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母親

金姐拿着口紅刷朝葉竹漪的唇貼近。

“等等!”秦至臻腦海裏突然閃過櫻桃小嘴周圍起小疙瘩的畫面, 幾乎是下意識的行為,她在口紅刷将要碰上葉竹漪的唇時伸手抓住了金姐的手腕。

葉竹漪眼皮一跳。

金姐很懵,心想這口紅還能不能塗了。

顯然是不能塗了。

“你是不是對芒果過敏?”秦至臻拉離金姐的手後就松開了手,轉而緊緊盯着葉竹漪問道。

秦至臻在觀察葉竹漪的表情。葉竹漪對芒果過敏是她腦子裏突然冒出來的認知, 雖然沒來由, 但她知道一定是這樣。

“狗鼻子”葉竹漪明明聞到了, 明明都躲開了, 為什麽現在又讓金姐塗?

葉竹漪眼睫輕輕一顫, 垂落了下去, 她避開了秦至臻的視線,沒回答這個問題。

秦至臻視線下滑,落在葉竹漪攥緊衣裙的手上,眉頭攏緊, 立刻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葉竹漪是真的過敏,而且知道口紅有問題, 也是真的故意讓金姐塗口紅。她忽然又看不懂葉竹漪了。

“芒果?”金姐更懵了。

秦至臻将手中的口紅遞給了金姐。

“口紅有問題?”金姐半信半疑地轉出膏體仔細嗅了嗅,不是很明顯, 但是真的有芒果味, 就好像口紅用芒果的汁液泡過一樣。

金姐突然想到之前覺得口紅膏體變多了, 驚道:“被人換了!我說怎麽總覺得怪怪的。”她驚疑不定地看着葉竹漪。

“你對芒果過敏?!”

說話的卻不是金姐。那道聲音很溫柔,語氣裏的不可置信讓聲調變得有些尖銳。衆人不由得順着聲源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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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跟着周雯進來的女演員, 剛剛沒敢多打量的人趁機多看了看女演員, 保養得極好, 皮膚瑩白細膩, 去演葉竹漪姐姐大概都不違和。

葉竹漪看着女演員身上那抹刺眼的黃色蹙了蹙眉,眼底湧上的自嘲、失望交織着湮沒了疑惑訝異。

“我……就是關心關心。”女演員在衆人望過來的一瞬間,将視線從葉竹漪身上移開, 沒有人注意她在看葉竹漪時眸裏湧動的關切,她撩了下頭發,有些多餘地解釋,“我小女兒很喜歡她的。”

葉竹漪的肩線在女演員說“小女兒”一詞時很輕地顫抖了一下,她笑了一聲,低輕到幾不可聞,唇邊的弧度上揚又垂下,轉瞬即逝,她沒有感情地說:“是啊,我對芒果過敏。”

若不是離得很近,秦至臻大概也會如旁人一樣,根本察覺不到葉竹漪說這句話時聲音都在顫,她仿佛看見葉竹漪這具皮囊下的靈魂猛地掙紮了下。

葉竹漪的聲音像爪子一般狠抓了一把秦至臻的心髒,聽得她疼,心疼。

一衆人做出“原來如此”的表情,不再盯着女演員看了。

“什麽情況?”周雯擠開圍成一圈的造型師助理們,湊上前來關心地問道,“什麽芒果過敏?哪兒來的芒果?”

“口紅被人換過了,應該是沾了芒果汁液,葉老師對芒果過敏。”金姐很愧疚,“我差點就給葉老師塗了,幸好秦老師攔着。這要是過敏了,戲還怎麽拍?過敏可大可小,葉老師萬一有……”

金姐連忙打住話頭,“呸呸呸”地說,“我這壞嘴,還好沒事,還好沒事。”

秦至臻眉梢微微一挑,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葉竹漪。

“對不起啊金姐。”葉竹漪語氣比金姐更愧疚,“我本來是聞到了點味道,但見周阿姨過來,一打岔我就給忘了這事了。”

“哎呀,你也真是,這事你都能忘。”金姐嗔道,“還好有秦老師。”

葉竹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擡眸看着秦至臻說:“謝謝。”

表現很自然,秦至臻眸光沉了沉,在心裏說,演的挺好。

金姐看着手中的口紅心有餘悸,“也不知道是誰換的。”她掃了眼小助理們,都是合作多年的團隊成員了,彼此都知根知底的,而且化妝師在化妝品下手去害同行的話,被發現了哪還有人敢用。不可能是他們,那會是誰呢?

