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燕王府裏的年味兒越來越濃了。

燕王忙碌了一年,臘月最後這幾日也終于清閑了下來。

不過燕王休息的方式也與別人不一樣,沉迷後宮是不可能的,就沒有哪個女人能把燕王長時間地留在後宅,相反,燕王準備帶上五個兒子,騎馬前往平城北郊的虎嘯山狩獵。

燕王好武,騎馬狩獵便是他愉悅自己的方式。

“父王也真是的,好好在家休息不行嗎,這麽冷的天,滴水成冰,獵物都賴在窩裏不願出來,誰給他獵?”

黎明時分,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二爺魏昳賴在被窩裏,雖然醒了,卻不想起來。

紀纖纖推他:“說這個有什麽用,你還能不去是怎麽的?趕緊起來,遲了還要挨父王數落。”

魏昳往被窩裏縮得更深了。

紀纖纖拿腳踹他:“你武藝不如三爺,總比大哥強,到時候拿個第二名,也在父王面前露個臉,這幾個月父王看咱們處處不順眼,咱們趕在年前翻翻身。”

魏昳不動。

紀纖纖:“你再耽擱,等會兒沒功夫吃早飯,餓着肚子馬都騎不動,想挨父王的鞭子是不是?”

魏昳眨眨眼睛,終于認命地坐了起來,見紀纖纖馬上将被子往她那邊扯,魏昳一笑,突然抓起被子跳下床,要冷夫妻倆一起冷。

紀纖纖氣得大叫,跳下來跟他搶被子。

澄心堂。

魏曕比魏昳自律多了,醒來後看看天色,一會兒都沒耽誤,靜悄悄下了床,抱起衣裳去外面穿。

殷蕙還是醒了,揉揉眼睛故意弄出些動靜來,再軟聲道:“要我伺候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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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換成上輩子,這都不用問的,她早跟着他爬起來了。

魏曕不知道她腦海中的上輩子,可他記得七月之前的殷氏,除了懷孕坐月子那段時間,其他時候,但凡他宿在後院,每日早上殷氏都會與他一起起床,他洗手她便拿着帕子在旁等着,他看眼茶壺,她馬上就會倒茶。

魏曕并不需要她那樣,說過一次,她大概當他在客氣,殷勤依舊。

如今,她自己改了,卻又來跟他耍小聰明,裝體貼。

“為我梳頭吧。”他應道。

被窩裏的殷蕙:……

她就該一直裝睡!

魏曕一邊穿衣等着,看她是不情不願地爬起來,還是膽大包天地賴掉。

殷蕙采用了一個折中的辦法,裹着被子坐起來,朝外嘟哝道:“您把梳子拿過來,我在床上給您梳。”

魏曕系好腰帶,去她的梳妝臺找到梳子,再提燈走進帳中。

床上的她像個粽子,從脖子到腳都裹在被子下面,只露出腦袋,與一頭淩亂的長發,燈光照亮她紅撲撲的臉,天生麗質的人終究占了便宜,什麽邋遢樣也都是美的。

魏曕将梳子遞給她,轉身坐到她面前。

殷蕙試了試,怎麽樣都得放下被子才能方便動作。

無可奈何,她只好将被子掖在腰下,放開兩條胳膊幫他梳頭。

打哈欠的時候,梳齒不小心扯到他一根頭發,她察覺力道受阻的同時,魏曕吸了口氣。

殷蕙趕緊松了力道,再彌補般替他揉了揉腦袋:“您別生氣,我不是故意的。”

魏曕猜她還不至于膽大如此。

梳好頭,魏曕轉身,看了她一眼。

殷蕙笑了笑:“天冷,您別忘了披上大氅。”

魏曕便走了。

燕王府四處還一片漆黑,魏曕一個人用了早飯,披上大氅,帶着長風走出了澄心堂。

夜色如墨,天上繁星點點,有的黯淡,有的明亮引人矚目。

兄弟五個出門的時間差不多,路上遇到彼此,再一起去勤政殿等候燕王。

天微微亮時,父子六人帶上護衛隊,快馬加鞭地去了虎嘯山。

駿馬跑得快,無風也起了風,魏昳只覺得自己的臉都要僵掉了,耳朵更是早早沒了知覺。

“冷嗎?塞外的風更冷,你們幾個從小養尊處優,都沒吃過真正的苦頭。”

燕王一馬當先,跑着跑着,回頭看看兒子們,很是鄙夷地道。

“都是托父王的福。”魏昳拍馬屁道。

燕王哼了哼。

一行人到達虎嘯山腳下,天也亮了,他們來得早,馮谡與三千兵馬更是昨日就來了,早早将虎嘯山搜了個遍,再在四周包圍起來,杜絕刺客行兇的可能。

燕王點了最小的兒子五爺魏暻同行,大的四個分別出發,晌午再在山腳下彙合。

每位爺都只能帶一個護衛、兩個負責搬運獵物的。

魏曕出發前,瞥見護衛隊裏的馮騰悄悄朝他比劃了一個手勢,讓他去西山。

馮騰昨日跟着馮谡來這邊巡山,肯定摸清了一些獵物出沒的位置。

可魏曕不想作弊,進山不久,他就往東邊去了。

倒是魏昳,同樣注意到了馮騰的手勢,笑着去了西面。

晌午彙合時,魏曕只打到兩只野兔,與魏旸的收獲差不多。

魏昳竟打到了一對兒大狐貍,還從狐貍窩掏出兩只小狐貍,關在籠子裏,活蹦亂跳的。

燕王總算誇了誇他:“老二今日運氣不錯。”

魏昳笑道:“兒子是占了三弟的便宜,馮騰都給三弟指明方向了,三弟不願取巧,兒子就偷了回懶。”

父王明察秋毫,魏昳可不信馮騰的小動作能逃得過父王的眼睛,與其貪功,不如說實話。

燕王看向魏曕、馮騰。

魏曕垂眸,馮騰尴尬地撓了撓頭。

燕王沒有追究這點小事,帶隊回去了。

護衛隊還要集結,統一回兵營。

趁人馬還在聚集,指揮使馮谡将兒子叫到一旁,借着樹木遮掩,他狠狠踢了兒子一腳:“三爺武藝高超,打個獵還用你幫忙?”

