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深陷泥潭的人最怕的就是把自己所愛之人也給拖進來, 所謂“殉情”不過是傳說中被修飾了的美好,到了現實裏,除了可悲還有什麽呢?

游擇一發現,自己終于活成了一個懼怕別人靠近的人,哪怕那個人士在自己偷偷喜歡着的鄭知。

他必須要跟對方保持距離,這樣才能安心。

來不及去想對方握住自己的手是為了什麽, 來不及去想那個吻的意義,當務之急是劃清界限, 游擇一說:“鄭知,你別這樣,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不是同情你。”鄭知想要解釋什麽, 可游擇一打斷了他。

游擇一說:“我不管是什麽, 我都希望你不要摻和到我的事情裏來。”

他的目光堅定決絕:“我自己的事, 跟你沒關系。”

鄭知最不喜歡聽到的話就是“跟你沒關系”和“要你管”, 他很少會主動關心誰, 遇到這種,自己一片真心送出去對方卻不領情,會讓他覺得自己很可笑。

“游擇一,你……”

“我不是同性戀,”游擇一偏過頭不看他,“他們拍到的照片是真的,但我只是看那個人站在那裏那麽久都沒人理他,太可憐,所以就去了, 沒想到,被人當做談資。但我不是,我從來都不是,我有自己喜歡的人。”

前面的話鄭知都忽略掉了,只在最後,問了句:“你喜歡的是誰?”

游擇一終于又把視線移到鄭知身上,一字一頓地說:“跟你沒關系。”

有些人的親近只在一瞬間,疏遠也是眨眼間的事。

鄭知站在原地看着游擇一離開,覺得對方就像是一朵雲,明明已經飄了過來,卻穿過他,又離開了。

早就已經決定在高考之前不想這些,但看着這段時間游擇一承受着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實在沒辦法坐視不管。

跟9班的兩個人打過架,背地裏找到班級作怪的人狠狠地教訓了一頓,然而,發生在游擇一身上的事還是沒能停止,甚至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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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麽,他也無計可施了。

所以,他想到,或許可以幫他分擔陪他承受,痛苦均分給兩個人,總比一個人扛着要好。

他鬼迷了心竅,竟然吻了游擇一。

對方沒有躲開,那一刻鄭知的心裏開了漫山遍野的玫瑰。

他以為游擇一也是喜歡他的,他想,既然你是同性戀,那就愛我吧。

可人家卻說:“我有喜歡的人了,并且,與你無關。”

一桶冷水潑下來,鄭知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驗,他突然想,自己當初拒絕何葉的時候,她是不是也跟自己現在一樣,覺得渾身發冷呢?

鄭知回到教室的時候,游擇一不在,一直到早自習結束,那個人才板着臉回來。

周通直接迎上去,班裏沒一個人說話。

游擇一回座位的時候看了一眼鄭知,心裏難受得像是護着心髒的廟被大水給沖垮了,就此,心被冷水泡着,瑟瑟發抖。

那天之後,游擇一跟鄭知幾乎沒有再說過話。

遇到什麽難題,游擇一抱着練習冊去找周通也不會就近問鄭知,而無論是體育課還是什麽活動,這兩個人也再沒走在一起、坐在一起,周通看得出他們的怪異,問了兩次,兩個人都不說話,他便也不再多問了。

人們都是喜新厭舊的,有了新的熱鬧,自然就把舊事給放在一邊了。

游擇一的事情沒有再繼續發酵,一部分是因為周通明裏罩着游擇一,鄭知暗裏收拾那些使手段的家夥,另一部分則是因為,大家有了新的話題——文科班的一個女生,跳樓了。

高三壓力大,這人盡皆知。

所有人都在說,熬過這一年就好了,光明就在眼前。

游擇一在最苦的那段時間裏每天就靠着幻想日後的生活來支撐自己繼續下去,好在,那些糟心的事并沒有影響到他的成績,哪怕在月考前一天他又收到了言辭下流的紙條。

他終于擠進了班級前三十,可這份喜悅卻沒法跟鄭知分享。

他們倆,越來越遠了。

就是那次成績出來之後,寧路班級的一個女生,在午休時間從學校頂樓跳了下來,遺書只寫了幾個字:我不想回家。

女生其實成績還算不錯,只不過這一次,有一科發揮失常,而她家裏管得很嚴,名次掉出前三,第二天就會帶着一身傷來學校。

她跳樓的事又成了學生們每日讨論的中心話題,大家開口閉口都是可惜遺憾不理解,可說到底,都是在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說着風涼話。

