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越長大
幼兒園的小屁孩看到這些草編都很喜歡，反正又便宜，那些家長都願意買一個。尤其看範萱萱這麽小一人兒，有愛心泛濫的大人就算自家孩子不喜歡都要一天買兩三個。
等她夯吃夯吃地拖着小背簍到幼兒園時，還沒到放學時間。
門口已經有大批家長在等着了。
見熟悉的小身影兒一出現，幾個老熟客不用吆喝就走過來挑了幾個草編。
“小萱萱今天還挺早啊”
“你這臉怎麽回事？”
範萱萱一雙大眼睛生得黑乎乎，圓溜溜的，五官也可愛，尤其笑起來特招人稀罕。撿完垃圾她還特意洗了個臉，露出自己讨喜的五官，這會兒抿着小嘴一笑，天真可人地說：“我不小心摔跤啦。”
“哎喲，下次可要小心點了。”
“小臉都磨破皮了。”
“婆婆給你貼個創口貼。”
“謝謝婆婆。”
“阿姨您今天穿這個好好看哦。”
範.嘴巨甜.萱萱不到半小時就把二十來個草編賣完了。
她把一疊零碎的小鈔票仔仔細細地疊好，然後裝進自己身前挂着的一個小包包裏。
她師父給縫的小錢包。
家長們接到小孩兒陸陸續續地回家了，範萱萱卻慢吞吞地收拾着東西。這會兒幼兒園門口已經沒幾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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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萱，等着嬸嬸一起回家。”
正小小碎步踱着走的範萱萱一聽，背對着身後人，小嘴小弧度地上揚了一下，笑得像個偷腥的小貓咪。
轉身就乖乖地停下來，等着劉秀嬸嬸牽着她一起回家。
劉秀一家就住在青雲觀旁邊，她自己只有兩個兒子，一直想要個貼心小女兒的她就對範萱萱格外照顧。
從範萱萱懂自己是在到處蹭飯開始，她就不像之前那樣挨家挨戶地亂蹭了。
她主要去劉秀嬸嬸家和林奶奶家蹭。
劉秀嬸嬸家有兩個小哥哥，對她也很好，她喜歡去。
林奶奶家就一個人，很疼她，她也喜歡去。
師父說，蹭亦有道，不能逮着一家薅羊毛。
所以，雖然範萱萱最喜歡劉秀嬸嬸家和林奶奶家，但要是其他大人邀請她，她也會去一次的。
不過她也會幫忙做點小事。
下次才有繼續蹭的機會嘛。
師父說了，這樣才能蹭得人家開心，他們開心，你自己呢也開心了。
總之，雖然範萱萱覺得自己五歲已經長大很多很多了，但她覺得師父還是比她厲害好多好多的大人。
她還要繼續向師父學習！
畢竟，就像師父說的，活着是這麽的快樂而艱難。
蹭完晚飯回到小道觀的範萱萱，乖巧地坐在簡陋的堂屋中間，趴在小木桌上寫師父留下的功課。她還在心裏立下了明天賺錢的小目标，不由抿着小嘴，寫大字的神色都更加認真了。
夏去秋來。
五歲的範萱萱覺得長到六歲是一個好漫長的過程。
不過，師父今天帶回來一個好消息。
他要帶她去帝都見見世面。
範萱萱沒去過帝都，但她在劉秀嬸嬸家的電視上看到過帝都。
人很多很熱鬧的樣子。
她還是喜歡淄縣。
不過，這不妨礙她給小夥伴分享這個聽起來似乎是好消息的事情。
“哥哥哥哥，我明天要跟師父一起去帝都玩哦。”她忙不得跌地跑到劉秀嬸嬸家，告訴劉家那兩個小哥哥劉家明和劉家陽。
他兩是異卵雙胞胎，比範萱萱大兩歲，現在是上一年級的大哥哥了。
“哇萱萱，你要去帝都玩嗎，我也想去”弟弟劉家陽有些羨慕，他早就想去看看電視上說的那個萬裏長城了，拉着範萱萱的小手很渴望地說：“你讓你師父帶上我去可以嗎？”
