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藥鋪掌櫃順着小侍所指的方向擡眼望去，看到那兩人後，表情頓時凝固了起來。
先前他走在那名夏少爺的身後，親耳聽到了夏少爺罵人的話語，如今千葉天香子都被人家買走了，人家願不願意調和真是不好說。
“下一批千葉天香子什麽時候到貨？”穿着青綠色長袍的老者出聲詢問掌櫃。
“回大師，下一批最快也要半個月……”掌櫃小心翼翼的回答。
“半個月我們都要回程了，你這沒用的廢物，這麽多年掌櫃是白當的嗎？還是不将我夏家放在眼裏？千葉天香子我們今日就要拿到貨，不然你們也不用在這雲城開什麽藥鋪了！”
從紅卡的錯愕中回神過來，那名年輕人卻是将怒火盡數抖在了藥鋪掌櫃身上。
夏家。
聽到這兩個字眼，巫白霜掀了掀眼皮。這個姓氏在雲國，是類似于巫家在夕國一樣的世家家族，不過他們是倚靠聯姻關系來穩固地位的，族中有實力的天級修煉者都已經年歲已高，後輩青黃不接，沒有續上傳承不說，也長出了像他們眼前這名年輕人一樣的歪瓜裂棗。
“着實抱歉，夏少爺，我們藥鋪已經沒有存貨了……您也聽到了，千葉天香子都已經被買光了……”掌櫃面色為難的道歉着。他總不能去找另外兩位買主讓他們把千葉天香子都交出來吧……
“道歉有什麽用？我才不管你用什麽方法拿到貨，你要是拿不出來，我們夏家就将你這間鋪子封了。”年輕人的眉眼倨傲。
“夠了。”老者說出這兩個字時，眉眼帶上了明顯的不耐，“從今往後你不必再跟着我，聒噪得很。”
“羅大師，我可是奉命陪您出來，我們夏家……”年輕聽見他這話，當即急躁了起來，想要為自己辯解。
但他說話的口吻向來高高在上，情急之中，自然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你們夏家人以後都不要來我面前讨嫌。這話我會親自和七皇子說，你是要從這裏自己出去，還是我将你送出去？”
老者哼了一聲，對于年輕人話語中隐藏的威脅嗤之以鼻。他什麽身份，也是一個後輩能用權勢來壓的？
之所以帶着夏家人出來，還是因為看在七皇子的面子上，如今夏家人讓他倒盡胃口好，他也無需刻意遷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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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被這麽一說，他的臉色青白一片，想要出聲挽救什麽，卻只等到了老者輕描淡寫的揮了揮衣袖。
剎那間，龐大的靈力從老者身上散發出來。天級高階的氣勢徑直将他整個人從三樓掀了下去。
“哐當——！”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随後響起。
藥鋪掌櫃怎麽也沒有想到，事态會發展成現在這一步，他安靜如雞的伫立在原地，閉口不言。
原本就人少的藥鋪三樓此時一片寂靜無聲。
怒火将歇，老者擡腳朝巫白霜和褚炎兩人的方向走來。
“讓兩位閣下看笑話了，目前在下急需千葉天香子這一味藥材，不知兩位閣下可否割愛轉售于我？”
老者的話語溫和，态度較之先前的怒火，如今則是如沐春風。
“大師您客氣了。”巫白霜看着老者的眼睛，語氣恭敬，“售賣談不上，我們可以無償轉讓一半給您。不過我們還有一件事相求，不知大師能否借一步說話？”
“……”老者的眉目閃過幾分詫異，他在今日之前并沒有見過這兩位年輕人，他們身上的氣息也并非自己所熟悉的，但是對方一副認出了自己的樣子，讓他不禁心生疑惑。
不過，在遭遇了先前那個糟心的夏家年輕人後，老者對于身前這名開口說話的修煉者頗有幾分好感，便微微點頭，“可，我們去隔間詳談。”
“幾位閣下這邊請，我們藥鋪三樓也是有隔間的。”安靜了許久的掌櫃在這時總算能回神過來，恭敬的加入了話題之中，為幾人的交談提供便利。
到了隔間之後，藥鋪掌櫃非常識趣的自己關上隔間的門出去。
在他走後，巫白霜保險起見 ，又在隔間中設下了一道天級巅峰隔音結界。
