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身處遍地皆是靈草靈藥的昆侖山脈之中,找一兩味略克制毒物的草藥并不難。唯一難的就是我對此地不熟,加上夜色昏迷又兼風雨,我行走在山林亂石之間很是困難。

我想了想,試着使了個通明術,居然真照亮了一方小小天地。不知是否是因感知到了我的靈氣,那本橫亂在前方的荊棘草木無形之中辟出條一人行的小道來,看起來這玉姥樹不枉擔了這麽久的祖宗之名,至少在草木間也算得上一方霸主了。

白茯山得山神一族看管,山中并沒有多兇惡的走獸,至多幾只青羽紅尾的滅蒙在暗處縮頭縮腦地看着我。走了陣,靈草倒是有不少,能驅毒的也有,但都藥性剛猛,不能用在秦卷身上。

走走找找,我停下腳步,側耳聽了聽,皺起了眉。往前走了幾步,風雨飄搖中稀疏的嬰兒啼哭聲更加清晰了。走了約小半裏路,前方交掩的樹枝間隐約顯現出了一星半點的粼粼波光,似是個湖泊,那嬰兒聲恰是從那裏傳來。

走近了,卻發現已有人先我一步到達了。修長身影正背對着我站在湖邊,擡頭看着前方似是在尋找着什麽。

我大驚之下,忙大喊道:“小心!”

他身影一滞,似想側過身來,情急之下我一個箭步飛去,同時手裏明光直飛向他背後窺視已久的龐大身影。明光正正擊在惡畜頭頂的尖角之上,無數赭色羽毛蓬飛在空中,一雙銅鈴大小的圓眼珠在夜色中發出血紅光芒,稚嫩的啼叫因過于尖利而顯得破碎與兇惡,貫穿了整個白茯山的深夜。

“傻站着做什麽!連蠱雕(1)都不認識,你是怎麽敢半夜行走在深山老林裏的?!”我大力推了一把仍舊一動不動站着的那人,因沒了明光照耀,看不清他的表情,多半是被吓傻了。

那蠱雕受了我一擊,狂性大發,雙翅一擊,兩旁樹木石塊皆化為齑粉,紛紛揚揚散在雨水裏,那雙眼珠子更是紅得能滴出血來。

我心中疑惑更盛,這蠱雕是個低等兇獸,而且極懼光亮。以前遇到的那些,若在此刻之下,大多已逃走了。為何這只不但絲毫沒有畏懼之色,更反而兇性抖生了呢?

“你若認識它,又為何會被它的啼哭引誘過來?”身旁有聲音傳來,一團耀眼光芒同時照亮了整個湖面,且愈燃愈烈。那蠱雕向後退了兩步,遲疑了一下,最後展翅向高空逃去。

見它成了個黑點,最終消失不見,我才松了口氣,沒好氣道:“我才不是被引誘過來的,只是奇怪,東荒鹿吳山上的蠱雕為何會出現在遙遙相距千萬裏的白茯山中。”

面朝向他:“你又是什麽人?”

看清他樣貌時我稍微楞了下,不是猜想中誤入山林的凡間樵夫之類。绛紫華衫,一把如雲青絲連同額發整齊束于身後,垂得像條不見波瀾的瀑流,僅以一塊羊脂玉石壓着,至于樣貌,卻非很俊朗,但任誰見了都絕不會将平凡二字加之在他身上。因着他的氣質太過強烈,不是秦卷那種俊美到妖異的氣質,而是……類似于殺氣卻又無殺意的氣勢。

一個叫人看着便心生懼意的人。

“我?”他笑吟吟道:“躲避高俊神族的追殺,一不小心誤入了這裏而已”他頓了下,眼神冷了下來:“你信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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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對着他這眼神,我說信似乎不妥,說不信似乎也不妥。我說這位俠士,你何必呢?你就哪怕扯個深夜難眠,出來散步結果迷路到這裏也好啊。

“那你呢?”他散漫地問道:“妖族?魔族?神族?”最後那兩個字,但願是我的錯覺,在他嘴裏念得分外輕與……冷。

沒有任何猶豫,我道:“人族。”

狂風驟起,湖中水波迎面豎起,化成根根尖而細的冰錐子,蠢蠢欲動地浮在空中。

“我最厭惡花言巧語,妄圖蒙騙我的人。一般對方說一句謊話,我就紮他一個眼珠子,說兩句就紮兩個。”他悠閑地笑道。

我不怕死地回了句:“那三句呢?”

“我就把他埋在土裏,扒了他頭蓋骨,種上株扶桑花。怎麽,難道你想做那株供我賞玩的扶桑花麽?”他含笑道,那一片冰錐子泛着盈盈冷光。

……

我絞盡腦汁想了很久,最後小心翼翼地憋出一句:“大人,我能當今夜咱兩沒見過嗎?”

