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春不渡 能抱一下嗎

晏書賀在家裏養病, 實在無聊到極點。

電視裏放着路喬的電影,剛看到一半,寵物房的門緩緩被打開, 貝塔從裏面大搖大擺走了出來。

晏書賀抱着軟枕, 百無聊賴的拖動着進度條。

聽見動靜, 偏頭看過去:“呦,醒了?”

貝塔晃着尾巴走過來,也沒上沙發,哈着氣依偎在晏書賀身側。偶爾用下巴蹭蹭他的腿,漂亮的眼珠子來回轉動,像是在找着什麽。

晏書賀擡手, 撓了撓它的下巴:“找誰呢?”

“人還沒當你媽呢, 就這麽忠心耿耿了。”

“一天不見想成這樣?”

晏書賀低低自語, 也不知道這番話,究竟是在說自己,還是說貝塔。過了片刻, 他盯着貝塔蔫答答的表情,從旁邊撈過手機,點亮屏幕解鎖。

“既然你這麽想她, 那我就給她發個消息吧。”

話音剛落, 手機就響了一聲。

聞聲,貝塔的尾巴甩動得飛快,扭頭就要去蹭晏書賀的胳膊。

晏書賀看了眼消息, 是路喬發來的——

【路喬:空.虛寂寞冷嗎?今晚小路全程為您直播。】

看見這毫無用處的內容,晏書賀扯了扯嘴角,拉起鍵盤回複給他。

【111:說人話。】

Advertisement

【路喬:我跟從嘉在一塊兒。】

晏書賀:“?”

“不是說去給曲又寧過生日,怎麽跟這個小畜生在一起。”

他聲音很輕, 飄蕩在偌大的房間內,連回聲都沒有。

【111:怎麽?】

【路喬:兄弟有疾,我可以越俎代庖幫你盯梢。】

【111:那他媽不是罪犯。】

晏書賀覺得跟他聊天實在是浪費時間,退出界面,點開從嘉的微信給她發了幾條消息。畢竟都是新世紀的沖浪小年輕,晏書賀并不覺得,從嘉會玩脫到不給他回消息。

但沒想到,這人居然真的沒給他回複。

等了會兒,反倒是路喬的消息不要命的傳送過來。

【路喬:不回你消息吧,哈哈哈。】

貝塔跳上沙發,懶洋洋的靠着他的胳膊,晏書賀打字不便,擡手将這貨往旁邊推了推,而後才敲字:【有表情包嗎?來幾個。】

路喬的速度很快,一連串就直接發了過來。

看的他有些眼花缭亂,忍無可忍的按下語音條:“唧唧歪歪,我是女人嗎?”

“那你就不懂了,現在的小姑娘,都喜歡這種類型的。”

聽了兩遍路喬的語音,晏書賀遲疑的選中幾個收藏。而後點進從嘉的聊天界面,低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了好久,緩慢的點了兩個表情包,發送過去。

晏書賀丢了手機,感覺自己雞皮疙瘩起了滿身。

片刻後,越想越覺得無法接受,又打開微信給從嘉随便發着消息,試圖将那幾個表情包頂上去。反複幾次,晏書賀自暴自棄似的,癱着臉編輯文字。

反正她現在又不會回消息。

【111:你理理我啊。】

【111:貓貓合掌.jpg】

消息發送,晏書賀冷着臉息了屏,捏住貝塔的腦袋迫使它跟自己對視,沒好氣:“你媽不要你了,你就自生自滅吧。簡直瘋了,好端端的跟路喬學什麽——”

貝塔的喉嚨裏發出一聲嗚咽,緊跟着手機叮咚響起。

晏書賀松開手,解鎖,一條嶄新的消息映入眼簾。

【Last One:貓貓害怕逃走.jpg】

晏書賀心裏忽然“咯噔”一聲,坐直身子,喉嚨上下吞咽着,因為這條不在自己預料之中的消息,而格外的恍惚。

在他眼裏,從嘉看到這個,應該是回怼一句“你腦子可有大病”的人。

但怎麽會陪着他,甚至回複了相同的表情包。

僵硬了兩秒,晏書賀這才慢吞吞的敲字:【我微信可能是出bug了。】

【Last One:懂。】

【Last One:被盜了。】

看着從嘉給他找臺階下,晏書賀甚至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尬到原地升天,好死不死,怎麽就不能安分點看電視呢。

