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節

一日後就做回了原來的高俊帝,坐與宴廳首位,與塗山老家主談笑風生。秦淺清落落大方地伴在一旁,她與一般女兒家不同,八荒之間的時事政治亦獨有見解,偶爾進退有度地添言兩句,叫塗山氏上下刮目相看。

塗山環坐在左下他哥哥旁邊,遙望着重華與秦淺清,眉目間隐有郁郁之色。

我取了筷子搗珍,慢慢嚼着,看着宴上風雲暗動。論身份,秦淺清何能與塗山環相較,但未來神後之尊,塗山環卻又是比不上的。

伺候在旁的少燕,見我饒有興趣盯着那幾個癡兒怨女,遂傳音入密與我将神族幾任王後來歷道了個遍,最後他發出恨不能為女兒身的感慨道:“出身再好又如何,不如嫁個好人家。”

“別看塗山環現在憋屈着,等她嫁去了神族,重華寵着她還來不及。秦淺清不過占着個鳳族後裔的虛名頭,”我不以為然道:“娘家連幾個能上臺面擔事的叔伯子侄都沒有,到頭來定是要看塗山環眼色的。”

少燕将我的話稍一咀嚼,點頭稱是,又道:“祖宗,小人有一事不明。”

“講。”

“你與神帝不過初見,怎将他的名諱叫的如斯熟稔?”

“……”我噎了噎道:“這個,他長得有點像、像你,故而一見如故。”

少燕雙目如炬:“真的麽!”

八卦讨論完畢,又在角落裏坐了會,将案上所有的美食通通染指了後,覺着沒再待下去的必要了。了無興味時,一團毛球非常自來熟地鑽入我懷中,左滾右滾。

一把按住它,我咧開了嘴,白牙閃閃。

溜出宴,到了小鳳凰傳達的地點,秦卷正抱手悠閑靠在濃蔭之下,手裏牽着兩匹飛禽。

“你不早喊我出來。”我抱怨道。

他笑道:“不是你吵着要去的麽?”順手将缰繩遞給了我。

“青丘美食聞名遐迩,我是沖着它們去的。哪曾想,再好吃的東西,擺了滿桌,一一嘗了後,什麽好胃口都沒了。”我唏噓道:“你說人是不是都有種賤性,沒得到時朝思暮想,給足了你就百般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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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卷沒搭理我的胡言亂語,招呼我上了坐騎。

爬上去後我提起缰繩:“你要将我拐賣到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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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卷帶我去了距離青丘主城不遠的一個小鎮上,大白天的,鎮子上沒幾個活人,歪歪斜斜挨着的房屋,風一吹就要倒了似的。乍一看,像個鬼鎮一樣。

摸不出秦卷帶我來這裏的意思,莫不是想告訴我,就算塗山氏治理有方,盛世之下也有凄景?可他告訴我這個幹什麽?

秦卷随手将飛禽一抛,走向左側一處亂糟糟的巷口,巷口的茅草棚子癱了一半,正好擋着了一大半路。就見他走過去,伸手在橫探出的一根毛竹上有節奏的敲了三下。

毛竹“嗖”地縮了回去,那堆雜亂之物竟井然有序地向兩邊分開,顯出黑漆漆的一個入口。

有那麽點意思了……

我快步跟了上去。

秦卷在前走了幾步,側身将手伸過來:“這裏路多人雜,不小心就能走丢了。”

我自然而然地就要搭手上去,搭到一半,我又縮了回去:“不用了,又不是個孩子,跟不丢的。”

他凝了我一眼,我以為他又要不開心,卻只聽他道:“也好。”那個也好裏意味複雜,究竟是何種情緒,我辨識不出。

秦卷帶我來得是處黑市,既然是黑市,自然是上不得臺面的地方。可在這處我卻瞧見不少神族,有男有女,多半是變化了容貌,但神族天生的優雅自矜委實過于明顯強烈了些。而其他人早就見怪不得,習以為常,在這裏的只有賣家與買家這兩種身份,與種族無關。

到了這裏,秦卷如魚入大海,游刃有餘地帶我行走在巷陌之中。黑市裏賣什麽的都有,罕見的珠寶、法器、各色點心,甚至是妩媚多情的美人。

秦卷對這些沒什麽興趣,大半是看我東摸摸西摸摸,眼珠子都不夠用。有中意的東西,他就跟在後頭付錢,出手闊綽,一路下來店鋪老板們見着我們無不眉開眼笑。

我甚至生了一種錯覺,秦卷似乎更适合這樣黑與白、光與暗,交接不清的地方。

在這裏,沒了身份之別,他那股生人勿近的尊神氣勢也無形卸去,輕松自如地像個普通的年輕人。吃到不合口的點心,他也會皺起眉來;看見僞造的書畫,也會與老板據理力争,連嘲帶諷将對方說的面紅耳赤。

