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是……一塊石頭

突然,一整微風吹過,她感覺額發軟軟地飄了一下。

香香看見,明亮的日光裏,有人像仙人一般,剎那間憑空出現在她跟前。

那人身上有一層淡淡金光,那人還伸手,穩穩托住了她的背。

她,穩穩當當地站住了了,沒有摔倒。香香才站穩,後背支撐的力量,就瞬間消失。

她疑惑瞪大眼睛,差點以為是錯覺。

不是,她知道,肯定不是。

後背剛才硬/邦/邦被抵住的感覺很真實。

她記得清清楚楚的。

也許,以後也會記得。

她轉頭看身邊突然出現的人。

“三哥哥!”

香香覺得自己不知道為什麽,又有一種好像很委屈想要哭的感覺,但她很乖地忍住了。

心口還在砰砰跳,但害怕中已經有了好多好多驚喜。

三哥哥高高瘦瘦的,衣裳是藍色的,頭發是黑色的,臉色微微有些白,但長長睫毛下的眼睛,和娘娘的丹鳳眼一樣亮亮的。

香香覺得,三哥哥好看極了!

香香看了一會,才發現三哥哥沒有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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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在看所有人,又好像誰也不看,香香不懂。

她收回視線,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

除了樹枝偶爾晃動和小鳥叫聲,周圍的所有人,好像已經停止了呼吸,還像個木頭人一樣,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然後,她不過剛喊了一聲,其他人“呼啦”一聲,全都跪下了。

香香又疑惑地望向三哥哥。

好像沒什麽特別,和早上和昨天下午一模一樣的,冷冰冰的不說話。

要說不同,就是現在好像更加冷一些。

皇甫晟冰冷的視線掃視了一遍地上戰戰兢兢的衆人,而後,看向香香身。

“可……疼不疼?”皇甫晟原本想問“可有受傷”,但話到嘴邊改了口,改成了更容易聽懂的。

可雖然改口,皇甫晟依舊聲音平靜,語氣淡漠。

香香摸/摸/胸口,然後擡頭看着他,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裏仿佛盛了一汪碧泉,一眼到底。

她很誠實地說:“一點點疼。”

小姑娘一邊說話,臉頰上的淚珠一邊滑下來,但她自己應該沒有察覺。

她說話很慢,似乎正在認真感受身體的痛感,話音裏沒有一絲一毫委屈的哭腔。

除了還有一絲殘留的驚吓,就是有一抹淡淡的欣喜和感激。

皇甫晟這才發現,自己的眼神不經意間在變得柔和。

他很快把視線轉開,看向她身邊臉色不太好的阿明,淡聲吩咐:“告訴王嬷嬷,她會請府裏的大夫過去。”

阿明現在如同風中的落葉,牙齒都在打顫,只點點頭。

皇甫晟轉頭看了一眼小德子,小德子會意,他語氣溫和:“香香姑娘,剛才受驚了,您先回去,好好休息。”

香香又看了一眼三哥哥,發現他沒有看自己,就乖乖地行禮:“三哥哥,香香告退。”

裙角微微晃動,瘦瘦小小的女孩在眼前走過。

皇甫晟背負在身後的右手,指尖微微一動。

這個女孩分量極輕,情急之下,他下意識伸出了右手。

收回來時,他感覺和推了一片羽毛沒什麽太大區別。

退思園嚴懲了一群婢女的事,從外院匆匆趕回來的掌事嬷嬷姜嬷嬷處理得很好。

香玉被打了三十個板子,她的五個狗腿或打板子或調去了莊子,都是私下裏處理的,消息也壓得緊,除了王妃處,其他院子只知道個香玉幾人犯錯被處罰了。

榮王妃卻震怒。

此刻,正院裏跪了兩個嬷嬷。

王嬷嬷跪地磕頭:“老奴已經催了針線局,新衣正在連夜縫制。往後,老奴将時刻跟随姑娘身邊,一定不會再出此差錯。”

姜嬷嬷也跪地磕頭:“老奴一定嚴加管束退思園的下人。”

榮王妃這才臉色稍霁:“慧安姐姐有恩與本王妃,不能讓她唯一的女兒在本王妃的眼皮子下受委屈。”

兩位嬷嬷出門時,看見跪在院子裏一臉灰敗的齊嬷嬷,兩人皆沉默離開。

過了午膳,姜嬷嬷小心翼翼問:“三爺,您看,後院讓誰頂上香玉的差事?還有,香玉離開,今日晚上的藥,可能要遲上一兩個時辰。”

皇甫晟放下茶盞,想了想:“兩張藥方,都歸前院。晚一些,無事。”

姜嬷嬷領命,剛走沒多久又折返:“三爺,香香姑娘來了。”

皇甫晟微微皺眉。

不好好待着休息,跑到他這裏做什麽。

剛要說不見,突然眼前閃過她臉上挂着淚珠的畫面,“讓她進來吧。”

不一會,傳來了“噠噠噠”的腳步聲,香香飛快走了進來。

身後跟着王嬷嬷。

“三哥哥!”