哥哥劉家明聽到自家傻弟弟的蠢話，嚴厲喝道：“劉家陽，別胡鬧。”
劉家陽被罵得一抖，癟着嘴就要哭。
“不哭不哭，陽陽別哭。”範萱萱小大人一樣跟着劉秀嬸嬸喊陽陽，“你聽話，我給你帶好吃的回來。”
劉家陽還是想去，可在他老哥‘威嚴’的恐吓眼神下，含着兩泡眼淚點頭，“那你要記得給我帶哦。”
範萱萱拍着小胸膛就差發誓保證了。
“萱萱，你回來要給我講講帝都的樣子哦。”
“還有還有，你一定要去萬萬裏長城看看哦。”
“哦，對了，聽說那裏還有超大超大的游樂園，你師父會帶你去嗎？”
本來只有一點點好奇一點點激動的範萱萱，和小夥伴分享完後，她就變得好期待了哦。
然鵝兒…
幾天後。
範萱萱茫然地站在帝都的天橋上。
她想，萬裏長城她是看不到了，不過帝都的天橋都比淄縣要大。
範萱萱茫然地和師父夜宿橋洞底下。
她想，游樂園她是看不到了，不過帝都的夜晚都比淄縣熱鬧很多。
範萱萱茫然地蹲在師父旁邊吃包子。
她想，帝都烤鴨是沒得吃了，不過，帝都的包子比淄縣貴好多。
不知怎地，她五歲的幼小心靈突然又成熟了好多。
“師父，我們什麽時候回家啊？”
來帝都三天了，範萱萱好想念淄縣，好想念青雲觀。
還想劉秀嬸嬸包的包子，林奶奶煮的紅豆糯米粥。
範明把買的那三個包子最後一個給了他可心的小徒弟。
餓得前胸貼後背的他還不忘舔舔泛着包子香氣的手指。
範萱萱：“……”
她把包子掰成兩半，遞給師父。
感動唧唧的範明慈愛地摸摸小徒兒的頭。
心滿意足地接過半個包子兩口吃完了。
吃完後，師徒兩個靠着天橋圍欄，默默‘消食’。
範明是無意間翻到一張老舊的借條，這才起意來帝都的。
結果按地址找上門之後才發現那人早就去世了，後代也搬走了。
一萬塊呢，不算利息也賺了。
去掉來回車費，還能剩點錢回去修補屋頂。
結果，現在回家的路費都愁了。
這次來帝都的車費都是借的呢！
範明心底愁啊，面上卻還挺風輕雲淡。
“萱萱啊，等師父再出攤幾天賺點錢，我看帝都風水不錯，這兩天咱們攤上生意都好了不少啊。”
範萱萱清澈的大眼睛盯着師父，小小的人兒生平第無數次從心底泛起一陣無奈感。
師父出攤三天了。
上門的客人一共六個，四個罵罵咧咧地走了，一個差點動手打師父，剩下一個給了蹲在旁邊的她十塊錢。
她在淄縣，三天賣草編的錢都能有十幾塊，還能撿十幾塊的廢品，要是幫忙周圍的大人們跑跑腿，她還能得幾塊零花錢。
加起來都比在帝都賺的多啊。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範萱萱四歲就會算些簡單的帳了。
被小徒弟清澈純然的眼睛凝視着，範明小心虛地咳了咳，不由轉移話題道。
“對了，你今天的任務完成了嗎？要是沒…”
“我今天大早上扶了一個老奶奶過馬路，撿到一個掉落的硬幣還給阿姨，幫忙把地上的垃圾撿回垃圾桶了。”
範明滿意地颔首，“不錯，雖然師父只要求你做三件就夠了，可如果你遇到可以順手幫忙的還是要去做，知道嗎？”說話間，他餘光掃向範萱萱手腕上戴着的那顆小珠子，範明眼底浮出些許複雜之色。
“師父是為你好，你要謹記。”
“知道了，師父。”
“嗯，”轉移話題成功！
範明神色很快恢複如常，心情輕松地繼續問：“你今日的功課做完了嗎？”
“寫大字五篇，背古詩三首，複習弟子規一遍，都做完了。”範萱萱說完一拍腦袋，“啊，我忘了還要跑步。”
“嗯，咱們生病了可是很麻煩的事，所以每天的鍛煉都不能忘知道嗎？你現在就去旁邊的公園跑兩圈，跑完師父…”