我沒問他緣何對這裏如此熟悉,任何人都有權擁有自己的秘密。此時享樂,才是最重要的。

“這裏有藥材賣麽?”在白茯山配的藥在這段時間都揮霍得差不多了,我是那種一定要随身備着些藥才得安心的人,簡而言之可歸類為怕死。

黑市哪會沒有藥材呢?秦卷領着我七拐八拐,就拐進了個低低矮矮的店家,裏面黑黝黝的,僅點了幾盞白蠟燈。櫃臺前站着個瘦如骷髅的老人,顫抖着手撥着小秤,稱藥材。

他專注地盯着小秤,嗓音嘶啞:“要些什麽?”

我好奇地看了看将近占了所有店面的藥櫃,将想要的東西報了上來。

老人的手一停,透過燭火看向我:“蝮蟲、彘心,這都是要人命的東西。”

秦卷背着我彎腰打量一株血紅山參,就似沒聽到我的話般。

我笑道:“是啊,要人命的東西,沒有麽?”

提着一疊藥草出了門,從頭至尾都沒吱聲的秦卷淡淡道:“彘心是專門針對羽族的毒藥。”

我歪着頭:“能毒死你麽?”

“不能。”他斜瞥我眼。

我故作可惜地嘆了口氣,攤攤手:“那不就得了。”

“你想對付誰?”他伸手捋過将我額前一縷發絲拂到而後。

“一個大妖怪。”我言簡意赅道。

秦卷是個很稱職的玩伴,陪着我挑挑揀揀半天沒有露出一絲不耐之色,偶爾還會給我些中肯實在的建議。他的眼光非常好,無論是琴棋書畫還是香料美食,總能點出一二精髓來。

路過一間調香鋪,我的腳步頓了一頓,退回去兩步,再一看,鋪子裏的人确實是秦淺清。就算改變了容貌,但她腰上挂着的鳳佩,找遍四海八荒也只獨一塊,非常好認。還是當初兩家定親時,高俊上皇親自賞賜的。

貼着她站着的是個陌生男人,若說是重華吧,可怎麽看都有些邪裏邪氣。二人垂首交耳,切切私聊着什麽,模樣親密。

看了眼秦卷,秦卷無辜道:“帶你來之前,我可不知道他們也會來。”

從鼻腔裏輕輕哼了聲,又着意看了他們兩眼,撇撇嘴離開了。

天色漸晚之時,我與秦卷從黑市裏鑽了出來,他問:“今日可開心?”

自然是這數日之中,最開心的一日了。

“祖宗,你們可出來了。”回到我們來時落腳的地方,少燕正守着三匹飛禽,銜着根茅草百無聊賴地候着。

我疑道:“你來做什麽?”

少燕望了望我,又望了望我,道:“仙上不是說今日回白茯山麽?”

……

擺了我一道的秦卷毫不愧意:“走吧,再不回去白茯山要塌了。”

這句話的意思,到了我飛至白茯山上端時才略略明白了過來。

透過缭缭重雲,遠遠瞰見,山腳處幡旗高樹,猶如密林,将偌大個山門塞了個水洩不通。一貫冷清的白茯山乍然熱鬧如斯,差點叫我以為跑錯了地方。

避開攢動人流,拐了個彎從側面降了下去,站在盤山石階之上搭眉眺望了番,在各色旌旗之中一方赤黃尤為紮眼,那是高俊上皇獨有的華蓋。

秦卷站到我身邊:“三日前,他們就到了白茯山遞了帖子拜見你。但你不在山中,山神不敢開山迎人,便尋了個齋戒沐浴的理由将他們堵了三日。今日是最後一日,再不啓開山門,就要生變了。”

“你為什麽不早說?”

“早說了,你聽了麽?”

貌似,在回青丘的路上,他是讓我直接回昆侖來着……

額角抖了抖,算了,就當我沒問剛才那句話。

“好端端的,他們跑來白茯山作甚?”遠見着不止神族一家來了,和他們左右兩開,成掎角之勢對立着的像是魔族。莫非長奉君趕路而來的就是白茯山?

“若不是有心人阻攔,他們早就該來了。”秦卷意味深長道。

回到山神宮邸,老山神與少燕那族長姑姑見了我,又是抹淚擔憂地拉着我看了好久,确定沒瘦也沒傷才放下心來。離秦卷與他們定的谒見吉時還有些時間,便放了我回去稍作休養。

看他們的樣子,似還有好些事要商議。這神魔兩族同時來朝見同一個人,還是四海八荒頭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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