緩好心情,又跟從嘉聊了幾句才結束話題。

電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放映完。

晏書賀起身,打算去簡單洗個澡睡覺,剛翻出幹淨睡衣,放在客廳的手機忽然響起一道刺耳的鈴聲。

這會兒已經九點半。

走出卧室,彎腰拿起手機,看見是許曼打來的電話,晏書賀才接通。

“喂,二嬸怎麽了?”

許曼的聲音帶着急色:“書賀,你現在有空嗎?”

晏書賀:“我在家。”

許曼:“那你這會兒回老宅一趟吧。”

聽着她語氣不對勁,晏書賀放下衣服,撓了撓貝塔的腦袋,邊往玄關口走邊問:“怎麽了?家裏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是晏則安。”許曼嘆了口氣,“這小子下午回來就不對勁,我問他怎麽了,他怎麽都不肯說。剛才我出去了一趟,回來就聽阿姨說喝了一下午的酒。”

“他最聽你的話,我就想你回來幫我問問。”

晏書賀換了鞋,撈起衣架上的外套。

開門時動作微頓,随後說:“行,我現在回來。”

從碧湖灣開車回老宅,路上只需要二十分鐘。

今晚車少,晏書賀從高架過去,到家才剛剛十點。他将車停在門口,熄了火沒立刻下去,腦海中思索着最近這段時間晏則安的動向。

似乎并沒什麽不如意的。

晏書賀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在家裏,晏則安低垂着眼睛說他後悔了。如果他沒猜錯的話,今晚這小子喝酒有三分之二的可能性,是因為從嘉。

輕嘆一聲,他拔了車鑰匙開門進屋。

繞過玄關口,撲面而來的酒氣竄進晏書賀的鼻息間,他擰了擰眉。

樓梯旁站着的許曼看見他,幾步迎上來:“書賀,今晚實在是麻煩你了。”

“沒事兒,我在家也是閑着。”晏書賀将視線收回來,垂眸看着許曼:“二嬸,您去睡吧,我陪他坐會兒說說話。”

許曼拍了拍他的手:“行。”

等到許曼離開,晏書賀單手插兜慢慢走到晏則安跟前。

低垂眼睫,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晏則安喝的正暢快,眼前的光景被黑影遮住,他眯着眼睛擡頭看過去,迷蒙的視野間,他看見了自己那位很少見面的三哥。

小聲打了個酒嗝,低聲喊:“三哥……”

晏書賀抽出手捏着褲子拽了拽,坐在他身側問:“嗯,怎麽了?”

“三哥,我這些年……是不是挺混的。”晏則安喝的有些多,咬字都有些不大清晰。

晏書賀挑眉:“沒有,怎麽這麽說。”

“有!”晏則安眼尾染着紅,偏頭捏着玻璃杯說:“我比不了我哥,也比不過你,我就是個廢物。”

晏書賀從來不慣別人醉酒嚷嚷的毛病。

聽他這麽說,嗤笑道:“你如果不親口承認,我可能都要忘了。”

晏則安看向他:“什麽忘了?”

晏書賀嗓音寡淡:“忘了你的确是晏家最敗類的那個。”

“……”晏則安眼神恍惚的點點頭,“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個敗類。”

晏書賀附和:“對,不僅是敗類,而且還是個渣男。”

他說什麽晏則安便跟着說什麽。

嘀咕了會兒,晏則安像是酒勁兒上來,手裏的玻璃杯都捏不穩,哐當落在桌上。他撐着軟成泥的身子慢慢轉身,靠着茶幾沿盯着晏書賀。

過了好久,才一字一句的說:“三哥,我就那麽讓人讨厭嗎?”