本來想說師父再給你買個包子的，結果一模口袋裏兩個硬幣，範明直接哽住了。
好在範萱萱懂事地沒多問。一點小腦袋，她站起來朝旁邊的公園走。
心裏還想着，她要去公園撿垃圾。
帝都應該能有很多廢棄的空瓶子吧。
雖然範萱萱人小鬼大，可畢竟還是個小孩，一離了大人視線，範萱萱就被街道兩旁繁華的景象給吸引了。原本朝公園走的小腿一拐，奔向了路邊一家玩具店。
看看再去撿垃圾也不遲。
她就這麽安靜地站在櫥窗外看了一會兒，然後又慢慢踱向下一家甜品店，盯着裏面看了一會兒繼續下一家店。
最後她駐足在一家肯德基外面。
然後，和玻璃窗內的一個漂亮小哥哥，大眼對大眼。
範萱萱人小，但知道什麽叫漂亮。
這個小哥哥真的好好看。
範萱萱多看了兩眼，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落在一旁的漢堡包和雞腿上了。
她餓了。
小小地咽了一口口水。
然後，她就目不轉睛地看着那個漢堡包慢慢進了一個人的嘴，小嘴不由自主地跟着張開，好好吃的樣…
沒想到那人只嚼了一口就迅速把漢堡包吐了出來。
範萱萱：“！！！”
驚呆了。
眼睜睜看着那人把桌上的漢堡包無情地扔向腳下的垃圾桶。
範萱萱：“！！！”
五歲的幼小心靈就這麽體會到了何為心如刀割。
扔漢堡包的金發卷毛小男孩兒打扮精致，一看就很貴氣，他神情驕傲，和一旁那個漂亮哥哥說了句什麽，兩人就從店裏走了出來。
兩人出了店門，金發卷毛男孩餘光就掃見剛才一直盯着他們看的小乞丐還在傻愣愣地盯着這邊瞧。
髒兮兮，瘦唧唧，跟他在電視新聞上看到的非洲難民一個樣。
他不耐煩地皺眉，擡起下巴，高傲地掃了範萱萱一眼。
範萱萱茫然地眨眨眼，直愣愣地看着那兩人離開的身影。
腦子裏還不斷循環漢堡包掉進垃圾桶的一幕，失了神一樣站在原地，不想意外突生，身後沖上來一個人就這麽撞在她身上，她直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落地聲音還挺狠。
原本戴在手腕的小珠子手鏈也被什麽東西挂掉了，在地上滑出好長一段距離。
“不好意思小朋友，撞疼你沒有。”
那個莽撞的路人趕緊把範萱萱扶起來。
範萱萱被撞狠了，小腦瓜子還有些懵，左手也有些疼，小眉頭下意識擰得很緊。撞她的路人也是粗心的漢子，只顧把人扶起來，竟沒注意到小孩兒臉上明顯不對勁的神情。
他可能覺得那一下雖然撞得重了點，但是也不會有什麽大事。
回過神來，範萱萱剛想說自己手臂有點疼，結果話還沒出口，餘光裏一道身影逆着光猛地朝她撲了過來。
哐！
啊！
誰也沒想到居然會有一個花盆從上面砸落下來。
路人紛紛發出驚呼聲。
心有餘悸，周圍越來越嘈雜。
範萱萱直直撞進了一個單薄卻有着好聞冷香的懷抱。
她右手腕還被人緊緊拽着。
很快，這個懷抱就松開了。
全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兩眼發懵的範萱萱愣愣地擡頭。
啊，是剛才那個漂亮的小哥哥啊。
小哥哥這時候也低頭看着她。
兩人又似剛才那樣大眼對大眼了。
小哥哥眼睛好看。
範萱萱想，比劉家陽給她的玻璃珠還好看，黑黝黝的，好像在發光。
有路人終于反應過來，紛紛朝這邊圍攏。
“沒事兒吧小弟弟？”
“剛才真的是太驚險了，要不是這個小帥哥，那花盆砸身上，這麽小的孩子不得碎掉半邊骨頭啊。”
“奇了怪了，這一路防護措施做得挺好的啊，怎麽會突然掉一個花盆下來。”
“怕是有人不小心弄下來的。”