馮騰委屈:“我跟他一起做事,提個醒又怎麽了?”

兒子直腦筋,打也打不出幾個彎來,馮谡只能把話說得明白一些:“你在心裏偏向了三爺,所以想幫三爺,是不是?”

馮騰揉着被踢痛的腿,還不服呢:“是又怎麽了?”

馮谡:“小事你都幫了,如果幾位公子出了大事,你是不是也要先幫三爺?”

馮騰:“那當然,我跟三爺最熟啊。”

馮谡:“糊塗,你把世子爺置于何地?尊卑有別,長幼亦有別,世子爺才是下任燕王,你公然偏袒三爺,只會害了三爺。”

繞了這麽大一個彎子,馮騰終于反應過來,頓時懊惱不已:“完了,我是不是給三爺添麻煩了?”

馮谡搖頭:“做都做了,其他的你也管不了,看世子爺如何想吧。”

二爺也是個不安分的,非要挑出來。

燕王等人回府時,紅日已經開始偏西。

幾位爺都餓了,沒再交談,各回各的院子。

頤志堂,徐清婉服侍世子爺魏旸更了衣裳,出來時桌子上已經擺好了飯菜。

魏旸默默地吃飯。

徐清婉察言觀色,覺得他心情不太好,丈夫于武藝上不精,今日狩獵怕是被弟弟們搶了風頭,所以不高興了。

等魏旸吃完,徐清婉柔聲道:“上午孟姨娘那邊請了郎中把脈,說是肚子有點不舒服,您要不要去看看?”

魏旸十分寵愛孟姨娘,聞言馬上去了。

孟姨娘又非常看重她肚子裏的這個孩子,歌姬出身,貌美又不能美一輩子,她就指望這胎生個兒子固寵呢,所以哪怕只是有一點點不舒服,孟姨娘也要緊張地請郎中。

“爺,您回來啦?”見到魏旸,孟姨娘高興地道。

魏旸看向她的肚子:“身子如何?”

孟姨娘笑道:“已經好多了,您呢,可獵了什麽好東西?”

魏旸的臉色眼看着就沉了下來。

孟姨娘心裏一咯噔,忙轉移話題,暗暗地将徐清婉罵了一頓。她就說呢,世子爺怎麽一回來就聽說了她的事,原來是徐清婉看出世子爺心情欠佳,怕觸黴頭,這才将男人推到她這邊來。什麽端莊大度,都是裝的!

魏旸不耐煩聽孟姨娘說些沒用的,回前院歇晌了。

又哪裏睡得着。

父王雖然也器重他,卻沒有讓他插手兵權,老三倒好,年紀輕輕就去了衛所,還拉攏了人心。

馮騰是馮谡的兒子,馮谡是父王的心腹,倘若父子倆齊齊支持老三……

太子都有被廢的,更別說世子了。

徐清婉的母族雖然顯赫,終究離得太遠,還不如老四的母族郭家。

郭側妃很受父王寵愛,老四背後又有燕地的十萬禁軍。

算起來,還是老四的威脅最大。

老三這邊,若能收為己用,倒不失為一個好助力。

澄心堂。

魏曕若無其事地吃着飯,殷蕙抱着衡哥兒坐在一旁,無法根據他的臉色猜測狩獵結果。

殷蕙也不擔心,上輩子這場狩獵并沒有引發什麽事端。

又過了兩日,便是除夕。

王府在花園裏搭了戲臺子,席位擺在朝陽的一側,殷蕙穿着厚厚的鬥篷,手裏捧着暖爐,坐在妯娌小姑們中間,心神安寧地聽着戲。

燕王愛聽戲,府裏專門養了樂人與劇作先生,其中一位賈先生最受燕王賞識。下午這場戲,便是賈先生新排出來的,講的是天上的金童玉女生了凡心,不被天庭所容,只能投胎轉世成人間的一對兒男女,成就姻緣之好,後來被王母娘娘派鐵拐李度化,重歸仙界。

“天上規矩那麽多,換成是我,寧可在世為人,不做神仙。”

魏楹小聲與殷蕙耳語道。

殷蕙笑道:“神仙能長生不老,凡人便是生在富貴人家,也免不了病痛,所以還是做神仙好吧。”

魏楹:“可做神仙不能動情啊,這麽說吧,如果現在你可以做神仙,你會舍下三哥嗎?”

巧了,戲臺上這會兒剛好唱完一段安靜下來,于是所有聽戲的人都聽到了魏楹的話,也就都朝殷蕙看來,包括燕王。

第一次受到這種關注,殷蕙臉紅了。

衆人心領神會,知道她舍不得夫君。

“呦,三弟聽見沒,三弟妹寧可不做神仙,也要與你做夫妻。”魏昳低聲調侃魏曕道。

魏曕置若罔聞。

魏旸瞥眼他泛紅的耳垂,笑了,老三終究年輕幾歲,還很純情呢。

作者有話要說:  三爺:你,真不去做神仙?

蕙蕙:說實話怕氣死你,還是不說了,大過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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