“什麽意思?”晏書賀靠着沙發,垂眼給從嘉發消息,語氣淺淡:“誰惹到你了。”

晏則安的喉嚨裏像是被堵了石頭,硬的不成樣子:“我做錯了事情,我會學着改正,也會想辦法去彌補。可是……可是為什麽連機會都不肯給我。”

晏書賀指尖微頓,擡起眼皮,涼涼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誰不給你機會?”

然而晏則安沒有回答他,耷拉着眼皮,小聲重複:“是我弄丢她了,是我弄丢了……”

兩句話一結合,晏書賀便明白了過來。

低眼看了看手機屏幕,從嘉剛給他回過來:【困了,等會兒就回。】

沉默片刻,他莫名将聊天框裏的話删删減減,最後只發送了好的。

晏則安雙頰通紅,喝的不省人事。

客廳裏,一個坐在沙發上,一個趴在茶幾上,各自沉默着互不幹涉。

等晏則安趴夠半個小時,晏書賀才起身,将人半拖着拽上樓。推開他的卧室,将人丢在床上,站在床邊面無表情的将被子拉到他身上。

轉身要走時,視線被衣櫃旁的紙箱所吸引。

晏書賀沒忘記。

這是從嘉留在湖心公園那邊的東西。

房間裏面靜悄悄的,晏書賀慢慢彎腰蹲下去,懷着不甚平靜的心情翻開紙箱,裏面的東西映入眼簾。

糖紙、口紅、相框以及繪畫本。

這些都是從嘉曾經的東西。

他伸手拿出相框,夾層裏是晏則安與從嘉的合照,她笑得很開心,眉眼彎彎,連嘴角的弧度都透着難以掩蓋的愉悅。

這應該是兩人剛結婚的時候。

晏書賀記得,有小半年他們感情挺好,就像一對普通的新婚夫妻那樣。

他錯過的那數年時光,如今就只能像小偷一樣,從別人這裏,嘗試着獲取一星半點的畫面,然後來拼湊出從前的那個她。

而他本以為自己最嫉妒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直到現在看着這張照片,晏書賀明明知道這只是冰山一角,也知道這些都過去了,心口卻還是難以抑制的泛上酸澀感。

這是他不曾擁有過的從嘉。

是他在那年夏天,明明只要走過去就能得到的人。

晏書賀慢慢垂下眼睛,他有點難受。

晚上十一點半。

酒吧舞池裏的燈光四射,晃動着,照在男男女女的臉上。

從嘉打着呵欠,窩在角落裏發完最後一條消息,坐直身子,看向旁邊的人。

“別喝了。”她伸手攔了一下。

剛才路喬兩人走後,曲又寧就像脫缰的野馬,一杯接一杯。

就算度數不高,也經不起她這麽喝。

曲又寧的視線掠過她的手機,随口問:“跟誰發消息呢?”

“晏書賀。”從嘉彎腰,撚了顆花生米嚼着,“問我什麽時候回去。”

聞言曲又寧眉毛微動:“有情況啊姐妹。”

從嘉翻白眼:“能別胡說嗎。”

“可你自己說說看,都這麽多年了,就算是男性朋友,你身邊有過幾個。”曲又寧對她的否認有些不屑,輕聲哼哼:“況且,你從嘉什麽時候會跟別人報備自己要去哪兒了。”

這話說的她也是一愣。

從嘉捏着酒杯口來回轉動,轉念想想才低聲解釋:“我們住得近,他最近身體不舒服,偶爾會去看看他。今天這不是不在家,怕他有事找不到我。”

聽了她的解釋曲又寧的眼神愈發古怪:“我可繼續聽你胡編亂造。”

“愛信不信。”從嘉懶得多說。

曲又寧:“我覺得晏書賀喜歡你。”

從嘉擡手招呼了她一巴掌:“你喝醉酒就閉嘴。”

曲又寧皺眉:“操!我他媽說的實話,從在俱樂部第一次見面,我就覺得他喜歡你。”

喝完杯子裏的最後一口酒,從嘉站起身說:“送你回家,你別說話了。”

“我真沒喝醉。”曲又寧被她扶着,腳步打晃:“我跟你說,那次俱樂部前臺說記得你我就覺得不對勁,但我當時也只是覺得她記性挺好。後來看你們一直聯系,我才反應過來,晏書賀可能對你蓄謀已久。”

從嘉沒說話,拽着曲又寧走出酒吧。

叫了代駕,将人按進車裏面才說:“就只是普通朋友,況且那會兒他都不知道我跟晏則安離婚,可能也是把我當做弟妹照看,你別多想了。”

“放你的屁。”

曲又寧忽然拔高聲音:“那弟妹……弟妹能在撞車的時候用自己的命去救你嗎?”