“我們之前都出去了,化妝室裏沒人,是不是那時候有人來換的?”有人提醒道。

葉竹漪做出突然想到的樣子說:“我回來的時候看到有人跑過走廊,沒看清人,只看到了黃色的裙擺。”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到了女演員身上,她穿的正是黃色裙子。

空氣都凝固了,氣氛很微妙。

周雯替女演員解圍道:“我和田老師一直在一起,而且她也不知道小竹子芒果過敏不是。”

一衆人反應過來了,連連點頭,收回了視線。

隐在人群中的小喬突然想到了什麽,猛地皺起了眉頭,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收握起來。

“怎麽老有人不好好拍戲,搞這些烏七八糟的事。”周雯眉頭皺的很緊,她看不上娛樂圈裏這些為了上位就害人的腌臜事,啐了一口,拿過金姐手中的口紅,“我去給老路好好說道說道,可不能讓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好湯。”

秦至臻沉默不語地倚着化妝臺站着,不動聲色地觀察葉竹漪的動作和神情,間歇性地也會看看跟着周雯一并進來的女演員。

她心裏有了兩個推論——葉竹漪已經知道是誰對口紅動了手腳,出演沈母的女演員和葉竹漪是認識的。

金姐換了個口紅給葉竹漪塗,整個妝造算是做完了,只差換衣服了。

周雯這才給女演員和葉竹漪互相介紹說:“這是出演沈蔓青一角的新生代演員葉竹漪,小丫頭靈氣着呢,老路還說她和你一樣是天賦型的。”說完,周雯又對葉竹漪說,“這是出演你在劇中母親的田老師,姓田名婷。以前啊和路導一起拍過不少戲的。”

田婷露出溫婉的笑容,她的目光落在葉竹漪的臉上,眸裏的光漾了漾,“你好。”

很客氣。

葉竹漪錯開田婷的目光扯了扯嘴角,伸出了手,“田老師好。”

禮貌又疏離。

田婷微微一愣,臉上的笑一瞬間變得有些悵惘,她也伸出手握住了葉竹漪的,目光定定地看着葉竹漪的手。

葉竹漪的視線掃過田婷無名指上的鉑金戒指。

兩手相握,沒有多停留,葉竹漪很快就松開了手,田婷蜷縮了下手指才收回去。

周雯招呼她們各自把衣服換上。田婷跟在周雯身後走出了化妝室。葉竹漪盯着田婷的背影,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直到眼睛瞪得有點發酸,直到秦至臻站到了身側問她:“不去換衣服麽?”

葉竹漪眨了眨酸澀的眼,低聲道,“換的。”

她側過頭看了眼秦至臻,眼底紅紅的,琉璃珠般的琥珀瞳仁蒙上一層淺淺的霧。秦至臻心猛然一緊,想問的話倏然就哽在了喉間,問不出口。

葉竹漪別開眼,去了隔壁換衣間。

秦至臻遲疑了一會兒才走出化妝室,身後有人竊竊的交談聲在秦至臻出門前傳入了她的耳內。

“田婷?不就是嫁給鑽石大亨的那個嘛?長得真好,都看不出來是兩孩子的媽。”

“我之前看八卦說她是母憑子貴、小三上位。她老公可花了,現在還有小四小五呢。”

“有就有呗,反正她現在是坐穩正房,除了愛情什麽都有。”

片場裏劇組的工作人員有條不紊地來往忙碌着,人群穿梭而過,葉竹漪一眼就看見了在和飾演奶奶的演員交流着的田婷。

田婷一身鴉青色的旗袍勾勒出姣好的身段,看得出來,不僅是那張臉保養得好,她對自己的身材也維持得很好。

她是蹲在老演員身邊的,微側着頭,做出側耳傾聽狀。姿态放的很低,乍一看真是一副母慈女孝的好圖。

田婷露在空氣中的耳朵上戴着藍寶石耳環,折射出來的光刺得葉竹漪眼睛發澀。

葉竹漪走過去時田婷才站起身,許是蹲大久了,剛站起來時身形晃了晃,葉竹漪垂在身側的手擡起。

田婷眸光一亮,身旁的助理及時扶住了她,葉竹漪只是擡手撩了下頭發,田婷眼裏的光又暗淡了下去,她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喚:“一一。”

