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走廊外。

白尹剛從表哥住的客房房門走出來,再次迎面撞上了端着藥回來的褚炎。

“表……”白尹的話語剛起了個頭,想起先前遇見時褚炎的冷漠,他便乖覺的改口道,“表哥的未婚夫。”

“嗯。”褚炎淡淡的應了一聲。

“!”

白尹的眼睛亮了一下,将先前憋在心底的叮囑說了出來,“有件事情我覺得很有必要和您講一下,就是我表哥生日是九月三日,馬上就要到了……”

畢竟他表哥和表嫂認識的時間不長,一見鐘情固然浪漫,但是生活中必要的愛情驚喜也是要準備的。

“知道了。”褚炎點頭,目光瞥了一眼白尹,罕見的加了一句回答,“多謝提醒。”

“不……不客氣的,表嫂。”白尹被褚炎難得溫和下來的語氣驚了一呆,等他再回神過來時,“表嫂”兩字已經脫口而出了。

好在褚炎已經直接漠視了這個稱呼,擦着白尹的肩膀走了過去。

“呼——!”等褚炎走過去,白尹這才偷偷松了一口氣離開了。

他這位表嫂看起來人還是很可靠的,還會親自給表哥煎藥,就是身上的壓迫感太強了,面對他時候總有一種心底發憷的感覺。

而在白尹走後,端着藥汁走進屋裏的褚炎,看到床榻上“睡着”的一團人影,眼底閃過一分無奈。

并沒有拆穿巫白霜的小心思,褚炎将藥汁在桌案上放下來,徒手設下了一個火系靈陣,給藥碗保溫。然後從空間戒指裏拿出一份甜點,再給巫白霜留下一張字條。這才從屋裏走出去,并輕輕關好了房門。

月城的獸潮之戰過後,折鬼傭兵團經過休整,打算在這兩天啓程回傭兵工會所在的主城——延城。冥躍和冥奇還有事情找褚炎商議。

本來是冥躍想過來的,但是巫白霜還在睡覺,褚炎便打算自己過去他們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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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褚炎走後,巫白霜聽到了關門聲,從被褥之中探出一雙眼睛來,沒有看到自己預料之中的人影,他當即有些驚詫的掀開被子從床上起來。

難道褚炎發現自己不想喝藥,然後生氣的把藥碗端走了?

巫白霜在心底反思自己的言行舉止,有一點點的心虛,直到他的目光在屋子裏掃視了一圈,看到了桌案上擺着的藥碗後——

“……”人離開了,但是藥碗還在。

甚至還用靈火保溫!!!

堂堂火系天級修煉者做什麽不好,為什麽要花費心思在保溫藥汁上面?

巫白霜垮起個臉。

雖然有些不太情願,但他還是走到了桌案前,端起那碗苦澀的藥汁喝下去。然後迅速往嘴裏塞了一塊甜糕,緩解被苦味占據的味覺。

一套行雲流水的喝藥動作結束後,巫白霜放下藥碗,這才看見甜點盒子旁邊的紙條。

【記得喝藥,我去冥躍的客房,很快回來。】

落款單一個“炎”字。

紙條的字跡筆鋒有些淩厲,和褚炎不茍言笑時的眉眼有些相似。都說字如其人,倒是不假。巫白霜摩挲了一下紙條,心情不錯的将其收進了自己的空間戒指裏。

喝完了藥,巫白霜拿出一本話本,一邊吃褚炎給他準備的點心,一邊悠閑的翻閱着。

此時,明月客棧天字二號客房內。

冥躍開口建議,“延城在雲夕大陸的中心位置,獨立于雲國和夕國之外,除了傭兵工會在那裏,還有藥師工會和煉器工會也在。主上不妨也過去看看,說不定藥師工對巫白霜閣下的寒毒會有新的方法。”

褚炎稍加思索,“延城在洛草沼澤附近,過去也算順路。”

“主上要去洛草沼澤?”冥奇聽到這個名字,稍微有些詫異,“那裏的确離延城不遠,但是近年來,洛草沼澤裏的草藥沒有以前那麽多了,大致有三分之一的區域變成了荒原,寸草不生。”

也正是如此,三大傭兵團才會積極朝外擴張勢力。

褚炎點頭,“嗯,那裏有塊萬年冰魄要成熟了,白霜用得着。”

“萬年冰魄應該會在洛草沼澤深處,那裏相對危險一些,所以延城內藥師公會等人尚且來不及下手。”冥躍思忖,“主上打算什麽時候過去?”

