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逃脫計劃 “這湖水是死水還是活水?”……
要說這相府的格局實在是太怪了,旁人的喜房理應設置在裏屋卧房,這活閻王倒好,竟獨獨将喜房設置在一處獨立的閣房裏。
閣房一旁便是水榭,有一片種滿荷花的池子。
看着是挺好看的,但這般潮濕的屋子,這閻王住着難道不難受嗎?
她慌忙将喜服披上,做出一副從外頭觀光歸來的假象,小心翼翼踏進屋子,直到确認那活閻王還躺在地上,才長長籲了一口氣。
她小心翼翼地将拿走的東西一個個回歸原樣,早知曉要回來,她便不帶這麽多東西了,實在硌得慌。
她輕嘆一聲,再次回到霍桑身旁,蹲下|身順着燭火細細地端詳了起來。
早在市井裏她便對這位宰輔有所耳聞,他是大瑞年紀最小的宰輔,年僅十五歲便在科舉獲得首榜首名,更是在三年後被封了宰輔。
普通讀書人用了一輩子的時間都未必能走上這條路,他只用了三年便走完了。
可謂是天賦異禀!
而且在那一年,京都發生了內亂,為了抓內黨,大街上時不時上演一出自相殘殺的場面,百姓苦不堪言。
那一年,她十歲。
正帶着阿離四處謀生,險些餓死,有一次 ,更是險些死在了一場自相殘殺的鬧劇裏。
好在內亂很快便平息了,新帝剛登基,便舉行了科考,為了防止有殘餘內黨混入,當時的題是迄今為止最難的。
她記得當年她帶着阿離路過學塾,整日裏聽着那些學子們怨聲載道,還有人嚷嚷着恐怕這輩子都考不上功名雲雲。
誰想,那首榜首名竟被眼前這人給奪了去。
如此這般細細一看,他倒是沒有活動着的時候陰冷了,濃密的睫羽随着平穩的呼吸而微微抖動着,看着像是一只飛騰着的蝶翅。
鼻梁在燭火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的高挺,再加上他那如刀削般的下巴,乍一看還真的如絲織坊裏的姐妹們形容的檀郎一般。
好看。
她長這麽大,除了會看賬本識不得幾個字,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麽形容長這麽好看的男子。
除了好看,那也只能是,好好看。
此時,那位好看的男人眼珠微微一動,吓得她趕緊站了起來,後退了好幾步後,險些跌落在一旁的坐席上。
分量那麽足的蒙汗藥,他少說要睡好幾日,怎麽此時他看着像是要醒轉的跡象?
難道,她的蒙汗藥裏,被摻了假藥?
一陣涼風從窗縫裏鑽了進來,惹得她渾身一哆嗦,她搓了搓手臂,緩了一會兒。
再看向他時,她突然明白了,或許是因為他躺在地上,受涼了。
罷了,看在他如今這般安靜讨喜,又這般好看的份上,楊幼娘打算大人不記小人過,先将他扶上床榻再說。
自小生活在市井,她什麽活兒沒幹過?雖然是個大男人,她此刻氣力也已經恢複,扶一扶自然不在話下。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看他這般高大威猛,身子骨似乎比尋常這般體型的男子要輕許多。
當日給梁師父送行,她多喝了幾杯,将前來送行的江郎君誤認為梁師父抱起來過,江郎君與這霍閻王體型相當,她記得清楚,也非這般體重啊。
這男人還真是奇怪。
好容易将他扶上了床榻,院子外頭的動靜也漸漸小了些,也不知是哪個笨賊,會在相爺大婚之日來偷盜。
就相府這巨醜無比的布局,他能偷盜成功,也該有門路出去才行啊!
