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櫻桃小丸子1
“約定好了啊,來年,我們要一起去公園看花海。”我這樣言之鑿鑿的,對我的姐姐說着。然而第二天,她就倒黴的被一個跳樓的家夥砸中了頭部,想自殺的人沒有半點事,她卻昏迷着住院一個月。那一個月,我每天都去的很勤快,“吶,姐姐,你快醒過來吧,我一直在等你哦。”像只小動物一樣趴在她床前,握住她冰涼的手,偶爾神游下萬一姐姐真的醒不過來怎麽辦。這種想法要果斷擦掉啊,我自顧自用力的點頭,然後說着遇到過的趣事,有時候說着說着自己都要被自己說的笑話逗笑。我做夢都在幻想她會像電影裏那樣,在下一秒忽然就睜開了眼睛,拿她那雙死魚眼來瞪我。啊啦,沒錯,我姐姐的眼睛是死魚眼呢,每次和她對看,都要覺得那不是活人的眼睛,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還蠻思念她的。雖然她只要活着就一直在搶老爸老媽的愛,搶爺爺奶奶的關注,搶零花錢,搶好看的筆記本,搶好吃的零食,我最,最,最讨厭了。不過看她都沒有多少朋友在身邊,比不得我呼朋喚友,我就大人大量的原諒她好了。回憶起來,我跟她從小就住一個房間。有時候我早上賴床不肯起,她卻每次不用鬧鐘就能起床。偶爾有那麽幾天,我也會看到她擁被坐在床上,然後發呆。“哈哈,被我抓到了吧,你也賴床!”不過每次我想嘲笑一番的時候,她都是涼涼的看我一眼,很快又恢複成衣飾整潔,施然然的樣子。我讨厭能夠輕松早起的人!溫暖的被窩不是好像一個人的擁抱嗎,這麽值得眷戀的地方,為什麽會這麽不留戀的離開啊。她的功課總是很好。每次回家從來都是看書或者發呆,哪裏有用功讀書過,我每次都要跳出來,“哈哈,被我抓到了吧,又在看小說!”每次在我的手攏成喇叭狀要跑到媽媽身邊的時候,她都要吃笑聲,然後抽出滿分的試卷給我看。我讨厭輕松卻讀書好的人!特別是在我垂着淚還要點燈做未完成的功課,她卻可以每天按時睡覺,還能拿滿分。我也讨厭每次跟大人做自我介紹,他們都要哦一下,是她的妹妹啊。誰,誰是她妹妹啊,雖然我心裏也有點得意,那也只是小小的,不會讓我的讨厭減少。不過現在看她毫無威脅感的躺在床上,蒼白孱弱的,我就開始想念她的好來。雖然冷淡了點,但她的确是個好姐姐呢。去請教功課也會告訴我答案,也很懂得謙讓,偶爾會有種“她也是很寵溺我的”這種錯覺。所以,要快點醒過來啊。我這樣想着,玩着她的手指,卻感到指尖微顫,咦?我馬上緊張的望向她的臉,大約過了幾秒鐘,眼睫動了動。出,出現了,電影裏的情節!我更加緊張的等待着,她終于睜開了眼睛。“姐姐!”我撲上去,興奮的看着她,她卻迷茫的轉了轉眼珠,然後歪了下頭,“哎?你是誰啊?”“姐姐你沒事吧,我是小丸子啊!”我大睜着眼睛,心髒跳的好快,好像電影哦,我姐姐該不會是……失憶了吧。莫名的興奮和刺激感壓倒了我隐約的擔憂,暫且我還想不到自己的生活會發生什麽改變,只是單純覺得自己的生活要脫離日常的平淡了。我馬上叫了醫生過來,診斷之後,醫生對着我們一家人說,她真的失憶了。“沒關系啦,姐姐,包在我身上,我會讓你想起來的。”我拍拍自己的小胸脯,說完豪言壯語後握拳。所幸我姐姐除了記憶缺失,卻并未缺少常識。家人都決定要一起幫助她恢複記憶。雖然我們這麽打算了,但不幸的是,我姐姐失憶的很徹底,徹底到,我有時懷疑,她是另一個人。她不認識我,當然也不認識其他家人了,帶她回家的時候,她連自己的家也不認得。當時她站在門口,一臉的迷茫無措,弄得爸媽很是心軟。“當當,姐姐,這是你最喜歡吃的東西!”我拿出櫃子裏放置的梅子,結果她含了下,臉皺成一團,“好酸。”奇怪,她以前最喜歡吃梅子了,我以為她會想起些什麽呢。小小的沮喪之後,我又翻出她的畫夾。“姐姐,這是你以前畫的,有沒有想起什麽?”她依舊皺眉,做着以前完全不會做的動作,她居然在椅子虛撐着臂,兩條腿勾成了麻花。我保證她看到我略微妙的眼神,緊接着她又做了完全不同的動作,她吐舌了。你能想象到嗎?我姐姐,那個表情淡淡,眼神冷若冰霜的人,居然會吐舌嗎?我石化的看着她道歉,“抱歉,有點冷,我以前會畫畫嗎?”