湊近給她系安全帶的手微頓,從嘉眼皮輕跳,一時間也被她說的有些慌張。

難道晏書賀真喜歡自己?

還沒想出結果,就聽曲又寧舉高手說:“把嘴給我閉上,限你在一分鐘之內給我愛上晏書賀,人家救了你的命,咱可不能做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啊。”

“……”

從嘉心裏的猜忌驟然消散,跟酒鬼計較什麽呢。

把人送回曲家,臨下車時,曲又寧忽然又醒了過來。

從嘉扯開安全帶:“是不是難受?”

曲又寧眨眼:“你跟晏書賀真的不可能嗎?”

從嘉忍了又忍,竭力耐心的問:“你今晚怎麽總是提起他,發生什麽事情了?”

“因為嗝——我覺得晏書賀是個好人,他能讓你幸福。”曲又寧低聲喃喃,車裏的燈照的她的眼泛紅,眼底水光閃閃:“我們兩個,總該要有一個幸福吧。”

從嘉心口那股憋悶的氣忽然就消散了。

看着曲又寧,她半夢半醒,說的這些話都像是酒後胡言。

……

等折騰完回到碧湖灣,已經過了淩晨。

從嘉在路口下車,讓代駕将車開到樓下,她去便利店買了蜂蜜。

提着塑料袋往小區走時,在路邊的陰影下,她看見了晏書賀。

腳步一頓,腦海中想到剛才曲又寧的那些胡話。

從嘉晃了晃腦袋,哈了口氣慢慢走到他身後,狐疑的喊:“晏書賀?”

男人回頭,指尖點燃的煙火星明滅。

見她走過來,下意識掐掉煙,丢進垃圾桶裏。

“怎麽現在才回來?車呢?”

從嘉揚了揚塑料袋:“喝了點酒,叫代駕送回來的。”

“這樣。”

晏書賀扯起嘴角,情緒不明的說:“怎麽沒讓我來接你?”

從嘉不自在的撓了撓頭:“都這麽晚了,你不是要養傷嗎,應該早睡早起才是。”

“啊對,你這怎麽這會兒還在樓下,還不回家。”

晏書賀眼底終于帶了些溫度:“等你回來。”

“等我?”從嘉擰眉。

晏書賀:“給你發消息,怕你嫌我太煩,不發消息又不知道你的動向。剛才從老宅過來,看見你樓上沒開燈,就知道你還沒回來。”

對上他的視線,從嘉莫名覺得,今晚的晏書賀有些不對勁。

“你心情不好嗎?”

晏書賀低低地嗯了聲:“心情不好。”

“那——”

晏書賀:“能抱一下嗎?”

從嘉徹底愣住,僵在原地:“什麽?”

晏書賀嗓音低啞,聽着格外可憐:“我今晚心情很差。”

“禮尚往來,我之前哄過你,你也哄哄我行嗎?”

街道路邊的冷風席卷而來,樹梢上将落未落的黃葉順着風的力道慢慢飄下,兩人對立站着,誰都沒有妥協。

像是看出從嘉的為難,晏書賀輕嘲的笑了聲,主動緩和氣氛:“我其實是開玩笑的,你別當真——”

“哎呀抱抱抱。”

從嘉幾步走過來張開雙臂,直接圈住他的胳膊将人環住。

低聲咕哝:“不就是抱一下又少不了什麽,你幹嘛表現出一副良家婦女受了委屈。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啊,禮尚往來,我只是在還你之前的那次而已。”

她像是自我緩解尴尬似的,不停地說着話。

晏書賀睜大眼睛,感受着胸前的溫熱。

過了好久,他終于笑了,指尖輕輕撚動着附和她:“你說得對。”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