“天級巅峰，冰屬性靈力。你就是巫白霜吧？”親眼目睹了巫白霜的做法後，老者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正是在下，不知閣下是從何得知？”巫白霜有些詫異。他雖然是變異冰屬性靈力，但追溯整個雲夕大陸，別的冰屬性靈力天級巅峰修煉者，也未必沒有。
“我猜的。”老者端起茶幾上的茶盞來，悠悠的抿了一口，這才繼續往下說，“雲夕大陸的冰屬性修煉者的确不少，也有天級，但他們身上的缺陷症狀平平，唯獨你身上的寒毒，可是非同一般。”
“……”
聽到老者這番話語，巫白霜和褚炎對視一眼，後者比巫白霜本人還要急切一些，“大師此話怎講？您可有方法醫治寒毒？”
“談不上方法，只是當年聽過這個症狀後，我也研究了一番。不過我未曾親自把過脈，對于更加具體的情況也無從得知。”老者開口說完後，将目光看向了巫白霜，“你若不介意，我可以現在給你把脈。”
“羅微澤大師您請便。”巫白霜也不客氣，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聽到自己的名諱，老者眯起眼睛，也不多問緣由，卻是先給巫白霜把脈去了。他對着巫白霜兩人如何認出自己的好奇，遠遠沒有對寒毒之症的好奇來得多。
羅微澤身為十二星煉藥宗師，如果不是因為他常年待在盛雲學院不外出，聲名也不會在十二星煉器宗師莫九重之下。但聲名與他來說都是一些虛的，唯有醫術是他畢生所求。
疑難雜症越難，羅微澤便越有興趣。他沉得住性子，也會不斷鑽研，從而得到解決的辦法。
在巫白霜被檢查出天生缺陷是寒毒時，羅微澤便有所耳聞。一般尋常的變異屬性修煉者，症狀有經脈缺陷或者是先天本源上的缺陷。而本身是冰屬性，卻受到寒毒侵蝕的人，羅微澤也只聽過有巫白霜這麽一例。
寒毒也是冰寒之力，卻不能為修煉者所用，反而會侵蝕修煉者本身，着實是有些怪異。
一邊用自身靈力探查巫白霜體內的經脈，羅微澤一邊不由自主的皺起眉頭。
褚炎的目光則是一眨不眨的注視的這邊，怕錯過哪怕一瞬的關鍵時刻。
空氣沉寂了好一會兒，羅微澤才緩緩收回自己把脈的手，“寒毒蟄伏在你本源之中，每次催動靈力，寒毒會從本源中一起流轉出來，但經脈卻會遭受寒毒侵蝕。”
巫白霜點頭，“正是。”
“你先前都吃什麽藥？”羅微澤又問，随即想到了他們兩人之前買的千葉天香子和金絲南槐花，推測出來，“雖然千葉天香子和金絲南槐花有修補經脈、抑寒之效果，對你本身的實力也是一種損傷。”
“如若不抑制實力增長，我的寒毒就會全面爆發。”這也是為什麽巫白霜不會刻意去修煉的原因。他平日就算是吃飯喝水看話本，外界的靈氣也會自發流入他的本源之中，變成冰屬性靈力。
“确實是進退兩難。如果你的經脈可以承受寒毒的侵蝕呢？這樣寒毒爆發的時候，與你來說就是無害。”羅微澤說出了一個猜測。
巫白霜開口，“……這個方法，巫家先前也努力過一段時間，但是天地間沒有哪種護住經脈的天材地寶，可以抵禦寒毒的侵蝕。”
巫家的确是嘗試過很多種方法，請來的許許多多醫師從剛開始的躊躇滿志，到最後無奈嘆息。
“這的确是一個難題……”羅微澤嘀咕了一句，開始逐漸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寒毒這樣級別的冰屬性，除非有同樣等級的靈力屬性和它保持平衡，這樣用雙靈力修補的方法……雙靈力的話，火屬性靈力正好能克制冰屬性，它會比別的屬性靈力更容易達到勢均力敵的效果——”
“但是冰火不相容，這也是一個悖論。”羅微澤思索到最後，也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他暫時也想不到更好的解決方案，只能看着巫白霜之前喝過的藥做做改進，然後再慢慢找其他的方法。
巫白霜和褚炎不太懂藥理，但如果是說“冰火不相容”這件事。
巫白霜深吸一口氣，他從自己的空間戒指中将洛草沼澤裏得到的天材地寶拿了出來，“雖然不知道具體的藥理，但是羅大師您要是說冰火不相容的話，可以看看這個東西。”
