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祝周洋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也能喝到班長請的奶茶。
他盯着手裏捧着的方才親眼見證了奶茶店老板從取杯到印封全過程的奶茶,憋了半天才憋出這麽一句,“……班長不會是買通了奶茶店的老板給我們在裏面下毒了吧?”
“……”
從剛才開始,祝周洋就陷入了此番懷疑人生懷疑自我的魔怔狀态,鐘洵有些擔心自己接話了反而會造成适得其反的狀态,便索性緘默不語。
他咬了咬吸管,垂眸望了望貼在透明杯子上的标簽。
奶綠,三分甜。
這是上次傅時衍的經紀人帶到醫院的奶茶口味,鐘洵個人似乎還挺喜歡這個味道的。
“可以打擾一下嗎?”
剛吸到了一口珍珠,眼角就擱起了一片陰影,鐘洵擡起了頭,駱清源微微地向他點頭示意。
鐘洵瞥了一眼身旁的祝周洋,見他還處在我是誰我在哪的恍惚狀态,便輕輕地對着駱清源點了點頭,算作回應。
兩人把談話地點選在了不遠處的林蔭小道上,從這個角度可以将前方在坂坡上歡樂吸着奶茶的衆人悉數收入眼底。
駱清源不鹹不淡地開口表過了态,“今天的事,謝謝你。”
“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鐘洵晃了晃端着的奶茶,配料在杯底晃動作響,“人情的話,你不是已經還過了嗎?”
駱清源淡淡地笑了笑,似乎是對他的話不可置否,繼而篤定地說道,“我會記下的。”
看他執意要如此,鐘洵也不好再說什麽,倘若把他們倆的情況調換一下,就算是對方明确地說了不用,自己大概也會和駱清源現在的态度一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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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幾分熱氣的微風卷攜着遠處大型卡車進進出出奏響的鳴笛喇叭聲拂了過來,鐘洵下意識地擡起了頭循着聲源處望去,那些囤載着貨物的卡車一層層地通過,似乎是向着行知樓的方向開過去了。
……行,行知樓。
鐘洵此刻才突然想起來,他差點将其完全抛到腦後遺忘掉的事情。
——副班長,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不知道為何,明明那人此刻并不在自己的面前,可是他的聲音卻切切實實地響在了耳際。
“抱歉,我突然想起來一點急事。”
已經見底的奶茶優雅地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抛物線,穩穩當當地被他投進了垃圾桶之中,鐘洵抱歉地對着駱清源颔了颔首,瞥了一眼在坂坡道快樂吸奶茶的衆人,輕聲囑咐道,“麻煩你到時候幫我跟他們說一聲。”
駱清源了然地答允。
一路繞道來所謂行知樓所處的區域,在一樓全副武裝巡視的保安在聽全鐘洵的來意之後,面露難色。
他指了指身後忙碌地抱着各種道具進進出出的搬家工人,“抱歉啊小同學,你也看到了,這棟樓被要在這裏拍戲的劇組給承包了,不讓一般學生進去了。”
……
鐘洵當然不會認為是傅時衍不知道實際情況而弄錯了千叮咛萬囑咐跟自己再三确認過的地址,但是卻又想不太明白為什麽傅時衍明知道施工封閉的事還卻偏偏要讓他在這個時間前來。
鐘洵隐隐地壓下心裏蔓延上來的不安感,清了清嗓子,簡明扼要地闡述道,“是傅時衍讓我來這裏的。”
“啥?”
“傅時衍?”
大概是見慣了學校裏為他瘋狂撞大牆的粉絲假借各種各樣的理由來接近拍戲的場所以來接近傅時衍,保安大叔逐漸變得有些不太耐煩,“小同學,我不反對你們追星,但是至少也得有個限度吧,你們畢竟還是學生,學業課業最為要緊,我家也有個跟你們年齡相仿的……”
“傅時衍真的沒有跟您提過這件事嗎? ”
鐘洵禮貌/性/聽完他絮絮叨叨喋喋不休的人生念叨教育,繼而認真地在後面還補充了一句,“我叫鐘洵。”
“鐘,鐘洵?”