葉竹漪手指微微一動,置若罔聞。

趁着副導安排燈替走位,路不平走了過來給三人講戲,她也是剛見到田婷,講戲之前便寒暄了一番:“真沒想到你會主動找我,幫我解了燃眉之急,感謝感謝。”

葉竹漪擡了擡眼皮,瞄了眼田婷。

“是我要感謝你給我個機會再演戲。”田婷笑道,“我好久沒演了,還要你多擔待了。”

路不平挑了挑眉,不以為然:“天賦型選手,別大謙虛。來言歸正傳,我給你們理一下戲。”

這段戲是沈蔓青的回憶,回憶中母親半逼迫她做舞女養家,很壓抑,路不平更希望三人能代入情感一氣呵成演繹出來,所以她沒有說怎麽去演只是大概分析了人物的心理。

三人聽得很認真,路不平也不知道她們能不能體會,說道:“先來一遍。”

路不平比了一個手勢。工作人員以及演員各就各位,路不平走到監視器前,看了眼旁側的人笑道:“你沒回酒店?”

秦至臻聳肩:“來看看。”

“看吧。”路不平說完對場記使了個眼色。

場記打了板。

昏昏黃黃的燈光灑落在屋裏,添了幾分悶熱感。銅鍋底下支着爐子,火舌舔着鍋底,鍋裏的藥汨汨沸煮着,袅袅白霧熱氣從鍋蓋的小孔裏鑽出。

屋裏三個人三處地,葉竹漪坐在爐旁的小木凳上看藥,老大大躺在床上時不時悶咳兩聲,田婷坐在桌邊穿針引線繡着荷包。

“奶奶的藥快沒了吧?”田婷嘆了口氣問。

炭火“哔啵”了一聲,葉竹漪答道:“還夠一天。”

田婷放下了手中的繡繃,取下了耳朵上那一對耳環,“明兒把我這些都賣了吧,還有你那些。”

葉竹漪扭過頭去看了眼,眸光微微一動,她眼裏一絲不情願在老大大猛烈的咳喘聲中斂下,低聲說,“知道了。”

“藥好了麽?”田婷扶着老大大坐起身,手輕柔地撫拍着老大大的背幫她順氣。

“好了。”葉竹漪伸手去握銅爐的把手,被燙得驚呼了一聲,猛地縮回了手。

鏡頭怼近,葉竹漪攤開手看了眼,掌心通紅。

“怎麽了?”田婷關切地問,她拿過兩個枕頭給老大大靠着,朝葉竹漪走過去,“拿布裹着啊,也不知道你這麽多年的書讀了什麽。”

田婷拿來一塊布裹着把手,滗了一碗藥出來,她将銅鍋放下囑咐沈蔓青:“把火滅了吧。”

田婷端着藥到老大大身邊,一勺一勺喂給老大大喝,又問道:“找到工作了麽?再沒個工作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還沒。”葉竹漪滅了火,轉身走到水池邊,将手泡在盆裏冷水裏,她聲音就像那一盆水無波無瀾的,“人家不敢要。”

沈蔓青讀過書有學識,工作本不是很難找,但有害她們一家家破人亡的小人在上頭壓着,沈蔓青總是處處碰壁。

田婷喂完老大大藥,又扶着老大大躺下。她将空碗放在桌上,躊躇片刻,支吾道:“聽說金麗在召舞女,你不是學過舞麽,要不,去……試試吧。”

“你要我去做舞女?”葉竹漪轉過身,她的手從盆裏拿出來,帶起水花四濺,在這炎熱的夏日,落在肌膚上是刺骨的寒。

“我是你女兒啊,你居然要我做舞女。”

田婷看清了葉竹漪眼裏的情緒,交纏在一起的是化不開的失望和濃稠的苦楚。

一如當年,還沒有長大的葉竹漪在她面前倔強地站着,忍哭忍到雙眼發紅,硬是不肯掉下一滴淚,顫聲對她說“我是你女兒啊,你要把我送給別人麽。”