褚炎:“等白霜休息夠了我們就動身,你們可以先走。”

“是。”冥躍應聲,當即就做出了決定,“那我們先走,先去萬年冰魄附近占個好位置。”

一般有頂級天材地寶成熟的地方,都會引來各路勢力争奪。尤其是被千機樓出售的消息,并不隐秘,有需求的修煉者都會趕過去。

更何況,延城那些藥師對藥材有着和幾乎頑固的狂熱和占有欲。想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拔毛,難度不是一般的高。一定得做好準備才行。

冥躍的目光漸漸深沉,如臨大敵一般的籌劃着。

見事情都已經商議妥當,褚炎不想耽誤時間,起身準備離開了。

這時,聽得懂人話、又十分具有眼色的金翎鳳鳥小黃乖乖的跟在褚炎身後一起走。它不想被褚炎收進契約空間裏,這幾天它都是和冥躍住一屋,這時候冥躍等人要走了,它自然也該跟着褚炎一塊走。

一人一鳥隔着三尺遠,各自相安無事,直到走到地字六號的門前,先前都沒有什麽反應的褚炎倏然瞥了小黃一眼。

“唧唧……”

明白褚炎目光之中的含義,小黃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在門口處停了下來。

識時務者為俊鳥!

一旁,褚炎推開房門,獨自走進去。

屋內,先前還在裝睡不想喝藥的人已經起來了,坐在桌案旁邊一邊吃東西一邊看話本,見褚炎回來後,那雙淺藍色的眼睛從書頁上擡起來,“阿炎,我睡醒後就喝藥了。”

“嗯。”褚炎唇角微揚,随後将他與冥躍商議過的事情說與巫白霜聽。

“延城啊……”巫白霜想了想,從腦海中久遠的記憶裏翻出一點片段來,“藥師工會的藥師,脾氣有點古怪。看病不上門,得病人過去找他們。”

正因如此,先前巫家也沒有請動他們過來看過巫白霜的寒毒。至于讓巫白霜千裏迢迢趕過去,彼時巫白霜還年幼,從夕國皇城趕往山高水遠的,萬一有什麽意外,巫家也不想承擔。

這麽一拖,十年過去了。

如今,翅膀長齊了巫白霜也沒有什麽多餘的顧慮,他翻着話本,懶懶的開口繼續說着,“那我們過去順路看一看,據說延城還挺自由的。”沒有帝國的管束,自由的延城也是修煉者所向往的地方。

不過按照原來的劇情,在龍鱗山脈過後,褚炎會馬不停蹄的趕完南邊的雲國,尋找去高級大陸的傳送陣。

巫白霜大致猜想,可能是因為有自己在,劇情節點也會相應發生變化,後面的劇情走向細節會不同,但重要的脈絡應該不會變動。

想不通透的事情,巫白霜不會去鑽牛角,他永遠活在當下,是個切實的享樂主義者。

“那白霜想什麽時候出發?”褚炎詢問他的意見。

抿了一口加了糖的果茶,巫白霜舒服的眯起眼睛,“我都行,我沒有意見。”反正他去哪都是玩。

兩日後,一輛外表低調,但內裏奢華的馬車從月城的北城門出去了。

馬車裏,巫白霜靠在馬車中柔軟的座椅上,掀開了馬車車簾子朝後看了一眼。只見北城門門口處,吳管家和林掌櫃兩人仍然伫立在原地,目光殷殷的朝馬車離去的方向揮手,眼角甚至還有些許淚花。

“又不是回不來了,這也太誇張了。”巫白霜小聲嘟囔了一句,卻沒始終放下車簾子。他極少經歷這種煽情的別離,但是被人牽挂的滋味也是極其微妙的。

“如果舍不得……”褚炎說出了前面的半句話,後面的半句還沒有想好。和巫白霜不同,獨來獨往的褚炎和旁人基本沒有什麽羁絆關系,走到哪裏就算哪裏。

“也沒有很舍不得。”巫白霜看着身形已經開始模糊的兩道身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以後想回來就回來看看。”