他盯着我,那眼神我感覺像看個已死之人一樣,似過了一天一宿般漫長,最後他散漫地掉轉過目光:“為難你這種貨色,沒什麽意思,滾吧。”

我立刻麻溜道:“那我就不客氣地滾了,江湖再,再也不見。”

直至我走出百來步,仍能察覺到投在背後那道淩厲的目光,鑽心挖骨似戳得我背後涼飕飕的,連忙加快了腳步。

在快回到山神宮邸時,因着走得太過急促,一不小心跌了個狗啃你。癱坐在地上,死裏逃生的我長長噓出一口氣,惱恨地一拳砸在地上,卻不料砸了滿手的水。原來一夜風雨,山中徑流逐漸彙聚,形成了條不寬不窄的小小溪水。

掌心有滑膩的觸感,沒等摸透,那細條的身子已溜了出去。我趕忙伸手再一捉,還是溜了。追着那小東西,在水中跌跌撞撞淌了會,終于用兩塊石片掐住了它,急得它清脆鳴叫。

果真沒有看錯,是條橫公魚。今夜這一趟總算沒有白來,也是走運,這是條沒長大的橫公魚,否則入夜變成了人身被我遇到,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下手把它給煮了。

路上順手摘了些烏梅,不禁唉聲嘆氣,這祖宗名頭擔的是響亮,可做的為何都是勞心勞力的丫鬟活計?

到了那屋頂,秦卷果然不見了,不用想都知道是生了脾氣了。

一路尋到洞府,就見伺候秦卷的小厮少英苦悶地叼着根草葉子蹲在門口。

見了我來,大感意外又如見救星般迎了上來:“祖宗,您來得可真太巧了,快去瞧瞧仙上吧。”

“怎麽了?你們家仙上給你氣受了?”秦卷的小心眼我可算領會得十分透徹。

少英擺了擺手:“仙上那麽和氣的人哪會給別人氣受。”

我冷笑兩聲,也是,他從來只給我氣受。

“今夜也不知怎的,仙上一早出去了,回來時臉色卻不甚好,蒼白得緊了。我說請族中通醫法的人來,他即刻就拒絕了。回來就把自己關在了書房中,道任誰也不得見。”

“哦……”我提步往洞府裏走去。

少英略為難道:“君上說……”

我拍了下少英的肩,慈眉善目道:“你覺得祖宗我是那個誰嗎?”

他抽抽眉頭,替我撩開了門簾,引我入內。

到了書房前,兩扇紫檀門果然緊閉,連條縫都沒有。

我想都沒想,一腳蹬了上去,回頭将橫公魚與兩粒烏梅交給少英,道:“取四兩清泉水大火燒開後再煎小半個時辰。順帶做些清淡的米粥一并送過來,添些果子在裏面。”頓了頓:“多放點糖。”

他領命而去,我從破損的對門間踏入,一打眼就瞧見了秦卷臉上罩着本書靠在椅背上。

他不說話,我也沒出聲,找了半天房間唯一一把椅子就是秦卷正坐着的那把,于是只得在應是他平時小憩的軟榻上坐下。随手拿起本書,看了下封面《齊物論》,人族的書,也不挑剔,靠在塌上也就看了起來。

“你不是走了麽?怎麽又來了?”秦卷的聲音冷冷地從書下傳來。

我翻了兩頁書:“虧你還在研讀這本書,怎不知曉我走了便是來了,沒有我走怎麽有我來,如此我就從未離開過。所以……”我雙目炯炯有神地看着他:“沒了置氣的理由,秦卷仙上還與我置什麽氣呢?”

其他技藝雖然學的不怎麽精通,但論這口舌之争,從小到大我還真沒遇上什麽敵手。以前我說要随重華上陣殺敵,重華敲敲我額頭:“你要上陣,怕是被殺的那個。”

我摸着額道:“動刀動槍是下乘的兵家之法,上乘兵法應是派出我這樣的人才,僅憑三寸不爛之舌說服敵軍降服于我才是。”

重華直笑着嘆氣:“罷了,我是說不過你。”

此刻秦卷顯然也是說不過我的,只不過他不像重華那樣說不過我就換個法子讓我閉嘴,他是完完全全地無視我。

我有點氣悶,便也不再理他,反正是我僅是來救他的,又不是只朏朏來給他做開心果解悶的。看了會書,慢慢也看進去幾分意思。直到少英端了大大小小的碗筷進來,我才放下書。

揭開瓷蓋,少英的手藝不錯,一陣清新甘甜的香氣迎面撲鼻而來,勾得我腹中饞蟲大動。再揭開藥罐,湯白成乳,橫公魚煎得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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