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主動與歐也妮打招呼的夫人,語氣裏有着居高臨下的施舍意味,看向歐也妮的目光探究比友善更多。泰伊古太太剛才沒有介紹這位夫人,可是她聽過這位的名字,湊到歐也妮耳邊快速輕語:

“蘇琳妮.德.隆格爾伯爵夫人。德.隆格爾伯爵正在王國駐德國大使館任職。”具體是什麽職位,泰伊古太太沒說,那就不是大使,對自己今後的公債生意幫助不會太大。

歐也妮據此向德.隆格爾伯爵夫人行了曲膝禮,面上的笑容帶着客氣的疏離:“很榮幸認識您,伯爵夫人,沒想到在這裏能碰到拉特倍裏埃家族的人。”

伯爵夫人對歐也妮的表現明顯不滿意:“怎麽,你的母親沒有向你提起過我嗎。也難怪,她得到了叔祖、伯父母的全部疼愛,哪裏還會想起巴黎的窮親戚。”

歐也妮的眼睛有些危險的眯了一下,定定的看着盛氣淩人的隆格爾伯爵夫人,誰給她的底氣,讓她覺得可以對自己用這種口氣說話呢?

她是給過自己恩惠,還是能幫助自己賺錢?

歐也妮不是沒看過華國重生或是穿越的小說,裏面的極品親戚什麽的,總會在小說的開頭出現。沒想到她都穿越到異國,還有人跳出來做極品親戚?!

越是極品,越容易衩打臉呀,伯爵夫人。

歐也妮被伯爵夫人說話的口氣給氣樂了,難道自己臉上寫着好欺負三個字?這一笑即有年輕女孩的純真,也有成年女子的不屑:“抱歉,母親的确沒有向我提起過您,夫人。”

她欣賞的看到伯爵夫人的臉黑了下去,就是不肯拿出社交的虛僞禮貌,承認是自己家人有過錯:“因為從我記事起,便沒有一位親人關心過母親過的怎麽樣。幾個月前母親去世,除了我的家人,也沒有人對她的離開表示哀悼。”

泰伊古太太發現已經有幾位夫人的目光向她們看來,還擔心歐也妮不給伯爵夫人面子,會讓人覺得她的教養有缺,聽到歐也妮這麽說,一下子就放心了。

伯爵夫人不應該指責葛朗臺太太的。哪怕泰伊古太太到索漠老宅的時間不長,也從拿農等人的嘴裏聽說過,太太與小姐算是在葛朗臺先生的威壓之下相依為命,指責小姐本人都好過指責葛朗臺太太。

看吧,伯爵夫人的臉色尴尬了吧?不過伯爵夫人就是伯爵夫人,很會轉移話題:“你母親去世了,怎麽沒有人通知我?”

歐也妮看傻子一樣看着隆格爾伯爵夫人:“夫人,我想我剛才已經說過了,從來沒有一位活着的親人,關心過我的母親,給她寫過一封信問侯她過的好不好。所以我們家的人,并不知道母親還有親人在世。”

聽清楚了沒,葛朗臺太太是得到了兩筆遺産,可是那兩個把貴族留給她的人都已經死了好些年了。活的親戚,不好意思,沒聽說過,無法通知。

“小姐,你太傲慢了。”隆格爾伯爵夫人站不上道德至高點,只好指責歐也妮的行為。

這算不算我和你講道理,你和我耍流氓?歐也妮大開眼界的看向泰伊古太太,眼角帶了些嘲笑,讓泰伊古太太恨死隆格爾伯爵夫人了:“歐也妮小姐現在和我住在一起,伯爵夫人覺得她冒犯了您嗎?”

面對泰伊古太太的問話,隆格爾伯爵夫人的回答就謹慎多了——全巴黎的人都知道泰伊古太太是跟着歐也妮一起回巴黎的,可是誰也說不清兩人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

現在德.泰伊古太太居然站出來給歐也妮背書,大大出乎了隆格爾伯爵夫人的預料,巴黎人見得最多的是為了利益的背叛,曾經被所有朋友抛棄過的德.泰伊古侯爵夫人,竟然不怕再被歐也妮這個外省鄉下姑娘再背叛一次嗎?

德.隆格爾伯爵夫人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泰伊古太太一次:“親愛的侯爵夫人,我想葛朗臺小姐雖然與您住在一起,可是她并不是您的責任。”

“您錯了,”泰伊古太太做為十二世紀就已經成為貴族家庭的成員,傲氣比所有肯出席紐沁根家舞會的新貴族都足:“您錯了。歐也妮小姐的确不是我的責任,她是我的雇主。”還是時不時就發一千法郎零花錢的那種。

不光隆格爾伯爵夫人,所有注意着這場談話的人都吃驚的看着德.泰伊古侯爵夫人,一位侯爵夫人,竟受雇于一個外省的鄉下丫頭,說出來不怕沒面子,反而神氣十足好象自己受雇于王後,這是怎麽回事?