“好。”褚炎應了一聲。開始思考去了高級大陸後,重新回到低級大陸的方法。他血脈之中的傳承隐約有提起過,但具體的方法卻不從得知,大概還要再等一次血脈覺醒。

想到這裏,褚炎開口說了一句,“我先修煉,等入夜了再出去駕車。”

吳管家給他們兩人準備的馬車是由七級魔獸紅烈獅拉車,和六級青雉馬相比,紅烈獅白日的奔跑速度極快,但入夜也會犯困找不準路。

“入夜了讓金土拉車就行了,反正它閑着也是閑着。”巫白霜從空間戒指中拿出兩條毛毯,一條蓋在自己身上,另外一條放在褚炎的身邊,“你專心修煉,不用管這些有的沒的。”

“也行,有什麽事喊我。”褚炎點點頭,随即閉上眼睛進入修煉狀态。

一旁,詳裝拿起話本要看的巫白霜從書上擡起頭,看着褚炎的臉,十分難得的發了一會兒呆。他就沒有見過比褚炎還要勤奮修煉的人,不得不說,褚炎在認真修煉的模樣,也是很好看的。

因為閉上了眼睛,褚炎身上淩厲的氣勢都收斂了起來,餘下的沉穩與認真便尤其突出。

火靈力很快就被褚炎調動,自發的圍繞在他的身側。連帶着整個馬車車廂都變得溫暖了起來。雖然眼下的季節是夏季,但對于巫白霜來說,一年四季都能算是寒冬。

沒有過多猶豫,巫白霜抱着毛毯朝褚炎的方向挪過去了一點,這才繼續看起話本來。

馬車車廂外,踏風狼金土縮小了體型趴在駕車人的位置,在它頭頂上,不用拟态就能保持迷你體型的金翎鳳鳥小黃窩在上面打盹。一獸一禽尚且還算融洽。

負責拉車的兩頭紅烈獅平穩的奔跑在官道上,車轱辘碾過的聲音規律。

馬車一路朝前,前方日光正好。

兩個月後,延城。

夏日炎炎,延城附近在經歷連續幾日暴曬後,在今日卻迎來了一場暴雨。

大雨嘩啦嘩啦的下着,雨水沖刷着道路,沒有鋪上石子的泥路已經淪為了泥濘之地。空氣也因為這場暴雨變得潮濕了許多,沉悶而厚重。

和夕國最大的貿易之城月城不同,延城并沒四個城門,只有東、西兩個城門,并且還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東城門只能出,西城門只能進。

東城門處,玄鐵大門只有一半開着,似乎是避免那些被暴雨沖過來的泥濘流到城門之中。

一隊佩戴着蒼鷹傭兵團标志的傭兵從城外趕來,他們步伐匆匆,一副急于回城避雨的模樣。

“喂,這裏可是東城門,要進城需要去西城門登記。”一道拔高的嗓音在城牆上的瞭望塔響起。

在這道話語聲落下後,看守城門的人甚至将那半開的玄鐵大門也一并關上了。

暴雨仍然在下,湍急的水流裹挾着褐色的泥漿,一并沖到了緊閉的玄鐵大門上,随後而至的便是傭兵們疲憊的步伐。

“快開城門,讓我們進去。這麽大的暴雨,積水水位一直在漲,泥漿會引來洛草沼澤中吸血水蛭的!”

“是啊,你們平日也就算了,大家也在盡量遵守這份規定。如今情況特殊,還是快開城門讓我們進去避雨吧。”

“快開城門!東西兩個城門距離那麽遠,我們要是來得及去西城門,還會走這邊嗎?”

“……”

傭兵們擁簇在城門口叫喚着,臉上滿是焦急之色。

然而,溝通的結果注定要令他們失望。瞭望塔上那道嗓音說完提醒後,便默不作聲。玄鐵大門依舊紋絲不動的關着,

沒有過多久,因為水位不斷上漲,開始高過膝蓋的泥漿中,出現了一些蠕動的東西。

“是吸血水蛭!它們來了!”有眼尖的傭兵驚慌的喊着。

吸血水蛭,一種在洛草沼澤裏的蟲子,體型通常是手指大小,不吸血時和泥漿色沒有什麽區別,但是在吸血過後,身體就會變成血紅色。

一般情況下,洛草沼澤之中的吸血水蛭是不會從沼澤出跑出來的。但是借着今日的大暴雨,泥漿從沼澤出一路蔓延到了延城西城門,自然而然,吸血水蛭也跟着一起擴大了活動範圍。

“吸血水蛭已經游過來了,你們再不開門,到時候就別怪我們硬闖。”