“我報警了，必須好好查，不然下次我家小孩路過這裏又發生意外怎麽辦。”
“是啊是啊，小心為上。”
“還是奇了怪了，怎麽會掉下來呢，你們看…”
人群中不乏義憤填膺的路人，當然也有比較理智的人，他們就奇了怪了，就算有人碰了，那花盆也不至于這麽輕易掉下來的啊。
範萱萱對剛才驚悚危險一幕一點都沒有實感，她被好些個大人圍住，面對他們的噓寒問暖有些反應不過來地直點頭說自己沒事。
等她突然想起那個漂亮小哥哥的時候，一擡頭看向周圍，哪還有人的影子。她下意識握緊小拳頭，手心驀地傳來異樣感。
範萱萱低頭一瞧，原來是自己戴在手腕上的小珠子。
咿？
不是戴在手腕上的嗎？
這一場意外來得快散得慢。
警察很快來了現場調查。
而範萱萱因禍得福，那撞她的路人似乎覺得這一連串的意外都是他撞人引起的，于是給她買了漢堡玩具作為賠禮。
這時候，範萱萱反應過來說自己手疼。
于是一衆大人才看到小孩兒那胳膊好似脫臼了。
等範明聽到風聲不放心過來查看的時候，就見他小徒兒一只小腳腳都要踏上警車了。
範明：“……”
範萱萱本來就不想去醫院，小眼神正焦急地亂晃就看到人群外剛趕來的自家師父。她如同迷路的小孩終于找到爸媽，激動地朝範明揮手。
“師父，師父我在這。”
範明剛想擡起手回應自家徒兒，然後就聽見…
“師父師父，我們有錢回家了，好多錢！”
範萱萱揮舞着手中十幾張紅票子，笑得像個小傻子。
“我手脫臼了，撞我的叔叔給我的。”
“師父，我手有點疼，你快來給幫我接回去。”
以前有次意外手受傷就是師父給她治好的~
範明：“……”捂着小胸口好險沒有掉頭就跑。
周圍路人和警察的眼神也逐漸微妙。
本來範萱萱人小小的，遇到這麽多事居然還鎮定的沒有哭，警察就覺得奇怪了，問她什麽也不說，只說不去醫院要找師父。警察辦案多了，凡事多疑，本來就準備問出小孩口中的師父在哪兒然後找過去。
好嘛，他們還沒找過去，人就自投…人就自己過來了。
尤其是，範萱萱那幾句很能引起歧義的話一出。
不止警察，就連周圍的路人都覺得，這怕不是一出碰瓷的戲碼吧？
範明…他頭都大了，就覺得周圍人同時用一種他做了喪盡天良事的眼神兒盯着他。
範.坑死師父.萱萱還來了最後有力的一擊。
她跑到範明身前，小臉興奮得泛紅，小小聲地說。
“師父，原來碰瓷兒真的好賺錢哦~”
以前，有幸見過一次師父親身示範何為碰瓷的範萱萱如此自豪地說道。
範明：“……”
疑心滿滿的警察：“……”
豎起耳朵聽的路人：“……”
坑貨徒兒啊，你這根本不是碰瓷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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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四歲時，範萱萱見範明突然在一輛自行車前倒地不起，下一秒她就眼睜睜看着…
騎自行車的牛爺爺操起一旁的棍子追着師父打。
事後，鼻青臉腫的範明對小徒兒說。
“這就是碰瓷兒了。”
範萱萱似懂非懂地點着小腦袋。
範明：“這就是為師傳授給你的賺大錢的技能了。”
這…範萱萱只好給師父一個面子：“哇哦~好厲害。”
她絕不要被牛爺爺追着打。
接下來，被小徒兒吹捧得膨脹的範明開始給小徒兒灌輸碰瓷兒的一二三四…小技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