昏黃的燈光閃爍了一下,仿佛這一瞬間,現在的場景與十年前的場景重合了。

田婷身體輕顫了一下,她頹然地坐在桌邊的椅子上,喉嚨發澀,好不容易擠出一句,“我也是沒辦法。”

我也是沒辦法。

六個字鑽進耳中,似六把鈍刀在心口處一刀一刀剜開血淋淋的傷口,回憶順着血液滲透出來。

當時田婷也是這麽說的。那時候葉竹漪不懂,為什麽沒辦法,為什麽要将她送給養母,為什麽要讓她出國。

為什麽在她拒絕,在她說要去找秦至臻的時候,要對她說,“秦至臻回秦家了她不會再回來了,她不記得你了。”生生撕開她的希望。

後來她懂了。

田婷要嫁人了,不能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存在。

她于田婷而言不是女兒是累贅。

所以從一開始,她就不姓田,姓的是葉,她曾疑惑過很多次,後來她終于醒悟過來,葉的口十一直是拆開的,就如她和田婷之間的母女關系。

她曾日日夜夜盼着母親回來,盼來卻的是母親不要她了。

葉竹漪眼睛酸的厲害,眼眶陡然間就紅了一片,她死死咬着下唇,咬到唇沒了血色,倔強地別開臉沒有落下一地淚來。

田婷看見了,心被紮了一下,細細密密地疼痛蔓延開。她肩膀下塌,佝偻着背,猶如被抽去了大半的力氣,一下子就蒼老了許多。

老大大躺在床上,撐着身體,顫顫巍巍地說:“別……別讓囡囡……做……做舞女。”

葉竹漪身體猛地一顫,她紅着眼看定定地向床上的人,在模糊的視線裏,恍惚中看見了十年前的外婆。

外婆總是不記事的,可離別的那一天,她說“一一,別走。外婆記得了,外婆不忘事了,你別走。”

葉竹漪垂下了頭,鏡頭裏她燙傷的手收握得越來越緊,地面上有水漬洇開,又被蒸幹。她舔了舔唇,嘗到了一絲鹹澀,苦進嘴裏,痛進心裏。

田婷閉了閉眼,半阖的眼眸上眼睫顫了顫,她在擡眼時,眸裏盈盈滿是淚水,她看着葉竹漪,柔和的眼神裏揉着心疼、無奈和悲痛。

眼眶盛不住淚,田婷擡手一把抹開,吸了吸鼻子。

屋裏的光是暖的,氛圍是壓抑又靜默的。

燈又閃爍了一下。

田婷胡亂抹着臉上的淚,深吸了一口氣,緩了緩情緒,哽咽道:“你奶奶的咳喘病需要藥,我們也要吃飯,做什麽都需要錢,舞女賺的錢多,但凡我有點辦法,哪裏舍得讓你做那行當。”她指着自己,面部肌肉都在顫抖,“我如果可以,我寧願是自己去!”

“如果不是你父親!”她眼淚落得更多了,眼裏的悲涼漫開,“何至于此。”

葉竹漪眼眸沉沉地盯着田婷看。

是啊,如果不是那個男人,何至于此,生了她這麽個累贅。

老大大情緒激動,咳喘得更厲害了,像是五髒六腑都要咳出來,她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只是猛烈地咳着,伸着枯瘦的手遙遙指着葉竹漪,斷斷續續地喚:“囡囡……囡囡……”

“就當媽媽求你了!”田婷擡起臉來,滿是淚痕。

她說話的力氣都沒了,輕飄飄的,卻震得葉竹漪心中的傷口越扯越大。

田婷是坐着的,葉竹漪卻透過她看見了十年前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扯着白天買給她的新裙子,聲嘶力竭,泣不成聲地說“這是媽媽的出路,媽媽大苦了,你心疼心疼媽媽好不好?媽媽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媽媽求你了,一一,你聽話好不好。”