經他再三的提醒,保安大叔似乎是隐隐約約地想了什麽,他猛然地拍了拍腦袋,如夢初醒地說道,“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他前兩天好像的确特意來值班室跟我們說過了一聲。”
“不過,你真的是鐘洵嗎?”
保安大叔宛如x線一般極具穿透力的視線上上下下來來回回把鐘洵的全身掃了個遍。
“我跟他是同班的同學。”
鐘洵從校服的上衣口袋裏掏出原主的學生證遞了過去,“如果您還不相信的話,我可以現在就個電話給他向您證明。”
保安确認了鐘洵證件的有效性,領着他繞到未被拉起來的另一條小徑上,用鑰匙給他打開了鎖,“小同學不好意思啊,我們也只只是怕無關群衆混入進來,不得不謹慎一點檢查而已。”
“我知道了。”
鐘洵表示了解地點了點頭。
大廳上零零散散地鋪着各種各樣裝修工具,行進于其間的多半是穿着工裝服的裝修工人,一身校服的鐘洵倒顯得有些和這裏格格不入。
他小心翼翼地避開路上零零散散放置着的小道具,繞過一層又一層的路障,終于抵達到了音樂教室。
看起來它反倒是像是這棟樓裏最先布置裝飾好的房間一樣,沒上鎖的門把上似是刻意地做過了些許陳舊斑駁的鏽斑。
鐘洵伸手搭上門鎖,稍稍地用了些力,旋開了那扇門。
空曠而又安靜的音樂教室,細膩得幾乎都能在從透明的玻璃窗外投/射/進來的明亮光暈之下捕捉到空氣中細小塵埃的影子,教室的正中央處放着一架看起來極為老舊的鋼琴。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湊巧地和記憶裏的場景高度重合了起來。
內心深處最隐秘的地方被觸動,鐘洵情不自禁地挪動了腳步,他的手指輕輕地落在那架鋼琴的蓋子上,觸及到一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冰涼觸感。
實在是讓人懷念。
琴蓋緩緩地開啓,黑白色的琴鍵因為上了年頭的緣故有些微微泛着黃色,透着一股質樸的味道。
熟悉的清脆琴音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從指尖流動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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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你給我推薦的接替演員,是你們學校的學生?”
徐弋望着眼前一中校門門口矗立着的标志/性/的等身大石碑,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他萬萬沒想到傅時衍主動向他推薦的熟人,居然是自己學校的同學。
“你知道你這是在幹嘛嗎?這也……也太胡鬧了。”
雖然四舍五入下來他幾乎就是看着傅時衍長大的,但徐弋還是有些摸不太清他的脾/性/。
“這個角色本來就是少年時期的學生,演技青澀一點反而符合角色本身的人設。”
傅時衍從善如流地闡述着自己早已準備好的應對回答,聽上去倒是滴水不漏。
“問題根本不在這裏。”
徐弋覺得有些頭疼。
徐弋在簡姝剛出道的時候就一眼相中了她作為自己處女作電影的女主角,沒想到電影一炮而紅,簡姝成為了炙手可熱的一線女演員,自己也因為這部作品從籍籍無名的小導演變成了圈裏人人都尊稱一聲的徐導,兩個人在之後也合作過不少的作品,幾乎把圈內能拿到的獎項全都依次拿了個大滿貫。在簡姝退出娛樂圈息影之後,傅時衍也可以說是他一手帶出來的,他那不遜色于簡姝的靈氣和演技徐弋也都看在眼裏,所以在自己籌備着要參加來年文藝電影評選的傳記電影的第一時間就找到了傅時衍來參演少年時期的主角。
“姑且先不論演技,人家又不走藝考這條道路,到時候要是真的進組了學習成績跟不上怎麽辦?你幫人家負責嗎?”
“沒關系,他是年級第二,學習方面是不會有問題的。”
傅時衍振振有辭地回答道,“比起關心他,徐導你不如關心關心我的文化課成績。”
“……”
“你自己非要放着好好的藝考道路不走去擠高考,怪誰?”
