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宋天翎的嘴是不是開過光
太陽落山之前，班裏同學分成六個小組做飯，梁葉跑去和陳樹喬一個組，宋天翎就這裏看看那裏瞧瞧，随手指點指點。
六個組的飯做好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去了，随行的後勤老師過來把燈裝好，幾十個人熱熱鬧鬧的擠在一起吃飯。
梁葉看着自己桌前的那幾盤不知道是什麽東西，陷入了沉默，他突然對于今早梁女士硬是給自己塞了一堆吃的這件事充滿了感激之情。趁着大家不注意，梁葉悄悄端着碗退出了飯桌，準備回帳篷裏去吃自己的零食。
鑽回帳篷裏，剛打開一包薯片，梁葉就被宋天翎抓了個正着。
宋天翎掀開門簾，正巧看見梁葉把一塊薯片送到嘴邊，笑嘻嘻地說：“我說怎麽聽見窸窸窣窣的，跟個小耗子似的，偷吃什麽呢？”
梁葉對宋天翎的突然出現總是不知道怎麽應對，他看了看宋天翎，又低頭看了看手裏的薯片，想到早些時候和宋天翎達成的約定，第一反應就是把手伸到了宋天翎面前，小聲說到：“宋老師，你吃嗎？”
宋天翎先是一愣，緊接着整個人往前湊了湊，上下唇一閉，咬住了那塊薯片，舌頭拖進嘴裏嚼了兩口，道：“原味？”
梁葉擡起的手僵在半空，“原、原味...”
“還挺好吃。”說着，宋天翎脫掉鞋踩了進來，手裏還拿着一顆燈泡，坐下來之後接着說：“剛剛那顆燈泡有點問題，我換一個，你吃你的。”
整個帳篷就只有梁葉咔嚓咔嚓吃薯片的聲音，宋天翎安靜的坐在一邊換燈泡。
也不知道安靜了多久吧，久到梁葉覺得手裏這包薯片都快見底了，那顆燈泡總算是亮了。
宋天翎借着昏黃的燈光看清了梁葉的臉——眉頭輕蹙，嘴裏咬着薯片，氣鼓鼓的，像是在跟自己較勁，惹得他無聲的笑了笑，問他：“怎麽不吃飯？躲在這裏吃零食。”
“啊，那個，”梁葉實在是不知道從何說起，畢竟那也是同學們辛辛苦苦做的飯，盡管看起來一點都沒有食欲，但他總不能随随便便就否定別人的勞動成果。
“嗯？”
“我現在不餓......”
“梁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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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天翎突然鄭重其事的喊他。
梁葉條件反射的擡起頭，答應到：“嗯？”
“你之前是不是對宋老師有意見？”
梁葉大腦有幾秒的空白。
——對宋老師有意見？難道他是這麽認為的嗎？
梁葉搖搖頭，一瞬間也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勇氣迫使他直視着宋天翎的眼睛，心跳越來越快，呼吸也越來越亂。
“老師，我沒有...”
那你為什麽跟其他人相處起來就那麽自然，看見我就想躲？
宋天翎剛才擦藥的時候就想問了。
現在也不敢這麽問，總覺得這麽說話有點咄咄逼人的意思，話到嘴邊最終也只說了一句：“你就當老師是大你幾歲的朋友呗？有什麽事就跟老師說說。”
梁葉乖巧的點了點頭，伸手又摸了一盒餅幹，拆開來拿了一塊，問到：“那，那宋老師吃餅幹嗎？”
“噗，我不吃了，等下和老師們一起吃。你快吃吧，少吃點幹的，小心晚上胃疼。我先去開個小會。”宋天翎伸手指了指梁葉的肚子，叮囑了一句，然後帶上換下來的燈泡開會去了。
也不知道宋天翎的嘴是不是開過光，梁葉睡到半夜，硬生生的給疼醒了，胃裏一陣翻江倒海，他抓緊了枕頭的一角，大口大口的呼吸緩解疼痛，又怕吵醒了身旁的宋天翎，咬緊後槽牙想坐起來去拿箱子裏的胃藥。
好不容易掙紮着坐起來，梁葉發現根本直不起腰去夠放在腳邊的箱子，可是他真的疼得快吐了，覺得天地都在眼前旋轉，精神亂作一團。
他勉強爬起身，輕手輕腳的半跪着到了箱子旁邊，好不容易拿到了藥，胃裏又是一陣痙攣，一把抓了旁邊的保溫杯，手抖着擰開蓋子後絕望地發現裏面沒有水。
他實在是痛得沒力氣了，攥緊手裏的藥虛脫地倒在床墊上。
宋天翎在睡夢中感覺小腿上一重，坐起身來就看到梁葉蜷縮成一團，靠在自己的小腿上，月光下看起來臉色蒼白，額頭細細密密的都是汗。
宋天翎輕聲喚他：“梁葉？怎麽了？”
“胃、胃疼......”混沌中，梁葉抓住了宋天翎伸過來的手，宋天翎才發現他掌心也都是汗。
“藥呢？帶了藥嗎？”
