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十一高的高三, 春節假期只放了一周,再回到學校,一切如常。

游擇一跟鄭知恢複了之前的狀态,甚至比最開始的時候還要親密一些,沒有人再提過關于游擇一性取向的問題,兩人也沒有聊起過關于那個吻。

就仿佛是心照不宣, 話不多說,卻彼此理解。

周通時不時開一點兒他們之間暧昧的小玩笑, 可沒一句讓人多想的玩笑話之後都會加上一句“不鬧了,我開玩笑的”。

一直到四月份,游擇一的成績穩定在了班級15名左右, 在全年級偶爾能擠進前100, 不過次數不算太多。

黑板的角落裏早就已經開始了高考倒計時, 體育課大家能不去已經沒人再去, 就算去了, 也是拿着練習冊,解散之後找個地方做題。

可鄭知和周通倒是沒這樣,依舊該打球打球,該休息休息,周通說:“老游,你別把弦兒繃得太緊了,容易斷掉。”

鄭知說:“勞逸結合,別逼自己。”

別人可以不逼自己,但游擇一做不到。

他沒有鄭知和周通那樣的底氣和實力, 只能用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學習。

翻來覆去,題型都是大同小異,可偶爾也會有些新花樣兒出來,一開始游擇一會覺得焦慮,可慢慢習慣之後,就像鄭知說的“與難題鬥,其樂無窮”。

游擇一以前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會喜歡上這種沉浸題海的感覺,每做完一套模拟題,拿給鄭知看一遍,兩人湊在一起對照答案打分,日子過得越來越踏實。

偶爾游擇一也會想起寧路,可沒人知道他究竟怎麽了,更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周通認識的人多,關于寧路的去向,打聽出了好幾個版本。

有人說他是為了逃避高考出國了,有人說是得了什麽病治病去了,游擇一不知道哪個版本是對的,也無從考證,只能在抽空想起那個軟乎乎的男生時在心裏祝他一切都好。

對于他來說,寧路的出現是有着非凡的意義的,這是他認識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同性戀,寧路比他看得更清楚,比他經歷的也更多,只是很遺憾,他們從來沒有認真地聊過這個問題。

Advertisement

以前有人把時間比作流水比作驚天巨浪,游擇一覺得,時間是煙,是指間沙,是握也握不住的雲。

八月份的時候來到這所學校,那時候從來沒想過幾個月之後的自己會是什麽樣。

現在,時間走到了第二年的四月末,他的成績不再讓他覺得愧對家人,他的身邊也有了最好的朋友 。

只是,美好的都是短暫的,眼看着要到高考,游擇一也到了該離開的時候。

他差點兒就忘了,自己是來這裏借讀,最後的一段時間要回到原本的地方,然後跟那裏的學生一起迎接這最重要的一場考試。

五一假期之前,游擇一被大姨告知假期結束就要返回那邊,因為最後的一個月那邊的學校有自己的安排,他必須得過去。

游擇一直到這時候才不得不接受自己必須要跟鄭知分開的現實,可是,他不知道要怎麽跟鄭知說。

連續幾天,游擇一都有些心不在焉,做題的時候,甚至在練習冊上無意間寫了個“鄭”字,好在,鄭知沒有看見,那個字被他用黑色的中性筆用力劃掉,力氣之大連紙張都破了。

班主任來宣布五一之前最後一次集體活動,學校給高三學生提前舉辦畢業彙演,每個班級要出一個節目。

時間緊任務重,老師就直接問哪位同學有個人才藝,然而沒人願意在這種時候浪費時間去做這種事。

班主任有些無奈,還有些生氣:“我知道大家都在想什麽,距離高考沒幾天了,但這也是你們高中時代最後一次集體活動,非常有意義,咱們高三(13)班,成績一直都是第一,到了這種時候,也不能落于人後吧?”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周通說:“老師,我是真不會什麽,要不我上去唱首歌?哼哼哈嘿快使用雙截棍?”

“你得了吧,”周通的同桌大笑着說,“你五音不全,我們又不是不知道。”

因為有了活躍氣氛的人,大家也終于開始有了興致,開始七嘴八舌地讨論準備什麽節目,有人說實在不行就大合唱,全班人一起上臺蕩起雙槳。

班主任搖搖頭:“9班大合唱,剛才我聽他們王老師說的。”

衆人一片哀嚎,然後就看見鄭知舉起了手。

“老師,我會樂器,我可以自彈自唱。”

游擇一驚訝地看向鄭知,他之前沒聽說過鄭知會樂器,不過經他這麽一說,突然想起去年他們幾個一起去圖書館的時候,鄭知特意去了音樂區,還拿了一本曲譜看。

“我看行,”班主任終于露出了笑模樣,“你會什麽啊?”