果真是個笨賊。
時候不早,外頭也安靜了,無盡的困意襲來,她看了一眼被霍桑完全占滿的床榻,輕嘆了一聲。
罷了,今夜也只能睡地上了。
好在這喜房裏什麽都不缺,她随便拿了幾床被褥在地上打了個地鋪,卸掉所有的釵環,終于能夠舒舒服服的躺下了。
反正這裏不過是暫時的居所,等到明日,她在想法子逃脫吧。
思及此,她看了一眼被她送回來的那些寶貝,有些不舍得閉上了眼。
只是她沒想到,這一覺她睡得特別的踏實,就連那躺在床榻上的人早已不見了她都沒有任何察覺。
她猛地起身,這一幕徹底讓她清醒了過來,那蒙汗藥明明能讓那閻王睡好幾日的!怎地才第二日,他便不見了?
難道那蒙汗藥裏真的摻了假?
虧了!真的是大大的虧了!
那天殺的賣家!下回她再也不去光顧了!
此時門外傳來了一陣穩健的腳步聲,紅芷的聲音傳來,“夫人,都日曬三竿了,該起了。”
聽這動靜,她似是要開門。
她渾身一激靈,頓時從地上起來,可還未來得及收拾,門被打開了。
眼見地上一片狼藉,紅芷也是一愣,但很快她又恢複了常态,“二娘,趕快洗漱用膳吧。”
她尴尬一笑,正想要解釋,卻聽紅芷道,“相爺吩咐,二娘恐患有離魂症,今後卧室的地上,都會鋪一床地鋪。”
她面無表情地盯着她,“二娘,昨夜到底發生了何事?”
離魂症?這活閻王眼睛不好使還是腦袋不好使?到底哪裏看出她有離魂症了?昨兒還誇他天賦異禀呢!
但她想了想,目下這種境況,她确實也只能用離魂症來解釋。
于是她聳了聳肩,“新婚之夜,孤男寡女,還能發生何事?”
這沒羞沒臊的一句話又是讓紅芷渾身不自在了起來,她緊緊蹙起眉頭,道,“二娘,還請慎言。”
她暗笑一聲,起身洗漱,“霍宰輔呢?”
“相爺一大早出府公幹,留下話來,說是晚些才歸。”
正好!當真是打瞌睡的撿了個枕頭,過河碰上擺渡的,剛斷了篙子又得了漿,天賜良機!
她瞥了一眼滿屋子的民脂民膏,強烈按壓下那股快要得到自由的激動心情,嗯了一聲。
早膳吃完,紅芷道,“因是相爺父母早亡,府內亦無祠堂牌位,二娘可以不用斟茶拜見。”
“嗯。”她看上了雕花木幾上的那盞琉璃杯。
“二娘今後是霍府的主母,當謹言慎行,那些市井之語今後便不要說了。”
“嗯。”那琉璃杯盞旁的那個花瓶也甚是不錯,也不知值多少錢。
“一會兒便會有府內上下侍候的管事來見主母,二娘要保持端莊。”
“嗯。”其實那柄金鑲玉的如意也不錯,而且小巧,方便拿。
紅芷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頓了頓,道,“只要二娘乖乖聽話,阿離自然周全。”
楊幼娘猛地将注意力扯了回來,她淡淡地瞥了一眼紅芷,除了阿離,你尚書府還有什麽能耐?呿!
正此時,門外傳來了管事的聲音,“夫人,奴是相府的管事霍莊,前來拜見夫人。”
她正要起身,卻被紅芷微微按壓了一下肩頭,“二娘,還請保持端莊。”
楊幼娘不得不又學起了林幼情的那一套,笑不露齒行不露鞋,款款起身,往門外走去。
門外竟是站着五個人,這是楊幼娘除了霍桑之外,見到的府中的其他活人。
這偌大的相府,亭臺樓閣裏又有那麽多珠寶,都沒個人守着,更是沒個人打掃,她早就奇怪了。
說不準昨夜那賊人便是因為這一點,才想着入府盜竊。
領頭的奴仆是一位中年男子,他養着兩撇順滑的胡須,看樣子是經常去修剪,看起來,倒也是十分得體精致。
他近前一步道,“啓禀夫人,奴是相府總管事霍莊,這幾個是相府東南西北內管事,分別是霍東、霍南、霍西、霍北。”
“見過夫人。”那四人異口同聲道。
楊幼娘頓了頓,這相府沒個侍婢嬷嬷不說,就連奴仆的名字也這般奇奇怪怪的。
再看他們的穿着打扮,尋常人家的仆人,都是些深色的粗麻衣裳,方便幹活。
而霍府的這東南西北莊,除了霍莊一身白衣,其他四個清一色的裏白外黑,活脫脫像是一個判官帶着四個小鬼。
好好的相府弄得跟個閻王殿似的,鬼氣森森,那霍桑當真将自己當做閻王了不成?