梁葉咬牙，點點頭，攤開了另一只手，說：“我起來吃藥……帳篷裏沒水……”說完胃裏又是一抽，梁葉趕緊閉上嘴，怕真的一不小心吐出來。
宋天翎拍了拍握住的手，輕聲道：“等我。”
梁葉并不知道時間是怎麽一分一秒捱過去的，宋天翎手裏拿着個保溫杯回來的時候，他甚至以為自己要痛死了。
宋天翎把藥喂到他嘴邊，再倒了一杯溫水把藥沖下去，梁葉做一個吞咽的動作都感到萬分艱難，吃完藥之後他往後一倒，整個人痛得都脫力了。
後來梁葉又發燒了。
宋天翎怕他又忍着不和自己說，給他吃完藥以後，把他照顧好重新睡下，自己就離得近了些。後半夜突然感覺到身邊梁葉的體溫不太正常，估摸着是腸胃炎了。
于是宋天翎取了毛巾出去用涼水打濕，給他蓋在腦門上，又給他喂了一次水，折騰到淩晨四點半，附近人家的公雞都打鳴了才睡下。
第二天早上，梁葉還是被痛醒的，但痛感沒有晚上那麽明顯，醒來的時候發現宋天翎已經起床了，而自己的枕頭邊放着一張濕了水的毛巾。
不知怎麽的，心裏有點窘迫的同時，也湧起絲絲暖意。
宋老師一定沒睡好吧？梁葉這麽想着，門簾突然被掀開了。
宋天翎端着一杯黑色的液體，彎着身子站在門口，見梁葉醒了，就将門簾都拉上去。
“醒了？先把這個喝了吧。”
梁葉說了聲謝謝，把藥接過來聞了聞，一股苦澀的味道充斥了整個鼻腔，頓時就犯起了惡心。
“嘔……”梁葉忙捂住了嘴，放下藥跑了出去，跑到一棵樹邊，扶着樹幹幹嘔，什麽都吐不出。
宋天翎跟過來，左手拿着一杯溫水，右手還是那杯黑黢黢的液體。
他把溫水放進梁葉手裏，騰出一只手輕輕拍他的後背。
“先喝點溫水，這是治腸胃炎的藥，忍忍喝了吧，好得快。”
梁葉擺了擺手，喝了口溫水漱漱口，嘴巴終于得了空，虛弱道：“太苦了，不喝，喝了也要吐……”
“怎麽跟個孩子似的，”宋天翎手上的動作沒停，把右手的杯子又往前送了送，說：“良藥苦口，快喝，喝完給你吃糖就不苦了。”
梁葉還是倔強的搖搖頭。
正好這時候，黃老師回來取東西從旁邊路過，看到樹下的兩人，關切的問了一句：“宋老師，藥買到了嗎？”
“買到了。”宋天翎晃了晃手裏的杯子向黃老師示意。
“那就好，梁葉沒事了吧？哎你今天大清早六點多就起來問我，我想這附近也沒藥店啊，開車都得一個小時，大清早的……買到了就行，梁葉趕緊吃吧！”
梁葉擡起手看了看表，現在八點，那意味着，眼前這個人是清早起來開了兩個小時車去給自己買了藥？
“他們怎麽樣？”宋天翎沒注意到梁葉表情的變化，端着藥想走近一點和黃老師說話，剛邁出去一步，手就被梁葉抓住了。
梁葉就着他的手，皺着眉把那杯黑褐色的液體一口氣喝完，迅速捂住了嘴強忍着嘔吐的感覺，深呼吸了好幾下才緩過來。
“沒事兒，你放心吧，先照顧好梁葉，那邊有我。”送走了黃老師，宋天翎這才回過頭來看着臉色依舊蒼白的梁葉。
“好些了嗎？這藥是有點苦，我去給你拿糖，你等我一下。”宋天翎轉身要走，梁葉卻沒打算松手，他回過頭來看他，問：“怎麽了？還是想吐？你這胃不行啊……”
“謝謝…謝謝宋老師，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照顧學生，不能算麻煩。粥應該熬好了，去喝一點再休息。”
梁葉不知道說什麽，松開了抓着宋天翎手臂的手，然後突然腳下一軟，差一點又要栽倒下去，宋天翎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
低頭和梁葉眼神交接的時候，宋天翎看着那雙水瑩瑩的眼睛，心髒像被別人狠狠的握了一把，打亂了跳動的節奏。他警惕的別過了頭，把人扶着走回去。
這次露營梁女士一語中的，梁葉帶那麽些藥果然是非常有用——他腸胃炎犯了，一日三餐都喝粥，宋天翎換着花樣的給他煮，黃老師經常來蹭吃，一邊吃一邊還說“老宋你這手藝不去開一家靓粥店真是可惜了”。
而梁葉幾乎是在帳篷裏躺了三天，本來宋天翎是要打電話通知梁月岚來接，但是被他堅定地一口回絕。
宋天翎照顧了他一天，第二天梁葉說什麽也不讓他陪着。中午的時候大家回來煮飯吃，宋天翎就回來給梁葉煮粥。到了第四天，梁葉的狀态終于好些了，主動提出要參加最後一天的植物标本采集活動，宋天翎一開始沒答應，在梁葉的軟磨硬泡下，他才松了口，但是要求梁葉跟他在一組，梁葉還有點小驚喜。
第五天一大早，大家有條不紊的收拾東西準備啓程回學校，還是按照來時的分配，原路原車返回。宋天翎還是坐在梁葉旁邊，不同的是，這回梁葉沒睡着，連着照顧梁葉幾天沒睡好的宋天翎睡着了，靠在梁葉的肩上，睡了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