可是誰來心疼她呢。

陌生的國度,陌生的家庭,周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誰來心疼她呢。

老大大有氣無力的咳聲在屋裏回蕩着,每一下都在葉竹漪豁開的傷上撒鹽,葉竹漪麻木到已經感覺不到疼,只覺得空氣變稀薄了,她喘不過氣。

一聲輕笑隐在咳聲中,不那麽明顯,也沒有低不可聞。

副導聽見後看向了路不平,以為她會說“cut”,可路不平緊緊盯着監視器,沒有要卡的意思。

路不平察覺到了副導的視線,她掃了副導一眼示意副導繼續看。

葉竹漪轉過了身,低垂着頭看着盆裏的水倒映出自己的臉,她唇角的笑意比哭還悲,充滿了諷刺的意味。

“母親。”她喉嚨像被灼過似的,聲音啞的厲害。

這兩個稀疏平常的字眼,平日裏常常會挂在嘴邊的字眼,再出口時卻是疏離得像在喚陌生人。

眼角滑過一滴落在盆裏,蕩開一圈一圈的漣漪,葉竹漪手伸進盆裏,低垂下瑩白的脖頸,她将水澆在臉上。

水聲嘩嘩的,田婷擡起眼,想看又不敢看,極為緩慢地看向葉竹漪的背影,她的唇嗫嚅了兩下,喉嚨滾了滾,欲言又止。

葉竹漪擡起頭,手撐在洗手池的邊緣上,鏡頭拉近,她臉上濕漉漉的,眼睫上沾着水珠,分不清是淚還是水,精致的妝容變得斑駁不堪,她眉毛是下耷的,唇角是上揚的。

笑比哭還難看。

她說:“我知道了。”

她說:“我明天就去。”

像十年前,她躲在房間裏哭了很久,出來時雙眼幹澀,已經沒了淚,她對門外的田婷說:“我明天就去新媽媽家。”

語調平穩的像盆裏歸于平靜的水。

田婷想起了那一幕,想起了那一句“新媽媽”,她終于忍不住捂着臉哭了起來,隐忍不住的嗚咽聲夾雜在老大大的咳喘聲中。

只有葉竹漪一人是安靜的,她安靜得像個沒有生命力的傀儡,接受了母親所有的安排。

抓拍劇照的女攝影師拍下了這張照,她蹲着身子移轉鏡頭将房裏的畫面定格。

從最初的三人三處像三角形一樣的構圖,變成了現在的三人三處一條直線,怎麽也圍攏不起來了。

過了好一會兒路不平才說了“cut”,片場裏看戲的人們這才回過了神,每個人心裏都空蕩蕩的,說不出的難受,大部分人的臉上還挂着淚。

誰都沒想到三位名不經傳的演員可以演得如此出色,尤其是葉竹漪和田婷的表現,就好像……本色出演。

情感很到位,路不平認為再來幾遍可能都不會比這一場好,于是這一場戲成了開機以來唯一一場一遍過的戲。

戲裏的人好像還都沒有出戲,田婷還在抹着眼淚,她連哭起來都那麽的優雅。反觀另一位,演戲的時候猶如一頭困獸,拗着倔着死忍着。

路不平想着就朝葉竹漪的方向看過去。

那孩子站在水池邊雙臂環抱着,是擁抱自己的姿态,明明片場人那麽多、那麽喧嘩,那孩子卻像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秦至臻也在看,她感覺心窩子被人狠狠戳了一下,酸楚立刻就順着血液蔓延開。

不知道是誰嘆了一聲,田婷便在這一聲中朝葉竹漪走過去,葉竹漪像是察覺到了,扭身快步走開,走着走着就成了跑。

田婷的手懸在空中片刻後垂落了下去。

秦至臻瞥了一眼田婷,轉而朝葉竹漪跑開的方向看過去。

“年紀大了,淚點低了。小竹子這戲大戳我了。”周雯擦完了眼淚,環顧了一圈,“小竹子呢?”

“剛剛跑出去了。”路不平說。

“是大入戲了麽,找個人安慰安慰啊。”周雯不放心道。

路不平嘆了一聲,說:“沒事,臻臻追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①ooc是out of character,意思是不符合個性。多指角色不符合人設甚至做出完全脫離人設的行為。

②M是首字母縮寫,但不是媽媽哦~ M的電話在第7章 裏提過。(其實M本人已經出場過了)

③田婷是葉竹漪的親生母親,田婷這兩個字初出場在21章。

④滗:擋住渣滓和泡着的東西,将液體倒出。

6千字是二合一章節感謝小可愛手執搖扇的深水魚雷。

還有一個深水我我我過兩天還QAQ感謝在2021-01-12 22:54:35~2021-01-13 21:35: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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