“有空和我們廢嘴皮子,還不如趕緊跑去西城門。有本事你們就硬闖啊,問我們開門做什麽?這可是四名天級強者合力設下的結界,你們能打開,那我們也沒話說不是?”洋洋灑灑的話語聲從城門後面傳來,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态。

延城中勢力割據,雲夕大陸的四大工會都聚在這裏,傭兵工會本來是實力最強的,但是三大傭兵團各自較量,關系向來不怎樣。餘下的藥師工會、煉器師工會和馴獸師工會,随便抓一個出來都比傭兵工有凝聚力。

而延城城門這個進出的規矩,是藥師工會和馴獸師工會一起定的。

盡管蒼鷹傭兵團的這支小隊十分憤怒,但守城那人說的話也不假,沒有打破城門的實力,就要遵守其他強者定下的規矩。

對此,傭兵小隊的隊長只好開口安撫成員,“大家再等一等,我已經用傳訊珠聯系少團主,她正朝這個方向趕過來了。”

聽到隊長這句話,蒼鷹傭兵團的人不由得放心下來,他們傭兵團的少團主齊裀小姐,在半個月前順利突破天級的門檻,如今也是一名天級強者。

然而,傭兵們稍微放松下來的心還沒安穩多久,一道驚呼聲倏然響起。“救命,我被吸血水蛭咬了!!”

傭兵隊長臉色不好的開口,“快給他喂解毒丸,處理吸血水蛭的時候不要把血腥味溢出來。大家用靈力護住身體。千萬不能再被吸血水蛭咬到。”

吸血水蛭會被血腥味引得發狂,本來它們只是一群三、四級的蟲子,但是只要不小心被吸到了一口血,實力就會暴漲兩級。而且被吸血水蛭咬到的人并不好受,會被水蛭注入一種令身體感到麻痹的毒素,半個時辰之內不得動彈。如果不及時處理,半個時辰過後,被吸血水蛭吸血的人也會變成一具幹屍。

“隊長,泥漿裏面的吸血水蛭都有五級!!”有一名傭兵隊員驚恐的說道,“我的護體靈力要被水蛭咬開了。”

——都有五級!

聽到這句話的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這支傭兵小隊修為最高也就地級中階,餘下都是玄級修煉者,對付三級四級的吸血水蛭還可以,但是吸血水蛭到了五級就會讓他們感到很大的壓力,更不用說吸血過後的水蛭可能短暫時間內還有七級的實力!

“救命!!我也被咬了!!”

“解毒丸呢?解毒丸不夠了!!”

“快開城門!!再不開城門要出人命了!”

“……”

血腥味已經在城門處的泥漿之中彌漫開了。而泥漿之中所有聞到了血腥味的吸血水蛭開始躁動了起來,瘋狂的朝受傷的那幾人湧去。

無數只吸血水蛭在泥漿中甚至掀起了一波浪潮,遠遠看去像是湍急的水流。

“咔嚓——!”

就在這時,從西城門不遠處,傳來了十分奇怪的聲響。不過因為傭兵小隊的人在歇斯底裏的叫喊,無人聽到這樣的動靜。

直到一陣冷冽的寒氣鋪面而來,比瓢潑大雨還要氣勢洶洶,空氣中的悶熱一掃而光,不過頃刻間,霜凍了整片泥漿。那些在泥漿之中朝傭兵小隊們彙聚而來的吸血水蛭連同泥漿一起被凍在冰層裏。

“……”傭兵們動了動自己的腿,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們竟然在周圍泥漿都被凍住的情況下,還能挪動。

“噠噠噠——!”好像是魔獸蹄子聲和車轱辘轉動的聲響從衆人的身後響起。

他們滿臉錯愕的循聲望去,發現那是一輛由兩只七級紅烈獅拉着走的大馬車。

自天際落下的暴雨在隔絕在離馬車三尺遠的地方,有一層牢固的結界穩穩的護在馬車的周圍。就着被霜凍的泥漿,紅烈獅拉着馬車輕輕松松的走到了東城門前。

馬車之中,有人掀開了簾子,清澈的話語聲客氣有禮,“你們好,請問這邊是延城的城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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