時候,發現周通正在看他,剛坐下周通就湊了過來。
“你跟那個寧路怎麽認識啊?”周通趴在桌子上問他,“上次體育課我就想說了,大家都在傳他是同性戀,你不怕別人也說你啊?”
“我怕什麽啊?”游擇一這幾天不知道怎麽了,經常就會想起關于同性戀的問題,他的世界裏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個概念,最近卻好像一股腦擠了進來甚至占據了一定的空間,“再說了,謠言麽,管好自己就行了。”
“我覺得可不一定是謠言。”周通特別八卦地拍拍他,“總之聽兄弟一句勸,跟他保持距離,別惹得自己一身騷。”
“……知道了。”游擇一不太喜歡周通的這話,一來,沒人能證明寧路就真的是同性戀,二來,就算是,那又能怎麽樣?寧路又沒騷擾別人,為什麽大家都對他抱有這樣的惡意呢?
他一臉不高興地随手翻着自己的病歷本,這時候鄭知踩着上課鈴回來了。
早自習的半個小時依舊任他們自己支配,游擇一靜不下心做題,幹脆利用這點兒時間背單詞。
而鄭知,坐在那裏轉筆轉了足足半小時,這讓游擇一覺得有點兒不對勁。
臨近下課,游擇一看向了鄭知,他轉過去的一瞬間,鄭知特別慌地剛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
“……你是不是有事跟我說?”這太反常了,游擇一總覺得鄭知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讓他有點兒別扭。
“沒事。”鄭知放下筆,看了一眼課程表,“下節語文。”
游擇一已經習慣了每天聽鄭知給他報課程表,對方一說,他就乖乖地拿出了上次老師還沒講完的卷子。
雖然鄭知嘴上不承認,可游擇一還是感覺得到他的心神不寧。
但既然人家不願意說,他也沒法逼着人家說,就只好壓制一下好奇心,讓自己閉嘴。
語文課上,老師在臺上講着惱人的閱讀題,游擇一覺得這種題最扯了,一段文字,分析來分析去,深意挖了又挖,主題升華了又升華,他有時候特別想問問文章的作者自己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究竟是不是這麽想的,他認為很有可能人家作者都不知道這些題的答案。
他正犯困,鄭知突然推了個筆記本過來。
這本子就是學校外面的小店兩塊錢一本的線格筆記本,平時鄭知用來背單詞,他突然把這個推到游擇一面前,讓游擇一又是一愣。
鄭知見他在發懵,用手指輕輕點了點本子。
游擇一滿臉疑惑地打開了本子,看見最後一頁上寫着:那個寧路找你幹什麽?
這是鄭知第一次在課上給別人寫紙條,也是游擇一第一次意識到原來鄭知也是個八卦的人。
他突然覺得有趣,一個寧路而已,怎麽這麽惹人注意?
游擇一在本子上寫:我的病歷本落在校醫院了,他幫忙拿回來。
筆記本被推回了鄭知面前,鄭知低頭看完,把最後一頁撕掉,團成紙團丢進了書桌裏。
結果,沒幾分鐘,筆記本又一次被推到了游擇一面前。
游擇一有點兒想笑,他覺得上課寫小紙條傳話的鄭知有點兒幼稚有點兒好玩,但笑是不可能笑的,萬一他笑了,鄭知不跟他玩了怎麽辦?
他又翻開最後一頁,之前被撕掉的那頁紙的痕跡還在,新的一頁上鄭知龍飛鳳舞地寫着:你跟他關系很好?
游擇一知道鄭知想問什麽,無非就是那些,跟周通一樣的問題。
或許是他們這個年紀以及生活環境所致,大家對同性戀這種事非常敏感,但敏感中又帶着些好奇。
有時候游擇一會覺得就像自己宿舍的那幾個人,他們嘴上總是嘲諷寧路,但心裏在琢磨什麽,又有誰知道呢?
他給鄭知寫道:你是不是也想問我關于他是同性戀的事?我們倆不熟,但是我覺得同性戀沒什麽,大家不應該因為一個人的性取向就定一個人的好壞,而且,他真的是同性戀嗎?萬一只是謠傳呢?
鄭知盯着這段話看了好久,這次他把這張紙徹底撕碎,然後用另一張紙包了起來,丢進書桌之後沒有再給游擇一寫什麽。
因為這個,游擇一開始懊惱,他覺得鄭知可能讨厭他了。
人跟人之間思想的差距以及各種觀念是不可能一樣的,試圖說服別人什麽,這種行為本身就很愚蠢。
游擇一還猜不透鄭知對這種事情怎麽看就草率地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對方如果很抗拒這種事,從此不願意搭理他是很正常的。
于是,接下來的一整節課游擇一都有些心神不寧,到了下課,他跑去廁所,生怕面對這詭異的氣氛。
就像游擇一想的那樣,鄭知一天沒怎麽理他,像是有心事,不知道在想什麽。
晚上游擇一趴在宿舍樓的自習室裏,逼着自己做完了題,十一點多,毫無睡意,想到以後跟鄭知可能會有了隔閡就覺得心裏不痛快。
可他又不敢直接跟鄭知說什麽,他自知嘴笨,搞不好會越描越黑。
游擇一趴在桌子上看着籃球場的方向,突然想起那個被鄭知無視了的信封,然後猛地坐起來,打開了用來記錯題的本子。
第二天晚上放學的時候,游擇一追上已經走到操場的鄭知,不由分說地塞給對方一張疊成長方形的紙,然後跑走了。
鄭知吓了一跳,還心說哪個女生送情書的方式這麽別致,結果一回頭看見的是游擇一跑走的背影。
他被那家夥逗笑了,低頭看了一眼,心想:誰啊,傳情書都找到你那裏去了。
鄭知照例把那個“情書”塞在了口袋裏,然後晃晃悠悠地往校門口走去。
回家之後,鄭知按部就班地學習,到了臨睡覺的時候,突然想起了游擇一給自己的那封信。
他從校服褲子的口袋裏把它掏出來,習慣性地往書架上的盒子裏扔,可剛放進去就覺得不太對勁,哪個女生這麽糙,寫情書用的是最普通的橫線筆記紙?
他又想起游擇一給他時的場景,突然低聲罵了一句“操”,把那個“情書”從盒子裏拿出來,鎖好房門,坐在了書桌前。
他盯着這個被疊得板板整整的信看了好一會兒,越看越緊張。
他想到寧路,那人是同性戀這件事兒已經板上釘釘了,或許別人只是捕風捉影,可他是見過寧路跟男生接吻的。
那會兒他們才剛上高中,寧路的表哥跟他同班,假期的時候一幫人一起玩,有時候會帶着寧路,就是高一的暑假,他們一群人到學校打籃球,期間鄭知下場去衛生間,結果一推門進去就看見寧路跟一個他沒見過的男生在那裏接吻。
寧路背靠着牆,看見他的時候明顯慌了。
但這件事鄭知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當時也向寧路保證說自己會閉口不言,只是後來關于寧路是同性戀的傳言越傳越烈,也不知道是誰走漏的風聲。
鄭知對這種事倒是沒什麽想說的,別人什麽性取向與他無關,只是當他看到游擇一跟寧路在一起的時候,突然就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太對勁。
如果游擇一也是同性戀怎麽辦?
鄭知看着眼前的這個小方塊,下意識地舔了一下嘴唇,伸手拿過來,皺着眉手有些抖地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