等到大家露出吃驚的表情來,泰伊古太太才輕輕點了下頭,傲慢的向隆格爾伯爵夫人道了一聲失陪,帶着歐也妮坐的離她遠了些。

“太太,您完全不必說出來的。”歐也妮有些抱歉的對泰伊古太太說:“這會讓人質疑您的……”

泰伊古太太舉起左手,無名指上正有一顆四克拉的鑽石璀璨着,她一面欣賞着祖傳的鑽石,一面輕聲向歐也妮說:“哪怕我今天不說,明天他們也都會知道。小姐,你千萬別小看巴黎人的好奇心。”

名聲什麽的,從她當年離開巴黎那一刻起,已經離她遠去了,現在重拾起來的,不過是殘渣中最碎的幾塊,拼湊不出原來的形狀。

那還遮掩幹什麽?!尊嚴什麽的,哪有自己能保住祖傳的鑽石重要。

泰伊古太太從歐也妮處理鑽石的事情上,算是看明白了,自己這位學生追求利益的同時,是不會忘記幫助過她的人的。而泰伊古太太相信,自己幫助歐也妮更多,她送到自己房間裏的金幣也會更豐厚。

歐也妮兩個剛擺脫了隆格爾伯爵夫人坐好,馬上就有一位前幾天泰伊古太太剛拜訪過的夫人,來到她們身邊,熱情的向泰伊古太太張開雙臂:“親愛的,很高興看到你。”

泰伊古太太向歐也妮展示了什麽叫變臉,剛剛還對隆格爾伯爵夫人冷若冰霜的臉,熱情的笑開,皺紋一層一層都是得意:“梅娅拉,見到你太好了,這樣我們就不會無聊了。來,我給你介紹,歐也妮.葛朗臺小姐,我的學生,跟我來巴黎散散心。”

“小姐,這位是梅娅拉.德.塞斯伯爵夫人,她的宴會與舞會,全巴黎的人都想收到請帖。”

歐也妮聽完向伯爵夫人行了曲膝禮,發現伯爵夫人眼神裏雖然也有打量,對泰伊古太太是自己家庭教師的身份并不震驚。

看來泰伊古太太說的沒錯,巴黎人滿足的好奇心的速度,還真是讓人欽佩。

“我希望自己有這個榮幸,能夠在自己的宴會上招待你,美麗的歐也妮小姐。”塞斯伯爵夫人的态度,比隆格爾伯爵夫人親切多了,當面向歐也妮提出了邀請。

“不,親愛的伯爵夫人,”紐沁根夫婦端着酒杯走了過來,正聽到伯爵夫人對歐也妮發出邀請:“歐也妮小姐應該由我的夫人介紹給大家,畢竟最先接待歐也妮小姐的是我府上。”

別扭的德國口音,讓紐沁根的話裏帶着說不出的輕慢,塞斯伯爵夫人卻沒表現出絲毫受到冒犯的憤怒,而是向安奈特.德.紐沁根男爵夫人歡快的笑着說:“男爵先生可真維護您。”

男爵夫人的臉上飛快的掠過一絲尴尬,歐也妮覺得很有趣,她相信泰伊古太太一定也看到了,回去可以問問她是怎麽回事。

現在,她應該由男爵夫人帶着,認識一下來賓。安奈特的表情轉換的很快,微微向伯爵夫人舉了舉酒杯,笑容可掬的說:“您知道的,男爵先生一向不願意讓我放棄任何一次出風頭的機會。”

說完,不等伯爵夫人回答,便挽起歐也妮胳膊,向泰伊古太太輕快的讨情:“侯爵夫人,我要把美麗的歐也妮小姐介紹給所有希望認識她的人,您不介意吧?”

真是一位八面玲珑的妙人。

歐也妮想起原身看過的那封堂兄弟寫給這位妙人的信,臉上的笑意更深了,讓她看向泰伊古太太的目光,分外柔和:“太太,我先離開一會兒。”

泰伊古太太總覺得,自己學生的笑有些古怪,卻說不出古怪在什麽地方。知道歐也妮參加舞會的目的與所有年輕姑娘們都不一樣——她并不急于抓住一位公子哥做丈夫——自然點頭同意:“有男爵夫人在,你當然是安全的。”

紐沁根笑了起來:“您說的對侯爵夫人,年輕姑娘再沒有比跟我太太在一起更安全了。”

歐也妮幾乎笑場,心裏替堂兄弟與安奈特點了根蠟——這兩位真以為相互往來瞞過了所有人嗎,好象眼前的紐沁根先生就心知肚明呢。

哪怕見慣了巴黎名利場波光詭谲的安奈特,臉上也有一瞬間的不自然,挽着歐也妮的手臂緊了一緊。歐也妮輕輕抽一口氣,讓安奈特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邊走邊笑着向歐也妮解釋:“一個過于心直口快的丈夫,有時會是惡夢一般的存在。”

見歐也妮不解的看向自己,安奈特被她的直接打敗了,一位巴黎的姑娘聽到這樣的話,會當成自己沒聽到,可是這外省的鄉下姑娘,竟這樣直直的看向自己,還真讓人不得不接着解釋下去呢。

可是完全解釋不清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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