皇甫晟見眼前的小姑娘朝他甜甜地笑着行禮。

“坐吧,”皇甫晟淡淡開口,臉上沒什麽表情。

香香卻兀自高興,歡歡喜喜地坐在了下首。

皇甫晟等着她開口道明來由。

香香卻看着他,眨眨眼,笑一笑,再眨眨眼,再笑一笑。

香香高興得差點要晃腳丫,但她忍住了沒晃。

就這樣看了一會,皇甫晟将視線轉到站着的王嬷嬷身上,帶着詢問的意思。

王嬷嬷會意,開口:“三爺,我們姑娘說要謝謝您早上幫了她,她是來送謝禮的。”

皇甫晟看向香香。

香香小腦袋點了點:“嗯嗯,香香多謝三哥哥,香香有禮物送給三哥哥。”

摸/摸袖子裏的荷包,她很想很想把禮物送給三哥哥。

皇甫晟卻好似對“禮物”無動于衷,又看向王嬷嬷。

王嬷嬷知道皇甫晟向問什麽:“趙大夫帶着醫女來過了,姑娘身上只有淡淡的紅痕,說養上幾天就沒事了,不用吃藥。”

香香見兩人說話,有些坐不住,要快快地禮物送給三哥哥。

這是她最喜歡的,放在身邊好久了,這次來王府,還要帶在身上。

皇甫晟微微颔首,開始沉默。

香香看看三哥哥,又看看王嬷嬷,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把禮物送出去了。

心裏有些着急。

王嬷嬷看懂了她的着急,幫她問:“三爺,姑娘的禮物……”

皇甫晟只淡淡“嗯”了一聲,表情沒有一絲變化。

香香高興地差點直接從椅子上跳起來,從袖筒裏掏出荷包,三步并成兩步,來到皇甫晟面前,雙手遞過去。

皇甫晟接過來。

是個退了色的、紅底繡荷花蓮葉的荷包。

“三哥哥,打開呀!”香香眼睛亮閃閃,“你一定會喜歡的。”

皇甫晟擡眼看看眼前之人,只覺得此人的目光過分灼人些。

緩緩打開,取出裏面的東西。

是……一塊石頭。

他面無表情地把石頭放進荷包,原本想要讓眼前之人離開,卻見她連說帶比劃的,站在他面前說起來:“這是香香在侯府的院子撿到的,很漂亮的,它在在太陽下面會閃閃發光。”

閃閃發光?

皇甫晟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眼前這人的眼睛。

一人沉默,一人高興地連說帶比劃。

這時,有小丫鬟彎腰低頭地進來,手裏的托盤上有一碗藥,她臨時接手新差事,有些擔心,視線都不敢亂放。

王嬷嬷趕緊笑:“姑娘,三爺忙,我們先回了。”

香香謝禮已送,已經很高興。

三哥哥不太說話,也依舊冷冰冰的,但一點也不會影響順利表達了感謝的好心情。

她“哦”了一聲,乖巧地行禮,轉身就要離開。

“嘭!”

香香撞到了一人身上。

“哐當!”

藥碗托盤打翻,砸到地上。

香香吓傻了。

小丫頭也吓傻了。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後,小丫頭“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瑄郡王贖罪,奴婢該死!”

香香知道自己闖禍了,趕緊賠罪:“三哥哥,是香香的錯!”

皇甫晟只是淡淡揮手。

小丫鬟戰戰兢兢把藥碗托盤收起來,跌跌撞撞地退下了。

馬上又有人進來,飛快地收拾好。

香香還要說話,王嬷嬷低聲勸:“姑娘,我們該回去了。”

香香看看面無表情的三哥哥,想想覺得自己好笨,低着頭行禮,有些恹恹地走了。

“這是——”趙大夫拿着手裏的東西,瞧了又瞧,半天了,還是不明所以。

黑乎乎,硬/邦/邦,除了表面有些閃爍的細碎光芒,怎麽看都是一塊普通的石頭。

他張嘴,舔/了舔,微微搖頭。

然後,露出了一口還算齊整的白牙。

“哎呦喂,老夫的牙哦!”

皇甫晟冷眼看着趙老頭胡子眉毛亂抖的誇張表情,知道他根本沒用力咬下去。

“話說,三爺,您到底什麽意思,給老夫一句實話呗?”趙老頭眉毛一挑一挑的,一邊讪笑一邊問:“它無毒,無味,非礦,更不是稀有藥石,您給老夫看着玩意,到底想幹啥?”

皇甫晟端起了茶盞,沒有去看趙老頭探究又埋怨的目光:“想問問那個姑娘的傷勢。”

“啊?”趙老頭更疑惑,瞬間就被轉移了話題,“那小丫頭有什麽傷勢可言,不過被同樣沒什麽力氣的小丫頭推了一把,僅此而已。”

緩緩放下茶盞,皇甫晟才轉向趙老頭:“沒有其他?”

趙老頭粘着胡須想了想,“哦,倒是有些問題。”

皇甫晟問:“什麽問題。”

趙老頭猶豫一會才說:“這小丫頭身子有些弱,應該是之前落水高熱,沒有好好照顧,傷了根基。只是,老夫聽說,這個小丫頭是永嘉侯的嫡長女,照理不應該啊。若是她是太子手筆,更不可能安排一個幾年前落水傷了身子又傷了神志之人,過來當奸細!”

見皇甫晟沉默,趙老頭突然問:“您不是篩了好幾次那小丫頭的背景嗎,還有問題?”

皇甫晟不答,卻問:“找到解藥前,是否可以将藥停下?”

趙老頭皺眉:“不可大意,三爺,您還是繼續用着為好。”

傍晚,請安回來用了晚膳。

何進過來,正回着話:“……太子派去沿途刺殺王爺的人,已經被我們殺了個幹淨,只是,都是死士,來不及留下活口,都服毒自盡了!”

小德子匆匆進來,語氣焦急:“三爺,香玉把其中一味藥藏了起來,奴才剛找到,要晚一個時辰送來。”

月上柳梢時,藥終于煎好。

皇甫晟今已日一連兩次沒有服藥,端着藥碗,已經送到了嘴邊。

突然,他放下了藥碗。

“小德子,将齊嬷嬷和高侍衛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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