一提起這個話題,徐弋恨鐵不成鋼的心情怕是比起謝嘉寧來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反正來都來了嘛,看看也沒有什麽損失,倘若最後真的不行,就當作是提前過來考察一下拍攝地點。”
明明是他自己為了轉移上個話題而帶出的話題,傅時衍卻又明顯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面深究,輕描淡寫地将其一筆帶過。
他的話聽上去似乎有那麽幾分道理,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裏,不如順道再就去看看,更何況傅時衍出道了這麽多年,徐弋還從未聽過他如此誇贊推薦過和他同年齡的人。
“……我真是服了你了。”
徐弋無比頭疼地伸手按了按太陽穴,“我醜話先說在前頭,要是真的不行,我是不會同意的。”
“知道了。”
傅時衍無比乖巧地點了點頭,“我還不了解徐導你的選人要求嗎?”
兩人說話的間隙,已然順暢無阻地來到了行知樓的樓下,傅時衍狀似無心地詢問了盡職盡責站崗的保安,“有人來過這裏嗎?”
保安正在腰間的鑰匙串上數着相應的鑰匙,聽見他的話,立刻點了點頭作出回應,“有有有,我記得,是叫鐘洵吧?”
“沒錯的,麻煩你了。”
傅時衍眉間漾起一層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喜色,“他好像已經到了。”
剛剛才踏上臺階,還未走近音樂教室,一陣悅耳的鋼琴聲傳了過來,徐弋雖然是編導專業出身,但他輔修過古典音樂的學位,在音樂方面頗有一番造詣,聽得出演奏者較高的水準。
“琴彈得不錯。”
“這難道就是你的那個同學嗎?”
徐弋刻意地壓低了聲音,本以為這是他們倆早已商量籌劃好的安排,卻沒想到一旁的傅時衍也是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仿佛也是今天第一次才知道。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放輕了腳步,生怕驚擾了正在彈奏鋼琴曲的人,音樂教室的門并沒有完全嚴絲合縫地關上,吱呀地敞開了一條細縫。
穿着藍白色校服的少年安靜地端坐在那架特意挑選過的老舊鋼琴前,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黑白兩色的琴鍵上靈巧地躍動着,他好看的側臉被蜜色光暈染上一層極致溫柔的顏色,出塵而又澄澈。
即便是有着傅時衍打着包票的推薦,但徐弋心中也是沒有報大多期望的,他原本打算只是看一眼就走,之後再去聯系簡姝,讓她給自己推薦幾個後輩演員,然而他沒想到在實際見到真人之後自己居然真香了,期望值遠遠超出了本來的預定想象。
抛下那些所謂的客觀因素,僅僅只是憑借着這位少年獨有的這份氣質,就足以讓徐弋忽略所有的其他直接為他敲定下這個角色。
絕對是個好苗子。
“就是你了!”
一曲終落,徐弋看起來甚至要比一旁的傅時衍還要激動。
大概是彈得太投入的緣故,鐘洵根本都沒有注意到悄悄靠過來的兩個人,直到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徐弋興/奮的聲音在整間不大的教室裏回響了起來,他才意識到有人進來了。
“你,你來了?”
鐘洵沒想到自己情不自禁的臨時起意會被傅時衍給看見,他推開身下的鋼琴椅站起了身,有些不太自然地伸手理了理校服的領口,沉靜地等着他開口,“這位是?”
“我是徐弋,你就是阿衍推薦那個同學嗎?”
徐弋直接略過了傅時衍,開門見山地自我介紹道,本以為對面的少年在聽見自己的話之後會興奮到在原地蹦起來,然而在瞥見對面少年顯得有些茫然的表情之後,徐弋心裏緩緩地升起一個問號。
鐘洵這邊的情況也沒有比徐弋好到哪裏去,他皺了皺眉,從自己的記憶存儲庫裏搜尋到徐弋這個名字。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徐弋應該算是在原書中傅時衍一路披荊斬棘的升級之路上類似于人生導師之類的角色。
作為拍攝片場的音樂教室。
導演徐弋。
方才的那句“就是你了”
将上述三個看似毫無關聯的線索串聯拼湊在一起,鐘洵突然瞬間就明白了傅時衍真正的意圖。
作者有話要說: 我飛來遼,還剩四千多字但我覺得按照我的手速肯定寫不完了嘤嘤嘤QAQ我先努力試試康
哎,之前明明埋過暗線伏筆但都沒有人猜到我好難過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