“鋼琴吉他架子鼓,都會。”鄭知說,“不過表演的話,吉他可能方便一點。”

鄭知這麽一說,班上的女生又興奮起來,帥哥彈吉他唱情歌,這是電視裏才有的場面。

“老鄭,要不你彈吉他,我給你唱歌呗!”周通還不死心,結果話剛說完就被他同桌按到了桌子底下。

“行了,那就這麽定了,鄭知,你明天下午之前把要表演的曲目報給我。”班主任的心病終于去了,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教室。

晚上放學,周通跑過來問鄭知:“老鄭,你要唱啥?真不需要我嗎?”

游擇一看看他,說:“他們都說你五音不全。”

“……聽他們胡說八道幹嘛?我唱歌好着呢!”然後周通就給還沒離開教室的幾個人當場表演了什麽叫“五音不全”。

一首《雙節棍》唱得人頭疼,鄭知拍拍游擇一胳膊:“趕緊走,他吵死了。”

倆人往外跑,周通拿了書包就追了上來。

“所以你到底要唱啥呢?”就算不上臺唱歌,周通覺得自己身為鄭知的好兄弟也有權利提前知道曲目。

“還沒想好。”鄭知看了眼游擇一,“你想聽什麽?”

游擇一沒想到鄭知會問他,耳朵一紅說:“我,我都可以,我平時,聽歌蠻少的。”

鄭知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走到教學樓門口,游擇一跟周通往宿舍樓去,鄭知一個人往大門口走。

游擇一走出一段距離之後,突然站住了腳,他跟周通說:“我突然想起點事兒,回教室一趟,你先走吧。”

說完,他轉身就往回跑,周通站在那兒,挑了挑眉,撇了撇嘴,嘀咕道:“嚯,找鄭知就找鄭知咯,我又不會說什麽。”

游擇一沿着操場的跑道往大門的方向跑,這一帶光線昏暗,但這個時候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他遠遠的就看見了鄭知。

游擇一放慢了腳步,沒有追上去,而是慢慢悠悠地跟在鄭知身後,看着那人的背影,一路陪着對方走到了大門口。

他也說不清自己究竟怎麽了,就是剛剛,突然想再看看鄭知,或許是因為心裏清楚再過不久自己就要走了,哪怕對方的背影他也想多看一看。

高三畢業彙演那天,其他班級表演節目的學生都特意打扮得與衆不同些,唯獨鄭知,還是那身校服。

游擇一他們入場的時候剛好看見鄭知在臺上調配設備,肩上背着電吉他,擡頭的時候,兩人剛好對視。

那天鄭知唱了窦唯的《高級動物》,這首歌游擇一聽過,高三剛開學的動員大會上,他們兩個共享一個耳機,聽的就是這首歌。

游擇一突然覺得這就像是一個有始有終的故事一樣,從《高級動物》開始,又在《高級動物》結束。

他們都是高級動物,有血有肉有情有欲,要面對人性複雜和世态炎涼,也要面對最不想面對的離別。

沒幾天了,游擇一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跟鄭知見面的機會,如果沒有,是不是應該在自己走前,把想說的話都說給對方聽?

畢業彙演結束的時候,大家還要回到教室上晚自習,從體育館出來,天下起了雨。

這是這年的第一場雨,來得很晚,下得并不算大。

很多人都把校服外套撐在頭頂,快步跑向教學樓,游擇一卻站在體育館門口沒有動,他在等鄭知。

收拾完東西的鄭知背着吉他過來,站在他身邊:“怎麽沒走?”

“等你。”游擇一扭頭看着他笑了笑說,“鄭知,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體育館後面的大門關上了,管理員催促着他們快點回教室。

兩個人站在原地,面前是紛紛而落的如同少年心事一樣的雨水,游擇一看着面前的人,恨不得把對方的臉印在心裏。

他張了張嘴,猶豫許久,最後還是放棄了。

有些話,還是說不出口,明明“我其實一直在偷偷喜歡你”已經到了嘴邊,可話一出口就變成了:“五一之後我就不來了。”

鄭知皺緊了眉,問他:“為什麽?馬上高考了,你去哪兒?”

“我是借讀生,高考之前要回到學籍所在地。”游擇一說,“好遺憾啊,不能跟你一起在這裏上戰場了。”

後來,很多年過去了,鄭知跟游擇一還都記得那一天。

那年的第一場雨,外面天已經黑了,昏黃的路燈讓整個世界都暧昧不清,他們之間,有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翻湧,可沒有人有勇氣去直面它。

畢竟,他們還年輕。

也畢竟,他們連自己都還看不清。

該如何喜歡一個人,該不該喜歡一個人,這是十八九歲的他們,難以攻克的難題。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