當事人的絕望,只有她自己知道。

就像當時,那些惡意多讓人絕望,只有游擇一知道。

深秋了,氣溫一天低過一天,游擇一看着身邊這些人,總覺得自己愈發地跟這世界格格不入。

他和鄭知徹底成了陌路人,走得近的除了周通就只有一個寧路了。

又是一節體育課,游擇一找了半天才在體育館二樓的一個角落找到抱着本子發呆的寧路。

“你幹嘛呢?”游擇一覺得奇怪,平時寧路都會去三樓找他,跟他坐在觀衆席上看他們班的男生打籃球。

到現在接觸下來,游擇一幾乎可以肯定寧路喜歡周通,但他不問,畢竟人家的私事,寧路不說,他也管不着。

寧路見游擇一過來,先是皺了皺眉,随後松了口氣。

他拍拍旁邊的位置:“你來,陪我坐一會兒。”

游擇一過去坐下,發現寧路坐着的時候雙腿緊緊地并攏着,身子往前傾,像是直不起腰。

“你不舒服?”

寧路搖搖頭:“沒有。”

游擇一不信他沒有異樣,側過頭盯着他看。

寧路被看得心慌,低下頭說:“別看了,也別問了,就陪我待會兒行嗎?”

游擇一收回了視線,心裏猜測着各種可能的情況。

“擇一,你說人死的時候在想什麽啊?”

寧路的話讓他想起了媽媽,他皺起眉,咬了咬嘴唇,回憶起的是媽媽去世時看着他的眼睛。

那眼睛飽含着一個可憐的女人對孩子的不舍和心疼,大概她還有太多的話沒說,只是,來不及了。

游擇一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陷入這樣的回憶了,他很怕想起媽媽,很怕想起她剛離開那段時間自己有多痛苦和絕望。

“我有時候就在想,萬一我死了,會不會有人想我啊?”

寧路的話讓游擇一詫異到了極點,他問:“你到底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最近游擇一悶頭學習,除了體育課,其他時間幾乎沒怎麽跟寧路見過面。

“沒什麽,就是覺得像我們班那個女生,過得那麽苦,死了反倒是解脫。”

“不是的,”游擇一說,“死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好好活着才有新希望。”

他說完,寧路趴在自己腿上大笑起來。

“你笑什麽?”

“我笑你,你活得好正能量!”

其實并沒有,游擇一在心裏說,我很悲觀,悲觀到推開了自己喜歡的人。

好像所有的風浪都有過去的一天,曾經以為不會結束的霸淩,竟然也漸漸再沒發生過。

游擇一的生活恢複了原本的狀态,依舊早起晚睡,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學習上,偶爾他也會想想鄭知,也會坐在宿舍自習室的窗戶邊看着籃球場發呆,但想過之後,是加倍努力的學習。

看着逐漸上升的名次,游擇一開始有了野心,雖然知道有些不自量力,但他還是有些期待自己可以跟鄭知上同一所大學。

哪怕不行,至少讓他們的名字出現在學校門口的紅榜時離得近一點,那也是好的。

春節前的最後一次考試,游擇一靠了班級第十八名,短短半年時間,他從中下游爬到了前面。

這場考試,鄭知班級第二,周通第三,最後一節課結束前,周通傳來紙條,問他們倆要不要一起吃飯。

游擇一跟鄭知已經好久沒有好好說過話更沒有坐在一起吃過飯了,鄭知先看了紙條,然後遞給了游擇一。

游擇一看着那上面的字,手心出了汗。

兩個人都沒有表态,但放學鈴聲一響起,周通直接過來把兩人拉走了。

明天就開始放假,今天晚自習取消,游擇一答應大姨明天早上就回去,于是今晚有了短暫的自由時間。

三個人,站在學校門口,周通問:“吃啥?”

游擇一搖搖頭,鄭知更是不可能吭聲。

“……你倆差不多行了,都是大老爺們兒,什麽事兒啊,這麽記仇!”兩三個月了,周通看着他倆鬧別扭,心裏一直不痛快,“馬上過年了啊,你倆不管發生了什麽糟心事兒,都給我翻篇兒,好兄弟,哪有這樣的!”

周通伸了個懶腰:“得了,估計問你倆也沒結果,走吧,火鍋吃起來?”

游擇一看了看鄭知,鄭知也瞧了他一眼,然後擡腳往馬路對面走去。

“哎,哪兒去啊你?”周通喊住了鄭知。

鄭知回頭,看着游擇一說:“不是吃火鍋麽?我知道一家好吃,趕緊跟上來!”

游擇一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說話,呆愣愣地看着對方。

鄭知“啧”了一聲,走回來,一把抓住游擇一的手腕說:“走啊,傻愣着幹嘛呢?”

游擇一笑了,任由鄭知拉着自己,踩着斑馬線,走到了馬路的對面。

周通看他倆終于“冰釋前嫌”,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做了件天大的好事兒,上了出租車,那倆人坐在後面,他坐在副駕駛,回頭跟鄭知和游擇一說:“今兒你倆請客,和好了,必須犒勞一下我這位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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