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卡茲番外

8月25號.加比索鐘樓.

明明天氣還很悶熱,靠在柱子邊的少年卻用粗布把自己包裹得只剩下一雙深邃的蔚藍色眼睛。他混在來來往往的西城人裏,小心翼翼地挪到上鐘樓的樓梯邊,避免和那些散發着麝香味的人撞在一起。

“要來一杯苦味茶嗎?只要兩元的紙幣。”茶鋪子的小夥子拍拍少年的肩膀,友好地和他搭話,“外城人?真是少見。喝點西城特殊的苦味茶吧,解渴的。”

“我是外城人。鐘樓的人有點多,想等一下再上去。”少年從上衣口袋取出兩張紙幣遞給小夥子,接過已經涼下來的苦味茶。他警惕地掃視了周圍的人一眼,背過身,這才敢拉下遮住嘴巴的粗布,仰起頭把茶全部倒進嘴裏。

“是哪座城市?”小夥子擦擦手,湊上來問。他在這裏幹了五年的活,還是第一次來自外城的人。

少年随手把嘴邊的水漬擦幹,重新把粗布圍上,用蔚藍色的眼睛盯着小夥子的臉,“東城,在東城的邊緣生活着。聽說這裏的鐘樓很漂亮,所以想來看看。”

“其實也只是一般的景致而已。到這裏的一般都是要結婚的情侶,因為這座鐘樓背後有個很感人的愛情故事……但是這個故事我也是很久以前才聽的,只記得一點點。”小夥子撓撓頭,露出憨憨的笑容,“不過是國都的一個貴族小姐和将軍的愛情故事,也不是特別有名。”

“我知道這個故事,父親……他有講給我聽過。”少年棕金色的發絲從粗布下散了出來,像是金絲散在了木質的桌面上,古樸的美感。

“您參過軍嗎?在斯吉卡的戰役?”小夥子一邊招呼着新到的客人,一邊和坐在鋪子裏的少年聊天。少年的表情微微一僵,手也不自覺地放在了腰間的佩刀上。

西城的人膚色都是石灰一樣的慘白,眼眶深陷,深金色的頭發和蔚藍或亮綠的眼睛。東城的居民則是東方人的臉型,黃色的皮膚和黑色的發絲,只有少數東城人是遷徙過去的西城人的孩子。

但是這個把自己包得像木乃伊一樣的少年明顯是西城人的樣貌,唯一像東城人的地方就是那偏黃的膚色,可他看得出來這個少年的膚色是因為常年上戰場才變成這樣的。

“沒有,我不喜歡戰争,我只是流浪歌手。”少年微微一笑,長到上卷的眼睫毛在眼皮下打上了一層陰影,高挺的鼻梁像是刀刻般的堅毅,“當士兵是個危險的活,我不會賭上我的生命去幹這種事情。再說了,我是要去結婚的。”

“結婚嗎?新娘很漂亮吧,您也非常英俊。”小夥子嘿嘿地笑着說,免費給少年倒了一杯茶作為認識的禮物。“我到時候也想找個漂亮的貴族小姐結婚,莉莉絲小姐可是我的夢中情人,只是我這一輩子可能都遇不到他。”

“挺漂亮的。我就不介紹他給你認識了,今天他會跟我一起爬上鐘樓,很浪漫吧。”少年得瑟地笑了兩聲,一邊從襯衣口袋裏掏出金色外殼的懷表,炫耀道,“他送給我的,我們兩個的照片放在裏面,只要把懷表貼在心口的位置,我就會覺得他和我在一起。”

小夥子來了興趣,也不管拉客人了,把門口的布簾拉上後,坐到椅子上問少年:“有那麽神?給我也來貼一下。”

“這是因為我很喜歡他,你用的話就沒有效果了。”少年挑挑眉毛,把懷表當成珍寶一樣緊緊地握在手裏。

“和自己的戀人一起爬上那座被人稱作‘百年同心’的鐘樓,還真是浪漫啊。不過您的戀人來了嗎?用不用出去看一下。”

少年搖搖頭,說:“我什麽出去,他就什麽時候到。”