“嗯？”羅微澤的眼中流露出詫異的神色來，他的目光落在巫白霜手中的玉盒上，等玉盒打開之後，存放在其中之物也展露在羅微澤的眼前。
“這是——”
“冰屬性和火屬性平衡的靈髓？！”
羅微澤睜大的眼睛，他研究過許多天材地寶，唯獨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奇特的造物。冰霜之中封存着火種，兩股靈力自成一脈的靈髓。
“這倒是讓我想起來，雲國皇室的修煉靈技，也是追求将兩種屬性平衡，但從未有冰火平衡的時候。你們是在什麽地方找到這個東西的？”
見羅微澤開口詢問，巫白霜并未隐瞞，他将洛草沼澤遇到的事情與羅微澤一并說了，包括遇到延城的莫九重大師，還有莫九重大師交給他們的信，也都轉交給了羅微澤。
“我就說秋獵日過去這麽久，還沒有見莫老頭回來，原來是因禍得福，用不到我這個醫師了。”羅微澤看到莫九重親筆信的時候，語氣頗有些不是滋味。
“莫九重大師也是很記挂大師您的。”巫白霜摸了摸鼻子，他見過的老者不多，但是想起在延城煉器師工會的時候，莫九重大師和段七徽大師互相拌嘴的樣子，倒也挺可愛的。
“他惦記我？不可能的。煉器師都是一副臭德行，只會惦記他們那口煉器的鼎，多一點就是煉器的靈火異火，再往下是煉器材料，煉器手法。其他皆是他們的身外物。”羅微澤對此頗有了解，“你切記，以後交朋友最好離煉器師遠一些。”
巫白霜：“……”
他不僅有一個煉器師朋友，他現在還有一個煉器師伴侶。
“也并非所有煉器師都會如此……”褚炎默默開口說了一句。
“那是你們太年輕了。”羅微澤嘀咕了一句，将信紙重新疊好收進自己的空間戒指裏，開始說起正事來，“不說那個臭老頭，我們來繼續談正事。”
“我方才在信中看到你們要去盛雲學院？這是為何？你們兩人的天賦和修為，就算是不進盛雲學院，今後晉升聖境也是綽綽有餘。”更不要說巫白霜已經是天級巅峰修煉者，離聖境就差一線，只要解決了寒毒，他也就能順理成章的突破。
“實不相瞞，我們原先打算，若是雲夕大陸不能解決白霜身體的寒毒，便借用極南之地的傳送陣去更高等級的大陸尋找方法。”褚炎沒有隐瞞他的目的。
“傳送陣……”羅微澤的臉上露出些許微妙的神情來，“那你們來的可真是不太湊巧，若是再早一些時日，也不會遇上麻煩事情。”
聽羅微澤這樣說，巫白霜和褚炎對視一眼，各自心底有了不太好的猜測，但也想知道緣由，“願聞其詳。”
“通往更高等級大陸的傳送陣的确在極南之地的雲海，但六年前，就被盛雲學院隐藏起來，只允許通過考核的人進入傳送陣之中。當時只是條件嚴格了一些，今年卻是不讓任何聖境以下的修煉者進入傳送陣了。”羅微澤向他們解釋。
“為什麽？”褚炎微微皺起眉頭，如果不能用傳送陣去高級大陸，他突破聖境後撕裂空間去高級大陸也是一樣。就是等他修煉到聖境的時間之內，巫白霜依舊要承擔寒毒帶來的風險，這是褚炎不想看到的。
“院長的态度不明朗，盛雲學院近來也不太平。即便在盛雲學院之中，也有各種亂七八糟的勢力在争鬥。方才你們看到的那名沒腦子的年輕人，是夏家的人。夏家隸屬七皇子，七皇子是雲國的下一任繼承人。除此之外還有五皇子，他們皇室在內鬥。而盛雲學院也不缺天之驕子，并非所有人都願意為皇室效命，各個勢力分居，亂的很。”
羅微澤說起這些事便覺得有些頭疼。
雖然盛雲學院內彙聚了雲夕大陸幾乎大多數的天之驕子，但是天之驕子之間的碰撞，可比沒腦子的人碰撞要更加複雜。
羅微澤說完了那些紛争後，又出聲叮囑了一句，“如果你們一定要進盛雲學院，我是建議你們低調行事，最好不要用你們如今的修為直接去參加盛雲學院的招生考核。”
如今巫白霜是天級巅峰，褚炎是天級高階，想不引起盛雲學院上層的注意都難，更不要說本來就錯綜複雜的學院勢力了。
“多謝羅大師提醒。”巫白霜點頭。
“這是隐匿氣息的靈藥，十二星的藥劑，只要你們兩人不動用靈力出手，就算是聖境強者親臨，他們也無從得知你們的真實實力。”羅微澤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了兩瓶靈藥，遞給了巫白霜。
這是他為數不多的得意之作，也是極其難煉制的十二星藥劑。如今也有适合它們的人了。