喂,停止啊,不要用你那愚蠢的表情去崩壞我姐姐的形象啊!我恨不得要去搖她了,恍惚的看着手上的畫,我驕傲的揚起臉,“對啊,畫的很棒,就是從沒給我畫過,吶,你記起來後要給我畫一幅啊。”她的表情很怪,好像吃了不能吃的東西似的,然後微微的笑起來,“對不起,我不記得了。”我有種微妙的失落感,但我相信着,原來的姐姐,一定會回來的吧。這樣想着的我,竭力的想要她變成原來的姐姐。所以我帶她去了公園,那個做了約定的公園,只是現在枝丫光禿禿的,什麽都看不到。“姐姐,你以前最喜歡到這裏來了,怎麽樣?”“風景很好呢,小丸子。”她爽朗的笑了笑,朝我招手,“不要跑那麽快,會摔倒哦。”我別過頭,更難過了,姐姐才不會那樣笑呢,她頂多微抿下唇,然後別扭的嗯一聲。她就算擔心我也只拿眼睛瞪我,才不會這麽溫柔呢。我停住腳步,悶悶不樂的跟她并排走着。“小丸子,這裏是個好地方呢。怪不得以前的我喜歡這裏。”她臉上還挂着暖和的笑意,一只手想牽起我的,我拿眼角觑她,小心的抽回了手。“姐姐,你記不記得我們約好要在這裏看花海。”我快步的往前走了好幾步,大大的展臂,“吶吶,現在雖然看不出來,但明年春天這裏都會開的。很漂亮!”我睜着大眼,一跳一跳的去抱前面的樹,“所以,姐姐一定要想起來啊。”她望了眼四周,将手插進口袋裏,按了按被風吹起的頭發,“很多花樹呢,小丸子跟以前的我有過這種約定嗎?”她的表情很柔軟,甚至歡快的轉了半圈,裙角一時間飛揚起來,她很是少女的歪過頭,“謝謝小丸子帶我到這裏。”她真的不是我那個笨蛋姐姐吧。原來的姐姐很少說話,她的溫柔都是需要細細體味的,再開心,也頂多小小的舒緩眉眼。心裏有點痛,我瞬間漲紅了臉。姐姐真的不在了嗎。蹲下了身,癟嘴,眼淚無聲的從眼睛裏湧出,我拼命的擦着,眼淚卻越流越多了。她有我姐姐的身體,可是內裏的靈魂卻是另一個了。她是一個我完全陌生的人。不喜歡酸酸的梅子,喜歡銅鑼燒;不喜歡畫畫,卻喜歡上了跳舞;她也會賴床,也會遲到,不再那麽令人矚目的優秀了,好像是最平凡的女孩子。那雙眼睛已經有了神采,光華四溢的,不如以往的古井無波。她現在變得很愛說話,笑容明朗,可是她,怎麽看也不像是我姐姐。“抱歉。”她彎下身,揉了揉我的頭發,“雖然也很想記起來,但沒辦法做到呢。對小丸子來說,好像失去了姐姐一樣吧。”用這樣的語氣說着的你,更不像我姐姐了。我哭的更委屈了。“累了嗎?”她溫柔的撫了撫我的臉,背朝我下蹲,“我背你吧。”我拒絕了。後來我放學回家,看到媽媽和她有說有笑的做料理。我硬是擠到了兩人中間,“你們在說什麽啊。”“沒什麽啊。”媽媽一臉無奈和頭痛的看着我。可是,我要守護我的家庭,不可以讓陌生人變成我的姐姐。“沒什麽還說的那麽開心。我才不相信呢,肯定有事情瞞着我!”我抱住媽媽的身體,“媽媽,媽媽,到底什麽事啊?”“小丸子,媽媽在做菜,不可以打擾哦。”她想阻止我,我耍賴的在地上滾,“媽媽,我要原來的姐姐,不要現在的姐姐啦!”我看到她好像泫然欲泣,媽媽舉着飯勺憤怒,“小丸子!”我也哭了,所以,他們都要新姐姐了嗎?後來,我爺爺告訴我,我們小時候和長大并不總是一個性格,人總要變的。“不能讓原來的姐姐回來嗎?”我眨着眼睛,拼命忍着淚意。“可能不會回來了吧。”媽媽說道,“杏子可能永遠也想不起來,以後都會是這樣的杏子也說不定。”“所以,接受她吧,小丸子。”爸爸摸了摸我的頭,“你不接受,她也是你的姐姐啊。”為什麽他們都這麽說呢。姐姐會消失的吧,我哭了一個冬天,然而,我終于相信了媽媽的話,她可能不會再回來了。我得要嘗試着接受新的姐姐。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如果,事情到現在結束就好了。可是,在我接受了新姐姐之後,我姐姐被籃球打到了頭。等我接到消息去見她的時候,她正好睜開了眼睛。一雙,我久未見到,卻十分熟悉的,冰冷的瞳孔。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一個人的身體裏,可不可能同時存在兩個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