“男人還是要先到約定好的地方的,讓女孩子等多不好。”小夥子拍拍桌子,不滿地說。能夠找到漂亮的姑娘多麽不容易,這個外城人居然還不珍惜。

“知道啦,我現在就出去找他。”少年吸吸鼻子,推開茶鋪的布簾,然後扭過身向小夥子豎了豎大姆指,大聲說,“加油啊,莉莉絲她還沒有喜歡的人,你可以的。”

等到小夥子沖到店門口時,少年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像一粒沙子落在了沙漠裏,在怎麽找也找不到了。

“什麽意思啊……說的就像認識莉莉絲小姐一樣。天哪,我還沒把這些茶賣完,母親回來一定要罵我了。”

站在鐘樓的最頂層,可以透過透明的窗玻璃看見西城的全部景色,圍繞街道種的樹木,連成了一個心的形狀。傳說只要和戀人一起來這裏許願,就可以永遠在一起。

少年揪下粗布面罩,把臉貼在被陽光烤得熱烘烘的窗玻璃上,興奮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伊煜,很漂亮吧。我問了很多人才找到這裏來,很不容易的。”少年眼波微動,幹澀的眼眶又紅了起來,但沒有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再等一天,再等一天。我就可以到達國都的教堂了,到那個時候,就會有神父站在我們身邊問我:‘你願意娶伊煜為妻,不管他發生什麽事情,都能和他站在一起,共同度過剩餘的時光嗎?我的答案,你早就知道的吧。”

鐘樓的頂層只站着他一個人,狹小的空間回蕩着他一個人的聲音,沒有人回答他。

但是他聽得到回答,他聽得到。

到那個時候,父親和母親會微笑着同意他的選擇,喀威站在他們身旁作伴郎,為他們遞上交換的戒指。他以前喜歡過的莉莉絲也會祝福他,他找到了一個值得一生去愛的人。

“還有啊,國都的老街上的小吃味道很好,我還有一點錢,可以買給你吃。”少年靠着牆坐在地上,從懷裏掏出已經掉了漆的八音盒,裏面的小人手中的劍不知道掉在哪裏了,只剩下它在那裏傻乎乎地揮着手。

他這一逃,就逃了三年。

喀威接管了他的職位,把獸族打得節節敗退,現在人族已經占據了大部分地盤了。過不了多久,那些有智慧的會說話的野獸,就會重新淪為人族的寵物。

被觀賞,被嘲諷,被逗弄。獸族的地位不可能和人族平等。

所以母親從喀威口中知道他因為一個獸族而抛下軍隊逃跑後,氣得都暈了過去。

“不過沒有關系,我會讓他們都接受你的。”卡茲單膝跪在八音盒前,臉上露出莊重而幸福的神情。他可以聽到伊煜的回話,也知道伊煜就站在自己的身邊。

鐘樓下忽然傳來馬鳴的聲音,還有士兵驅趕平民的罵聲。卡茲把臉圍得更嚴實了點,小心翼翼地将八音盒裝進自己的口袋裏,倚在門框邊,等着喀威的到來。

他想試着求求喀威,他還沒有把伊煜帶到國都的教堂,還沒有走過那條紅地毯。

“其實那家夥早就想要将軍的位置了吧?只是需要個契機而已。現在這個樣子的我,真的是連點尊嚴都沒有。”卡茲垂着頭自言自語,順從地把手擡起來讓上來的士兵系上繩子。

樓梯口站着的喀威,穿着原先卡茲的那套銀铠甲,暗金色的眼眸裏藏着諷刺的笑意,“您要是想要回兵權,現在就可以還給您。但是您執意要逃的話,我也沒有辦法了。”

“所以呢?”卡茲有點後悔沒用腰間的佩劍把喀威捅死。

“那個獸族的屍體在戰馬的踐踏下只剩下一堆碎末,您……”

卡茲擡起來,惡狠狠地瞪了喀威一眼,繼而又垂下頭,聲音低沉,“然後?”

“絞刑。您父親親自下的令。”喀威微笑着盯着卡茲的眼睛,有些失望,那裏面已經沒有燃燒着的火焰了,他也就沒有再跟随卡茲的理由。

[其他事情也沒多大關系了,他們兩個,會一直在一起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星期有點事,咱們下星期五再見了麽麽噠!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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