“羅大師，這兩瓶藥劑太貴重了。我們……”巫白霜喃喃，十二星藥劑和聖階法器一樣珍貴，完全不能用靈晶來衡量它們的價值。
“不必和我客氣，等你們晉升聖境後，自然少不了我的好處。”羅微澤擺擺手，“我還有許多稀缺的藥材沒有收藏過，你們到時候出去歷練，帶些回來給我就行了。”
“……”見羅微澤這樣說，巫白霜将藥劑收了下來，他們的确是缺了一份能夠保障自己不被盛雲學院那些聖境強者看穿的隐匿手段。“定然不會辜負羅大師所托。”
“那好，今日這個冰火靈髓，還有那個千葉天香子，我拿回去研究行嗎？”羅微澤滿意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當然可以，哦對了，說起來還有兩樣特殊的東西。羅大師可以過目看看。”巫白霜點頭時，又想起了之前在雲華酒樓遇到的迷藥，還有桃花樓地下室中小黃薅來的血紅色須須。
将這兩樣東西都拿出來後，羅大師的眼睛已經微微發亮。
這樣的目光，巫白霜和褚炎在莫九重大師說到煉器時也從他的眼中看到過。
“這個迷藥應該是迷失沙漠那邊的東西，不過那些藥師煉制這些東西可是相當的隐秘，一般人是拿不到貨源的。”羅微澤仔細分辨完了迷藥，又去分辨另外一個玉盒之中的血紅色須須，“咦？這個東西……我好像在哪本古籍之中見過，但我這榆木腦袋一時間竟是想不起來，我要回到盛雲學院後，好好查閱一下。隐約記得，這是一種禁術的融合物……大致是什麽，就不清楚了。”
巫白霜見羅微澤有些不舍的放下玉盒，連忙出聲道，“羅大師可以都将它們帶回去好好研究，我們也是意外所得。羅大師喜歡就好。”
“這兩樣我也可以帶走？”羅微澤的目光流露出驚喜。
“自然，羅大師也莫要和我們客氣。”褚炎亦是點下頭。他們收下了羅微澤的十二星藥劑，投桃報李，回饋兩個奇怪的東西還是他們賺了。
“那好，我也正想研究一下。”羅微澤一臉滿足。
三人又說了一些去盛雲學院的事情，巫白霜的寒毒可以到時候去盛雲學院讓羅微澤幫忙治療，而關于傳送陣的事，則要小心打探才行。
幾人相談甚歡，談話時，不知不覺天色已經暗淡了下來，等他們說完了話後，羅微澤與巫白霜兩人在藥鋪分別。
殘陽褪去，夜色降臨。
雲城交易中心處，金鑫拍賣行的拍賣會則是即将要開始。
“這邊，我們在這裏。”宗幕朝巫白霜和褚炎揮揮手，示意他和冥躍等人的方向。
“來了。”巫白霜和褚炎朝冥躍等人走過去。
“怎麽都在外面等着？不能進去嗎？”巫白霜有些疑惑。
“這場拍賣會有限制，據說只有拿到邀請函的貴客才能進。但拍賣會上有特別多好東西的消息不知怎麽在下午的時候就流傳開了，于是整個雲城的修煉者都很躁動，紛紛想進這場拍賣會。”宗幕對不遠處的拍賣會入口望而生畏。
如今拍賣行的四扇大門都打開了，負責接待客人的侍從侍女們面帶笑容的為這些客人們引路，同時也是為了篩選出來者有無邀請函。而負責雲城治安管理的執法隊也在門口邊上維持秩序，避免因為人多産生不必要的紛争。
“哇，怎麽會突然走露了消息？”巫白霜看着黑壓壓的人群朝拍賣會入口擠，語氣中帶上了驚嘆。“是什麽好東西？”
“聽說有高級靈技……”宗幕小小聲的說，然後防備的看了看周圍，示意巫白霜設一道隔音結界。
巫白霜照做。
随後，宗幕才流露出向往的神情，繼續說道，“那個靈技據說就算是聖境強者也想要得到，非常厲害的靈技，可以同時擴大兩種靈力的威力。”
“哦，但是一般修煉者也沒有兩種靈力吧？”巫白霜的興致不高，他在金鑫拍賣會給他的貨物清單上看到過這個靈技，感覺是專程為雲國皇室血脈的人打造的——
嗯？
巫白霜腦海中迅速閃過一個微妙的預感，但等他細想時，又一時間想不到了。
“唉，這不是有那個……那個嘛……”宗幕說着說着，臉已經開始不受控制的發紅。好在他出門的時候戴了面具，只能讓人看到一雙紅彤彤的耳朵。
褚炎沒聽懂，“哪個？”
“就是雙修，伴侶之間的默契很高，靈力交融後，也有組合靈技。所以兩種不同靈力的伴侶，這一次也頗為躁動。”冥躍在一旁嚴謹的回答完這個問題。
褚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