思及此,一股涼意嗖嗖地竄上了她的背。
只不過這幾個管事雖然奇奇怪怪的,但也和善,才說完,他們便要帶着她逛一遍相府。
這正是她想要的!
白日裏的相府比晚上的相府更加的豐富多彩,雖然那些亭臺樓閣中的夜明珠不亮了,但鑲嵌在裏頭的寶石珍珠在日頭的照耀之下,熠熠生輝,很是耀眼。
她啧啧了一聲,這般張揚,還無人看守,怪不得叫賊惦記了!
霍莊在一處亭子前停下,“夫人,前方的路,請恕老奴無法領路。”
這處亭子之後的路她昨日正好走過,道路稀奇古怪的,根本沒個章法,若非她方向感極強,怕是很難繞回來。
她正逮着白日裏這個機會,想要記住這裏頭的路線,好方便逃脫,怎地他便不領了呢?
“為何?”她細聲細語道。
霍莊道,“夫人有所不知,前方乃是一個陣法,每隔半個時辰道路便會有變化,尋常人等若是不懂陣法,根本無法從裏頭走出來。”
他指了指不遠處那些閃耀着璀璨的亭子以及假山建築,“相爺最喜愛收集珠寶古玩等稀奇玩意兒,只因無處可放,便想了個法子将那些寶物放在這陣法中。”
敢情昨夜她闖進了霍桑的藏寶庫?
她抽了抽嘴角,這世上除了那霍閻王,還有誰會将這麽貴重的東西放在這麽顯眼的位置?
慢着!既然如此,那昨夜他們要抓的那個賊人……
莫不是就是她自己?
楊幼娘暗自咬牙,險些氣得直跺腳。
霍莊介紹完霍桑的藏寶庫,便又調轉了個方向,道,“夫人,前方是相府的池魚湖,當年長公主愛游湖,先帝便為長公主修建了這麽一片湖,只是相爺吩咐,除了相爺,誰都不許靠近。”
她點點頭,不經意地問道,“這湖水是死水還是活水?”
霍莊道,“自然是活水。”
活水?她暗自歡喜!活水好啊!活水自然有地下水道可通外界,她自認水性不錯,在水裏憋個一時半刻也還行。
她又問,“這水多深?”
“大約有數丈吧。”
她眸子一緊,數丈深的大湖,她要游到何時?
見她不說話,霍莊關心道,“夫人可有什麽不适?”
楊幼娘盡量扯出一絲和善的笑意,“這府裏似是沒幾個護衛奴仆?”
“夫人誤會了,府上護衛是有的,只不過這裏是內院,且內院中陣法重重,他們也無需進來。”
“至于奴仆,相爺不喜人多,所以白日裏很難見着他們,只有晚上他們才會出來。”
只有小鬼們才晝伏夜出,這霍桑還真當自己是閻王了?
正走着,她的目光突然被不遠處牆角的一個洞吸引了,她指着那洞道,“府上還有狗?”
“年前十王爺送給相爺一條獵犬,為了方便獵犬進出,特地挖了這一個狗洞。”
“狗洞通向何處?”
霍莊一笑,“自然是通向外院。”
楊幼娘一陣欣喜,既然通向外院,那自然也能通向府外!
雖然逃脫的姿勢難看了些,但好歹此計可行!
思及此,她突然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